上卷 璀璨的星光
Chapter 09 山洪

有人彈著吉他唱著歌,新來的旅客們跟著附和。周遙卻無法被身邊的氣氛感染——吧台里是員工們忙碌的身影,沒有駱繹。
周遙訝異於他的熟練和迅速,笑著說:「看來,男人是天生的修理工。」
「就當我請你吃宵夜。」
駱繹坐在微弱的光線里,臉色幻白,像要融化進黑夜裡。
屋外風雨交加,屋內煮水沸騰。不一會兒,鍋蓋開始撲騰撲騰,麵湯的香味漸漸瀰漫開。
周遙意外極了,還以為他會把藥水扔給她就不管了呢。她趕緊把手伸過去,笑眯眯地說:「你輕點啊。」
她輕輕地白他一下,一轉頭又自己跟自己愉快地笑了。
他一邊撈麵條進碗,一邊問:「要雞蛋嗎?」
駱繹呵呵一聲,道:「聽說你們是研究生和博士。」
駱繹幾不可察地輕搖了一下頭,似乎在嘲笑自己。
周遙咳一聲,問:「少多少?」
周遙擰起眉毛,說:「大部分地方也都不會生火,怕意外起火破壞植被,除非有驛站。但,背著各種儀器設備還有石頭樣本就已經很重了,誰還背鍋碗瓢盆?」
「……」
「你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了,你自身難保了,來和我講合作。好啊,我開條件,只提供一種合作方式。」陸敘彈一彈煙灰,道,「你去自首,把你和丹山勾結的事情全吐出來。這就是你合作的誠意。只有這樣,我才會出手保你性命安全。相識一場,我也不想給你收屍。」
他沒繼續逗她了,蹲下收拾工具。
駱繹移開目光,一口煙在胸中千迴百轉了,緩緩吐出。
周遙把手背在身後,抬起下巴:「一塊一個差不多。」
駱繹看著她,
不遠處的廳里,周遙歪著頭,黑髮如瀑,她一手晃著吹風機,一手胡亂抓著頭髮,時不時輕輕一甩,長發如絲在飄。人還無意識嘟著唇,表情乾淨而無害。
他繼續洗碗。
「分一小半給你吧,你也忙活了一回。」周遙起身去拿筷子和碗。
周遙意外:「老闆洗碗?放在這兒明天洗碗工也會洗吧?」
循聲看去,
「你這夜宵夠豐盛。」駱繹說,嗓音微啞。
陸敘收回煙,掃視一眼駱繹眉骨上的傷,脖子上的傷,這足夠說明一切。
駱繹洗完碗,打了肥皂把手洗乾淨,才帶她離開廚房。
周遙說:「是啊,你不會數數啊?一、二、三——」
等回到客棧,男生們倒沒說什麼。
大風吹,周遙瞪眼看著窗棱朝她的臉砸來。
蘇琳琳昂頭站唐朵跟前,如護衛一樣。
窗戶廢了。她擔心走廊里的東西被吹壞,又怕那幾盞吊燈扯斷電線著火,跑下樓去駱繹的房間敲門:「駱老闆?!」
大雨撲進來灑在他衣服上,走廊的吊燈在風中搖擺,照得他的臉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駱繹盯著陸敘,等待他的回答,然而,後者臉上依然寫滿不信任,甚至帶了一絲譏笑,「我追查你這麼長時間一無所獲,你覺得我會在最後關頭放棄?」陸敘還是那句話,「我憑什麼相信你?」
叫了好幾聲沒人應,或許風雨遮蓋了她的聲音,周遙吸一口氣,放大了聲音嚷:「駱老——」
隔著青白的煙霧,他看見她嘴唇貼在玻璃杯上,一排牙細細小小的,輕輕咬來咬去,不知那玻璃杯被那細小的牙齒咬著是作何感想。
周遙趕緊上前扶住窗棱,駱繹從工具箱里拿出鎚子和釘子,敲敲打打,很快修好插銷。
駱繹風波不動地看著他講完這一大段話了,才垂下眼眸,嘴唇稍微彎了一下,說:「陸敘,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蠢。」
周遙坐在高腳凳上晃蕩著腳,趴著看他,他這套動作她看了無數遍,依然看不厭。
「駱老闆?!」
他目光專註于平底小鍋中的牛奶,知道她在凝望,卻目不斜視。
「不忙活怎麼收錢?」
我儘力了,
駱繹沒管她。
三人:「……」
陸敘笑了:「我憑什麼信你?」
「你說有人要殺你,什麼意思?」
「傍晚。」陸敘說,「住在你隔壁和-圖-書。」
她如此受教,他反而一時無話可說。
周遙癟癟嘴,不說什麼了,低頭喝牛奶。
駱繹倒怔了一怔,看一眼她手裡的筷子,說:「我不餓。」
奇怪的名字,不是陸陸續續,就是絡繹不絕。
周遙夜裡回到房間,躺回榻上,觸碰過他肌膚的那隻手指,指尖仍持續地發著燙。
周遙撲哧一聲笑:「蘇琳琳你是不是傻?」
周遙問:「多少?」
「還犟嘴?」駱繹眉頭皺起,厲聲道,「吃飯的地方也不行。——去公共區。」
周遙說:「你抽煙很兇啊。」
只有林錦炎把她拉到一邊,說:「昨天你爸爸沒聯繫到你,和我通了電話,找你要數據反饋。我讓唐朵在你房間里找了,但沒找到。你過會兒記得跟教授聯繫。」
風雨太大,駱繹套上風衣背後的帽子,過去把木窗上殘留的碎玻璃拔下來。周遙也幫忙,駱繹皺眉,打開她的手,說:「你站著別動。」
周遙跑過去關窗,卻發現插銷壞了。狂風倒灌,周遙摁不住,窗戶再度被推撞到牆上,玻璃震碎。
周遙早在電話裡頭和同伴們報了平安,說自己在駱老闆的朋友家住一夜。
「沒有。拉手都沒有。」周遙說著謊話,一副別提多失望的樣子。
周遙有些失落地離開。
他皺眉,說:「你有沒有基本的防範意識?如果是歹徒呢?」
駱繹說:「干你們這行挺辛苦。」
很快,碎玻璃被清理乾淨。
「我倒是想呢,人家不讓。」周遙翻白眼,倒床上。
周遙被打斷,愣愣抬頭:「你幹嘛?」
她也看著他,
周遙過去看,一個黑色衝鋒衣的男子冒雨跑進樓梯:「是誒。這麼晚在幹嘛?」周遙狐疑,難道和唐朵約會?
抬眼卻見沙發上多了一個人。
上床睡覺時,心頭也是揮之不去的空落。
周遙自然地走上去幫他捲袖子。他頓了一下,低頭看她,神色不明。
駱繹眼裡含了一絲笑,手指輕點了一下椅子扶手。
說著,她埋頭瞄準,小心揪緊那根小木屑;突然一下,迅速拔了出來。
關了燈,房間昏暗,只有窗外微亮的天光。
風嗚嗚地刮,像誰的魂靈在哭訴。
她的臉在燈光下水水潤潤,駱繹失語了幾秒,才把話找回來,說:「我問平時,其他地方。」
駱繹不經意轉眸,瞥一眼她白白軟軟的耳朵,下一秒便移開目光。
駱繹說:「嗯。」
風雨撲了周遙一臉。
三人都在那兒損,周遙難得一點兒都不氣惱,昨晚的那些驚心動魄,她才不會說出來,那是她和駱老闆的秘密。
蘇琳琳奇怪:「你幹嘛?」
周遙一手抓著窗棱,空出的一隻手扶住玻璃。
「不是。」周遙擦擦嘴巴,笑道,「我們隊里人多麼,就會暗地裡較著勁兒搶菜。每次菜一上桌,七雙筷子過去,瞬間就沒了。」
駱繹歪頭,認真地看一眼玻璃上薄薄一層人影,問:「看到你自己了?」
「我只信任你一點——你有能力偽造一些證明,不論人和事。」陸敘打斷他的話,「況且,挑撥?你我之間需要挑撥?你我原本就是對立的。」
「快說!有沒有親嘴,有沒有睡覺?」
周遙:「……」
駱繹走過去,把吹風機插頭拔了下來。
長夜漫漫,安靜下來人便有些睏乏,他摁了摁眼睛,靠在牆壁上又點了一支煙抽,偶爾往她那個方向看,她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陸敘盯著駱繹的臉半刻沒說話,似在判斷,漸漸,臉上浮起一抹淡笑:「我來猜猜你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為什麼要殺你,因為他和那件偽佛塔有關,他發現你在查他,為了自保,先殺人滅口?」
「我才不去。」
周遙在夜裡睡得很淺,依稀聽見雨打窗子的聲音。這個季節,亞丁景區里雨水多,下一場涼一場,山上的樹也就黃一片。
周遙賊精,立刻問:「加雞蛋要額外加錢嗎?」
他清洗完畢再過來,她牛奶才喝完四分之一https://m.hetubook•com.com,雙手抱著玻璃杯,像一隻小浣熊。
周遙一愣,她們的旅行這麼快就接近尾聲了?
周遙一愣。
「不自己做飯?」
「吃過了。」駱繹看著兩隻碗,說,「少分點。」
周遙歪頭:「誰讓你的窗戶吵醒我睡眠?我已經睡不著,需要牛奶安眠。」
周遙不以為意:「習慣就好。干哪行不辛苦?」
「給周教授傳點兒東西。」
「回去再攻堅一兩個月。」
他覺得有些累了,手肘撐在椅背上,拿手遮著眼睛,低下了頭。
駱繹說:「你想少多少?」
駱繹回頭看她,咬起了牙。
周遙確認:「一塊?」
陸敘正抽著煙,駱繹到他對面坐下,陸敘遞給他一支煙,駱繹抬手擋住:「不抽。」
她抬起下巴:「為什麼?」
上到二樓,木窗在風中搖搖欲墜。
羅譽啊,如果我最終沒能保住你曾經守護過的東西,不要怪我,我儘力了。
「教授也要吃飯。」周遙申訴道,「你們這些人,總以為搞研究的就該冷酷高端,不食人間煙火才好。但放下工作,大家都是年輕人,女生照樣愛美食愛美容愛漂亮衣服;男生也照樣愛遊戲愛模型愛打籃球。」
「想什麼呢?」駱繹淡淡問,大手握住窗子,逆著風推回去,插上插銷,風雨一瞬間被擋在外邊。
……
駱繹看著她的手,眯了一下眼睛,說:「你手上有血。」
周遙眼見他要走,抓著吹風機站起身,嚷:「駱老闆,我肚子餓了。」
……
隔了一會兒,駱繹問:「你們在野外一般吃什麼?」
……
駱繹看她一眼:「你說我店裡廚師做的飯菜不好吃?」
他抬手一擋,窗棱砸向他手心,他手背撞在她額頭前。
門被拉開,駱繹頭髮凌亂,眯著眼睛不太愉悅地看向她,似乎有不小的起床氣;可見她披頭散髮,小臉發白,臉上頭髮上全是雨水,他愣了一愣,清醒了,眼神迅速變得冷肅,問:「出什麼事了?」
……
那就是周遙喊門的時候把他吵醒了。
他並沒有移開眼神,直視著她,說:「咬壞了要賠錢的。」
駱繹坐在靠椅里,正對著那扇緊閉的窗子。狂風暴雨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彷彿下一秒要把這座城堡般的房子掀上天空,撕成碎片。
她忍不住跑去前台問阿敏:「駱老闆還好吧?」
夏韻迅速關門。
周遙輕嚇一跳,警惕地看他一眼,很快抗議:「我又沒在廚房裡。」
周遙拿了碗和筷子回來,再一次看到了他眉骨和脖子上的傷,心頭微刺。
他問:「你睡眠很淺?」
「那倒也是。」他看著她,說。
周遙笑眯眯地探出腦袋看他,沖他比了個V字,說:「那我要加兩個。」
屋外風雨,屋內溫馨,
周遙忍不住莞爾。
水龍頭水花飛濺,他風衣袖子略長,他拿手臂抻了一下衣袖,想把袖子抻上去,但收效甚微。
雨聲滔天,「羅繹」這個名字分外清晰。
駱繹推開房間門,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疲憊。
林錦炎說:「臨時加的,莫陽說想去看看,剛好有多餘的時間,坐車過去路途也不遠。」
不過半分鐘,周遙想起林錦炎的叮囑,起來開電腦。
「吳銘放出來的那種鬼話,你信了。這就是你的調查。」駱繹毫無笑意地扯一下唇角,不知是無奈還是什麼,可下一句話鋒一轉,他眼神再度冷定,「陸警官,我回來,是因為放出去的網可以收了,但——」他停頓半刻,多少覺得有些涼薄,道,「我一個人能力有限。丹山那邊指使吳銘開始放假消息挑撥你我,只有一種可能,我越來越接近真相,也越來越危險。你追查我這麼長時間一無所獲,不如和我一起來收魚。」
「噢。」
另外三人睡得死沉。
「沒事啊,就是說累了要休息,不準打擾他。」
「……」周遙無語,「能別這麼八卦嗎?」
「嗯。」周遙說,「聽到走廊外邊有聲音,就出來看看。」
燈光投下的陰影m.hetubook.com•com在他臉上來回擺動。
他低頭咬了一根煙在嘴裏,周遙皺眉:「過兩天再抽不行么?」
唐朵嘆氣:「哎,沒拿下。」
走廊上一處木窗大開,兩扇窗戶頁搖晃如風中的紙片。
「我回去后也得狂啃書本了。」夏韻說,「出來這麼久,快膩死了。真想早點回學校。」
明暗交替間,他平靜地收回目光,說:「修好了。」
她分了一小半麵條給他,他吃得快,很快就吃完,再看周遙,她吃得慢,碗里還剩大半。
晚上,周遙下來公共區看書,一直坐到深夜。周圍人來人往,唯獨沒有她想見的那個人。
駱繹繼續撈著麵條,表情像是要笑,又沒笑。
周遙答:「餓了。」
「夠謹慎的。」
周遙笑:「不要緊,我幫你。」
「那是當然。」和LAND研究項目相關的一切都要謹慎。
她躺在床上偷偷笑,唇角快要揚到天上去。
唐朵道:「急什麼,反正也不到十天了。」
唐朵:「放蘇琳琳!」
周遙癟嘴:「不要。」
周遙微微喘息,說:「沒想什麼,剛見鬼了。」
「嚴肅點兒!」唐朵佯作皺眉狀,「周遙,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你跟駱老闆昨晚幹什麼去了?住哪兒?發生了什麼?」
正看著,她抬起眼眸,剛好撞進他眼底。
周遙小雞啄米般點點頭:「噢。我記住了。」
陸敘道:「我們倆認識時間不短,你當我是傻子。你上次外出兩月不到就突然返回。為什麼?據我調查,你和丹山內訌了,他要抓你,你在雲南待不下去了。但這裏你也會待不下去。——果然,你回來才一個月就找我『合作』。——你認為我會被你利用?」
駱繹俯視著她倔強的後腦勺,一時無話。
「……」駱繹無話可說,「是嗎?」
他蓋上鍋蓋,往廳里看一眼,周遙沒吹頭髮了,坐在桌子邊,托著腮,一雙大眼睛瞪著空氣。
周遙隔著一面玻璃,無聲地看他。她忽然就感到恍惚,分明才幾小時不見,她卻覺得像過了一整年。
周遙睡了一個多小時,在晚飯前醒來。她洗頭洗澡,又換了身乾淨衣服,跑去公共區找駱繹。
周遙嚷:「那麼貴?!」
駱繹磕了兩個雞蛋進鍋,又給盛出來的面拌調料,加麵湯,最後把雞蛋撈出來放在麵條上。
周遙一抖,趕緊道:「沒啊。真餓啦。——可是餓也吃不了那麼多啊,太多了,我怕浪費。」她眼珠一轉,「要不你也吃一點。」
駱繹把還剩半截的煙摁滅了扔進垃圾桶,從牆上站直了走到灶邊洗了手,揭開鍋,拿筷子夾起一根麵條,稍稍用力,斷了。
駱繹說:「當然。」
說了等於沒說,他下手不輕不重的。
周遙卻並沒看他,她幫他把風衣袖子一層層捲起來,又把內里薄衫的袖子往上箍。
駱繹:「……」
「做飯的地方吹什麼頭髮?」駱繹訓她,語氣算不上好。
他手搭在煙灰缸邊點一下,交代:「下次如果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不要輕易跑出門。」
他記得她耳朵上也有一顆小痣,在耳垂上,他好幾次見了以為是灰塵。昨晚就真的揉了一下,結果把她耳朵都捏紅了,那小黑點也沒落來他手裡。
周遙坐起身,問:「你們聽見了沒?」
「是周教授和他那幾個弟子厲害。我就打打下手,跟著學習而已。」周遙吐吐舌頭。
周遙擰著眉毛想了一會兒,說:「駱老闆,我是常住客,你這樣做生意不行的。」
他拿鍋接了水,放到灶上燒。夜裡溫度低,水燒得慢。他不耐煩等,拿了根煙出來抽,半路聽見吹風機的聲響。
「過來幫忙。」他開口叫她了。
周遙聞到,撒謊的肚子此刻也真餓了,剛才的小插曲一股腦兒拋掉。
駱繹:「……」
牛奶溫好了,他倒入玻璃杯里遞給她。她喝一大口,嘴上沾了牛奶。他熟視無睹,蓋上酒精燈,轉身去水池邊清洗奶鍋。周遙兇巴巴地瞪了他背影一眼,自己擦掉了嘴上的牛奶。
駱繹https://m.hetubook.com.com說:「行吧。」
他點一點頭,等了一會兒。吃完東西困意更盛,他再度點了根煙。
「我咬得很輕。」周遙輕笑著說,咧嘴笑的時候露出了粉粉的舌尖。
他彎腰從工具箱里又拿出幾顆釘子。窗戶有點矮,他稍稍下蹲,沿著玻璃的邊緣把釘子釘進窗棱,固定玻璃。
駱繹:「我可以證明——」
「哦。LAND項目是接近尾聲了嗎?」
「那就別吹了。」
駱繹問:「加嗎?」
周遙過去撿花盆,駱繹抬頭,說:「你回去休息。這裏我處理。」
他簡短地笑了一下算是回應,又拿出一塊玻璃,按在空空的窗戶上,說:「扶住。」
風雨模糊了連綿山脈,世界漆黑一片,只有客棧西邊的角落亮著一點光。
周遙聳肩:「反正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不吃還減肥呢。——誒,你賣不賣?」
「你不是說餓了?——逗我呢?」駱繹眯著眼睛看她,有點兒危險。
駱繹極淡地笑一下,拿了碗到洗手池邊清洗。
她哪裡有心思喝牛奶,咬著玻璃杯杯沿,每一口喝一點點。
「麵包、餅乾、壓縮乾糧。」
周遙翻個身又睡了,雨打木窗的聲音越來越大,吵得她半夢半醒,突然走廊里哐當幾聲巨響,像是窗戶砸在牆壁上,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
駱繹收掉杯子,又找了吹風機放在吧台上,說:「你頭髮濕了,回去吹乾了睡覺。」
她一邊分麵條,一邊笑著問:「你晚上吃東西了嗎?」
她弄好了,退後一步,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他抽掉半根煙了,她還在磨蹭時間,咬玻璃杯。
燈光晃蕩,兩人再沒說話。
「有人向我的仇人透露我的消息,想借刀殺人。」駱繹嗓音有些啞,偏過頭去輕輕咳了一聲。
「……」駱繹說,「吃你的面。」
「不吹就不吹。」周遙把吹風機的線捲起來,切一聲,別過頭去。
「好嘞。」周遙笑,「我東西都裝U盤裡鎖起來了。」
他面色稍緩,說:「你等我一下。」
一口煙在他肺腔里緩緩轉一圈,呼出體外。
駱繹真不說話了。
整座山林都在睡覺,只有他和她清醒著。
「……」周遙耷拉著半截眼皮,「你就不能別說話?」
或許夜太深,有些危險,他沒什麼心情開口說話。
「嘶——」周遙沒忍住,原地跳腳。
駱繹眉心極輕地蹙了一下,平靜地問:「你不信?」
他抬眸,目光銳利看著她,沒答話,點燃了煙。
小姑娘驕矜是驕矜,卻分外拎得清。
廚房比周遙想象中要乾淨很多,她正四處打量,駱繹從櫥櫃里拿出一包麵條,周遙驕矜了:「你都不問我吃什麼就自作主張?萬一我想吃蛋炒飯呢?」
駱繹沒興趣,下樓去了。
他關上門,走進屋:「什麼時候來的?」
他抿著嘴唇,舔了一下牙齒,最終說:「等著。」
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哦。」周遙點點頭,目光瞟過柜子上的登記簿,看到最後一個新住客的名字是陸敘。
駱繹站在玻璃這頭,見她的手掌摁在玻璃上,無意多看一眼,第一次發現女人的手竟那麼小隻,又白又細,掌心還有一顆小小的痣。
周遙低頭一看,虎口處破了皮,她抬起手看,恍然大悟:「扶窗戶的時候,小木屑扎進去了。」
周遙站在門口等,不到一分鐘,門再次打開,他罩了件風衣,又去雜物室取了工具箱,拿上幾塊玻璃。
他蹙一蹙眉,問:「吃不完?」
「……」周遙拿眼睛斜他。
她眼睛冒星星地朝他跑,問:「好了嗎?」
「不會吧?」三人湊過去,「什麼也沒發生?」
外頭還是乒乒乓乓地響,周遙套上衣服去開門,冷風頓時吹得臉疼。
林錦炎又叫她好好休息,說明天隊伍要去俄初溝。
吃晚飯時聽見廚房的人說給老闆送飯,周遙伸著脖子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駱繹從善如流:「那——給你少點兒?」
他很快塗完葯,擰上藥水蓋子,有些應付,說:「好了。回去吧。」
m.hetubook.com.com遙遙你好厲害。」夏韻羡慕道,「可以參加那麼重大的項目。」
駱繹直視著他,嘴唇輕抿。
可三個女生沒有男生那麼好糊弄。
她終於喝完了牛奶。
「吳記老闆。」
接下來的話更加諷刺:「你知道我現在怎麼看待你嗎?窩裡斗的敗者。你有什麼條件和我合作?嗯?羅繹?」
周遙喘了口氣,趕忙說:「樓上走廊的窗戶破了,玻璃都碎了。——哦,走廊里的東西都倒了。」
他拎著工具箱站起身,看一眼窗外,忽然問:「那是你師兄?」
池子里的水嘩嘩流淌,她又幫他捲起另一隻袖子,指尖無意掠過他緊繃的肌膚,很燙。
周遙沒多說了,她快累死了,一心想回房休息。
駱繹說:「還好。一天也就抽兩三根。」
蘇琳琳搖著頭整理衣服:「周遙技術不行。」
冷風大作,吹倒廊里的木架和花盆;頭頂上,畫著藏族花紋的紙糊吊燈在風中跟盪鞦韆似的,快被扯下來。
晚霞斜照,樓下熱鬧非凡。
駱繹答:「五塊。」
……
「那人是誰?」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所感應,他緩緩抬眸,眼神穿過玻璃,和她的輕輕觸碰到一起。紙糊吊燈依舊在晃,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彼此呼出的熱氣罩在玻璃上,模糊了視線,風一吹,霧又散去,再度清晰。
周遙把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滿足地摸摸肚皮,說:「這碗面真好吃,來這兒都一個月了,居然這頓吃的最好。」
不過反正傷口小,周遙也不怕疼。
周遙意外:「我們的原計劃里沒有這個行程吧?」
「以後不管住酒店還是客棧,別聽外頭有聲響就乖乖開門,有事打電話叫前台。」
周遙無語看他:「你剛才一會兒工夫就抽了三根。」
她心不在焉地吃完,回房時經過公共區,眼睛往吧台那兒瞄,還是沒有駱繹的身影。
駱繹哼出一聲笑來:「你以為在吳記砍價?」
駱繹隨意道:「如果我前一晚把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第二天一大清早來上班,水池裡卻有臟碗,我會把碗砸老闆臉上。」
屋外風雨呼嘯,
駱繹說:「你餓了?」
一進房間,唐朵就氣勢凜然地盤了腿端坐在榻上,大聲:「關門!」
他氣沖沖說完,房間里一時落針可聞,只有屋外呼嘯的風雨聲,駱繹平靜地抬起眼眸,說:「出去。」
駱繹抬手敲了敲寫著當日特色酒水的黑板,說:「打烊了。」
深夜的亞丁,
「噢。」周遙乖乖答一聲,就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
他把麵條放進鍋里,攪拌了幾下。這邊氣壓低,水沸了溫度也不高,把面煮軟需要一段時間。
周遙腦門一磕,心跳砰砰。
「你是喜劇演員么?」他說,「下去塗點葯。」
他從貨架上拿下一盒牛奶,剪開包裝盒,倒進小奶鍋,又點燃酒精燈,把小奶鍋放上去,時不時拿木勺攪動鍋里的牛奶。
「有事?」
駱繹說:「餓了還挑?」
廚房裡亮著昏黃的燈,屋外狂風呼嘯的聲音突然間大了一輪,雨水密集地拍打著窗戶,彷彿全世界都搖搖欲墜。
周遙抬起頭,一臉茫然:「亞丁景區不是不讓生火嗎?」
周遙瞪眼,反悔了:「這麼大一碗?——太多了,我吃不完。」
公共區里一片昏暗,只有吧台內懸著兩三盞吊燈,周遙坐在吧台邊,駱繹拿了藥水,說:「手伸出來。」
他關了門。
「你把人想太蠢。」陸敘被激怒,騰地起身,他俯視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怨憤,「羅繹,當初的事你有兩個根本問題無法迴避:你的團隊不可能鑒定走眼!而你的弟弟因為知道真相而自殺!」
周遙不走,趴在吧台上,屁股扭高腳凳:「駱老闆,我要喝牛奶。」
夏韻拿毛巾去洗臉:「失望。」
「吃得完。」她從碗里抬頭,嘴唇上沾著油,說,「你等我一會兒。」
「哦。」周遙條件反射地鬆了手,卻沒想駱繹先一步鬆了手準備放下手裡的工具。
……
他也不管了,重新回到廚房,揭開鍋蓋一看,水已經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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