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你的微笑,便是愛情

那樣蜿蜒的山脈,為什麼一定要攀登呢?
因為,山就在那裡啊。
那樣寂寞的旅途,為什麼一定要跋涉呢?
因為,路就在那裡啊。
那樣危險的人,為什麼一定要愛上呢?
因為,他就在那裡啊。

Chapter 13 黑夜

「怎麼會沒——」周遙話沒說完,弟兄們已把人都綁齊,扔到姜鵬面前。
這一聲,駱繹看了過來。
「再親我你就是種豬。」她確認了一遍,彷彿說了這個咒語,他從此就不敢再靠近她了。
瘦個子察覺他目光所向,朝衣櫃攻擊。
姜鵬笑容斂了半分,道:「我可沒強迫誰,他們為了獎金,自願上台。」
「還有,你下次再敢隨便親我,你就是種馬,不對,豬,種豬!」
……
「對了,姜大哥,客棧今晚有嗨趴。剛才多虧你來救我,為表感謝,我請你喝酒誒。」
姜鵬心裏明鏡似的,本就沒介意,示意酒保添了酒,朝周遙一舉,周遙捧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周遙抱著麻繩迎面撞上他倆。
「駱老闆!」周遙尖叫,跌撞衝出灌木叢朝他跑去。
地毯上滑過一絲陰影,身後光線變了一變,音樂聲也小了——有人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門。
剛才絆倒的人滿面鮮血,持刀而來。
沒人理他,兩人往山下走。
周遙撇嘴,不滿地輕輕白了他一眼。
周遙冤枉極了,立馬朝他吼回去:「我得看清楚對方是幹嘛的,人家來殺你,你不弄明白,下次又稀里糊塗被殺啊你這笨蛋!」
周遙聽見身邊動靜,扭頭就把她嘴裏的煙拔下來。燕琳冷眼看過來,不想周遙更是怒目瞪她,低聲斥道:「你想把人引過來嗎?」
「小妹子啊——」姜鵬笑她幼稚,笑出聲來,「你怎麼知道?你對他有多了解?」
駱繹走到門外,靠著牆壁望天。墨藍色的夜空中,月亮像一塊白玉。他摸出根煙含在嘴裏,又掏出打火機準備點煙時,不經意探頭朝屋內看了一眼。阿敏正在和周遙講話,周遙有些納悶的樣子,回頭朝這邊看過來。
駱繹看一眼地上的人,突然道:「少了一個。」
駱繹抿緊嘴唇舔了舔牙齒,緩緩說:「我叫你你沒聽見?」
她拿眼角斜著他,生氣,憤怒。駱繹緩緩一笑,要說什麼,卻見她表情里還有一絲難過。
周遙胸膛起伏著,氣鼓鼓地看著他,說:「以後,你不準叫我的名字,你叫我我也不會理你。」
他滾到對面站起,瘦子踩著床緊追過去,一刀直劈駱繹喉嚨。駱繹扯過床邊衣帽架上的大衣,架子倒下,刀刃刺裂風衣,沖向駱繹鼻尖。
那刀劈向駱繹的頭,他竟空手接住刀刃,狠狠捏著,手上青筋暴起,血流如注。
沒有回應。駱繹暗叫不好。周遙沒逃出去,就躲在那緊閉的衣櫃里。
「找到了。」陸敘道,「吳銘死了。」
她忿忿地把那酒杯戳過來又戳過去,戳了一會兒又覺無趣,她肩膀垮下來,整個人從頭髮絲兒到腳尖都透著沮喪。
她翻了個白眼,抱著繩子跑了。
「往後山走!」他不能回客棧,這群人里他必須抓到一兩個來盤問。
像是真的有所感應,駱繹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瞳清黑,一瞬不眨看著她。
燕琳不可置信看他,轉眼看見立在屋內的周遙。
可那兩人已上前拉開房門。駱繹飛一般衝去。
門后躲了人!
陸敘捂著劇痛的下巴,抬起頭。他沒有還手。剛才他一直旁觀,沒出手相救,不過是想看清楚駱繹是真和丹山勢不兩立,還是演戲。
屋裡亮著燈,空蕩蕩,靜悄悄。
一聲聲清脆的刀刃碰撞聲彷彿能割裂她的神經。
駱繹默了一秒,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回跟前,周遙抬頭看他,表情出乎意料的正常。
周遙頓時臉紅到了耳朵根,羞得恨不能鑽地洞。
駱繹扔開他,轉身迎戰壯漢,翻滾中卻被壯漢搶得先機摁倒在地,尖刀直直插向他的眼睛。
駱繹一步跳上窗檯,一邊摁手機,一邊彎腰拉燕琳手腕,燕琳手一縮,抓緊他手心。
據被抓的持刀人透露,吳銘現在已逃至山裡,抓走燕琳的那個持刀人一定會去和吳銘匯合。雖然他們給出了原定的集合地點,但吳銘已經轉移。
駱繹回頭喊周遙:「拿繩子。」
周遙心頭一驚,捂住口鼻,不禁渾身發抖,卻又迅速觀察周圍地形。到了這種時刻,燕琳也不見得多冷靜,畢竟擔心,臉都白了,竟無意識摸了煙含在嘴裏。
「我曾經想象過一種可能:如果他們來暗殺我,我卻沒能按原計劃抓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給你,讓他們都逃了。我該怎麼處理?怎樣才能不給他們機會逃走?」
「你幹嘛往我這邊踢?!」周遙嚇得尖叫,慌忙踩上床,蹬蹬瞪跑到他這邊來躲他身後,又探出個腦袋看。剛才跟他頂嘴的氣勢一下全無。
駱繹立在燈光下,急促地喘著氣。
可刀劍無眼,周遙依然害怕得雙腿直哆嗦,彷彿連四周的樹木都跟著她在顫抖。
周遙安靜睡著,呼吸很沉。
駱繹心頭一磕,在原地站了好幾秒。
周遙咬著嘴唇不吭聲,可默了半晌,終究功力不深,忍不住開口諷刺:「別逗了。你還要去救人呢,那麼忙,哪有時間去醫院?」
瘦子應聲倒地,而身後壯漢第二刀刺上駱繹腹側,駱繹咬牙,轉身拿衣帽架將其掀翻。
沒有起風,灌木叢里卻窸窸窣窣。
陸敘盯著他看:「你怎麼處理?」
「跑了我就護不了你了。」
駱繹靜默著又站了一會兒,才跟過去坐上了車。他扭頭看周遙。周遙目視前方,語調平平,「看在你保護了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送你去醫院。路上不準跟我www.hetubook•com.com講話,我聽不見的。」她說完,從兜里摸出耳機,十分用力地塞到耳朵里聽音樂。
「哈哈,不錯。走,去干兩杯。」
駱繹倍感棘手,如果此刻他一個人,還能和對方拼一拼,可身旁兩個女的,束手束腳。
駱繹一怔,暗罵真他媽的沒完沒了。屋外那兩個沒工夫管了,他把燕琳扯進門廊,迅速鎖上房門。
「不過小妹子,謝你替我著想。」姜鵬搖了搖頭,頗顯無奈,「這行是干不長久了,我也琢磨著,再不收手遲早得進牢子里去。」
駱繹給燕琳打電話,結果,面前的草叢裡散發出手機屏幕的光芒,來電顯示是「我男人」。
周遙依舊獃獃地看著他,聽見耳機里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急促,有力。又或許,他在耳機的另一端也聽得見她的心跳?
瘦子速度飛快,猴子般竄到衣櫃前,長長的匕首刺進衣櫃。
駱繹不答,下巴朝裡頭側了側:「吧台旁邊喝酒那個,就店裡常住的那女學生,你叫她出來一下,就說有人找。……」補充一句,「別說是我。」隔半秒了轉眸看她,「站著幹什麼?快去。」
「算了,不順路。」周遙說。
周遙喘著氣鬆開繩子,雙手被磨破了皮。
駱繹走出去,拉上背後的門,問:「找到他們了?」
周遙見氣氛還不錯,謹慎而好心地提醒:「姜大哥,你別干那行了吧,會被抓的。再說,太血腥殘忍了,那些打拳的也都有親有故。」
可沒想駱繹竟放棄了這個捉弄取笑她的大好機會,他靠在椅背上,闔上了眼睛,耳朵里還塞著那隻白色的小耳機,彷彿裡邊真的流淌著音樂。
周遙驚呼一聲,見是駱繹,愣了一愣,立刻就擰了眉毛癟了嘴巴,要掙開他的手。
周遙抿緊了唇,一聲不吭。
駱繹手指飛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駱繹死死握緊刀刃,鮮血沿虎口流下。壯漢壓在他胸口,卯足了勁,眼看刀尖一寸寸往下,漸近駱繹眼睫。
……
可偏偏他還真氣著了。
駱繹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沒說話。
「現在不這麼認為?」
她一轉眼看見他,就抿緊了嘴巴,半晌后,板著臉沖他翻了個白眼,氣嘟嘟地拉開車門坐進車裡去了。
周遙回頭,
周遙不在。床單有被人弄亂的痕迹。可對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把人綁走。
駱繹盯著她,一下一下地喘著氣。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上樓再確認一遍。房門緊鎖,裡頭沒人。
「啊?」
駱繹先回客棧拿一套乾淨衣服,經過公共區時,遠遠看見周遙和姜鵬坐在吧台邊喝酒。兩人居然還真有說有笑。
「歐陽盼
「為什麼?」
他表情冷硬,一字一句:「我現在沒工夫跟你扯。」
駱繹說:「他們應該都沒見過丹山。」
「這麼急著來救我,謝謝嘍——」燕琳正要往裡屋走,駱繹冷聲:「回你房間去!」
駱繹蹙眉半秒,猛然一怔,立馬跑去適才周遙和燕琳的藏匿點。
「誒?剛才是誰說不聽我講話的?」
「哦。」周遙不問緣由就往窗台上爬,駱繹握住她腰和腿根往上抬,周遙輕鬆上了窗檯,沒控制住慣性一個前傾。
「我原以為他害我弟弟公司破產,害我弟弟自殺。」
駱繹看他倆一唱一和走遠,隱忍地咬了咬牙:「周遙。」
周遙藏起來了!
這下輪到姜鵬一愣,隔半晌了,嘆一口氣:「小妹子,你對他了解多少?除了知道他開客棧,還有呢?」
燕琳臉色變得難看,似乎沒料到她竟敢駁斥自己,她冷笑一聲:「小姑娘別犯蠢。讓他分心,情況只會更糟。我拜託你別拖後腿。這時候你最好冷靜,相信他能處理!」
周遙坐在吧台邊,耷拉著腦袋癟著嘴,拿手指戳桌子上的酒杯。
駱繹擔心了她一路,又被她嗆,臉色不好,見瘦子衝過來,轉身一個掃腿把人撂倒,扭頭看周遙,厲聲訓斥:「人來了就往外頭跑,你往床底下躲什麼?!」
駱繹立即回頭,兩人握著長匕首朝他刺來!
其餘人瞠目結舌,不免分心,駱繹看準時機,一刀砍中其中一人肩膀,後者捂住傷口退到一旁。
周遙愣住了,獃獃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似乎有些累了,有些疲憊,需要休息。
「真氣了?」他空余的另一隻手把她臉掰過來,「你傻啊,我怎麼可能插手——」
「……」
對方被激怒,又一個持刀人朝周遙這邊過來,他已看清天坑的位置,避過天坑去追。
周遙回過神,趕緊道歉:「我不是對你。」
駱繹掏出手機準備給姜鵬打電話,忽然察覺一絲異樣,不對。燈沒關。
駱繹制著壯漢手腕,想松他手裡的刀,然而對手力氣極大,兩人焦灼對抗,誰也占不了上風。
結果,她走出幾步開外,自己停下了。
床底下窸窸窣窣,很快,周遙從床的另一邊爬出來,滿頭的灰,臉還是紅撲撲的:「駱老闆你沒事吧?」
他們的確是跟著吳銘來除掉駱繹的,但他們不是吳銘的手下,而是丹山派來幫助吳銘的,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自己行動。
駱繹眉心抖了一抖。
駱繹放下手機,回頭看陸敘:「應該還在山裡,馬上叫人來搜。吳銘知道我和燕琳的關係,她現在有危險。」
燕琳站在門口,見到開門之人,雙目大睜。
陸敘蹙眉半秒,突然和*圖*書想明白過來,狠狠一怔。這是一個縝密到不給對手留一絲空當的人啊。
姜鵬何等有眼力,一瞧就明白了端倪。他正樂得讓駱繹吃癟,沖周遙微微一笑,整個人魅力四射,說:「走吧,小妹子。」
隔了半秒,不解氣,又補充一句,
不去鎮上了,他得找陸敘借幾個人把周遙翻出來。
姜鵬眼裡光芒一閃:「和你一樣,直覺。」
陸敘說,那群持刀人雖然有幾個很硬氣,但抓到的同夥太多,一兩個不夠忠誠,露出破綻,就導致整個團體在警方面前潰敗。
駱繹吸著臉頰,黑眸緊盯周遙,一句話沒說。
周遙先發制人:「不許跟我說話。你說了我也不聽。」
身後,客人們熱情不減,隨著搖滾歌手歡呼搖擺,可這氣氛無法感染周遙半分。
姜鵬被她逗樂,哈哈大笑,又招招手叫酒保添了酒。
可來不及了。
周遙一時有些慌:「我——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的呀。」
「潘老師
周遙耳朵里塞著耳機,自然地看著窗外。
周遙在門邊轉了轉,左看右看,沒見人,想一想,跨過門檻走出去,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扯到一邊。
他把風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又拿風衣袖子套好她的手。
陸敘走了過來,表情平靜,對駱繹道:「我想了想,姜鵬說的很對,就算你真和丹山是一夥。現在也可以為我利用。」
周遙實話實說:「一看就不是好人,可再看又不是特壞。」
所幸周遙給他搶來的那把長匕首沒落下,駱繹勉強能應付對方砍來的刀刃。然而對方人多,各個都帶了武器,駱繹再大本事也只能勉強防身。
駱繹咬了咬牙,他倆還真沒考慮到一處。還欲說什麼,那壯漢又爬起來,駱繹煩不勝煩,沒等對方起身,一個爆腳踹他臉上,將人踢出去好幾米。
駱繹眼睛在黑夜裡很亮,眼神給她施壓,然而這次不奏效,周遙轉頭就走。駱繹立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不發一言。
陸敘揉著臉頰,道:「我已經和這邊的同事聯繫,馬上把他們帶回去調查。一定把後邊的人揪出來。」他停了半秒,說,「吳銘從昨天開始就聯繫不上,阿桑已經被監控了。」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不一會兒,突然傳來她的聲音:「駱老闆小心左邊!」
周遙終於抬起頭,小臉通紅,嘴唇直顫,她恨恨地瞪他一眼,轉身快步進了屋。
陸敘走上來,警告:「這是物證。」
審問很快出了結果。
陸敘瞠目結舌,背脊莫名生寒,突然只希望面前這個男人真的如他所言是同伴而不是對手。他兜里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
難道是他弄錯;或是周遙等不及,先跑出去玩了?
瘦子從地上跳起再度攻擊,駱繹正惱火,接住他手,單掌一劈,匕首落地。這邊還難解難分,壯漢又襲來。駱繹一腳猛踢瘦子肩膀,同時抓住他胳膊狠命一扯,肩膀咔擦脫臼。瘦子慘叫。
駱繹冷著臉走出客棧,坐上車摔上門。前頭幾輛車還在忙碌,他抿緊唇,沉默無聲地坐了一回兒,突然又推門下車朝客棧內走去。
周遙頓時紅了眼睛。
駱繹蹙了眉,推門進去,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手,冰冰涼涼。
「我不知道啊,但我感覺得到。」周遙歪著腦袋,篤定地說,「我的直覺一向很准。」
周遙語氣正常:「回客棧。」
駱繹無處可躲,迎著刀口朝對方胸膛撞上去!尖刀擦過駱繹脖子,他狠力握緊壯漢手腕,把對方衝撞出床邊走廊,撞到牆壁上轟然一響,駱繹額冒青筋,朝牆那頭喊:「陸敘!!」
耳機裡頭空空的,沒有音樂聲。
「駱老闆是好人。」周遙說,喝了一口酒。
陸敘問:「另一個人被帶走了?」
周遙喝著酒,想了一會兒,問:「姜大哥,駱老闆跟你有什麼仇呀?」
周遙:「繩子?」
屋內四人同時一愣,駱繹和周遙靠窗,另兩人靠近門廊。
眼見壯漢即將掐住燕琳脖子,忽聽一聲暴喝:「閃開!」
燕琳冷冷制止:「別去添亂。」
周遙想起駱繹也曾問過她,那時她的回答是,不像好人,卻也不像壞人,像只癩皮狗。
他被人踢到腹部,連連後退;周遙跟著他後退,心跳如擂。
駱繹淡然交還給陸敘。
駱繹出了客棧大門,快步走下台階,腳步卻猛地頓住。
駱繹何其精明,已看出他的盤算。揍他這一拳,是他活該。
駱繹看著她的側臉,良久,收回目光,望著前方無盡的月夜。
雖然知道他的擔憂是人之常情,但她無法裝作不在乎,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就像看見他朝門口飛奔過去;他喊讓開燕琳便飛速閃開;他在窗台上彎腰燕琳就拉住他手時一樣的疼。
「我男人
姜鵬的弟兄們把持刀人拿繩子捆了起來,又去撈掉進坑裡。
燕琳無語至極,暗罵她蠢蛋,唯恐駱繹要分心,然而,駱繹就跟沒聽見似的。
駱繹到醫院處理完傷口,又去派出所配合調查。
周遙頓惱自己上了當。
局勢逆轉,一錘定音。
「書桌底下。」
門被推開,陸敘表情凝重。
他鬆了她的手腕,下巴往屋裡頭指了一下,說:「進去吧。」
刀刃擦鐵架而過,發出刺耳聲響。
駱繹說:「現在最關鍵的反倒是吳銘,畢竟偽造的佛塔出自他手,他很可能知道一些關於丹山的信息。但他這人太狡猾,愛財又惜命,m.hetubook.com.com就算你們抓到也不一定能問出個究竟。」
他悠悠回應:「忙也得等去完醫院了再忙。」
周遙沒有離開,就在這個房間里。
駱繹立即閃開,靠著牆壁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半刻后才發現煙還沒點燃,剛要再點,門口已出現周遙的影子,瘦瘦長長的一道,鋪在院子中央。
「陸敘!!!」
瘦個子撕開束手的衣物,握刀下床,駱繹雙手被壯漢牽制,猛地轉身躲開瘦子刀刃,又是機敏一腳把他踹回床上。沒想壯漢抓住空當,膝蓋頂向駱繹后腰,駱繹冷汗直冒,奮力抵住壯漢再度將他撞回牆上死死壓制。
姜鵬搖搖頭,可惜道:「你哪兒玩得過他?」
她藉著酒勁猛地打開他的手:「說了不去!」
「嗯!」周遙攥緊他的衣角,顫聲,「不跑。」
駱繹的心猛然一沉,忘顧身後,被緊追上來的壯漢劃破後背,鮮血流出。駱繹全然不顧,抓住衣帽架揮向瘦子的頭。
駱繹捏了一下拳頭,腦海里想著她沾酒微醺的樣子,孩子般的甜笑,濕潤清亮的眼睛。
周遙一口鬱氣湧上胸口,別過臉去,冷道:「不去。」
周遙呼吸一窒,頓覺頭皮發緊,她猛地回頭!
周遙湊過去,果然一捆麻繩,是駱繹特意準備的。周遙趕緊抱去給他捆人,她還沒跑到門口,走廊另一頭竄出來六七個大漢。
駱繹靜靜看了她片刻,說:「我送你回去。」
周遙停住,回頭看他:「幹嘛?」
他怎麼會對這個幼稚到罵人都只會說豬這種程度的小丫頭動心的?
駱繹聽到她這聲叫喚,眉心給刺|激得抖了一下。
他又問:「不陪我去醫院?」
而那絲難過稍縱即逝,全部轉化為氣憤。
駱繹一手拎住周遙胳膊,一手揪住燕琳袖子,冷著臉快步走到窗前,命令:「翻出去!」
三人剛跑上山,那群人就從窗子里追了過來。
「算了,當我沒說。」姜鵬又拿杯子碰了碰她的,玻璃杯「咚」地一響,「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啊,為了愛情,什麼都可以不要。」
「操!」
駱繹大口大口喘著氣,陰沉著臉回頭看走來的姜鵬,冷笑:「你他媽來的真是時候。」
姜鵬表情沉靜下去,他看著女孩堅定的眼眸,良久,緩緩一笑:「我之前就說過,你這妹子不一般。……不過,你現在還不清楚他是好是壞,就這麼——」
短兵相接,刀刃碰撞。周遙牽緊他的衣角,隨著他的移動而迅速移動。她緊緊貼著他,留給他距離,卻不跑遠;而他始終護著她,不讓任何人靠近他身後一步。
陸敘點頭:「都不知道丹山的真實身份。而且他們是雇傭兵,拿錢辦事,和你之前調查到的一樣。」
裡頭人多,駱繹身上有血,不好進去,正好聽見院子里阿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便閃到前台後邊,柜子擋住身體。
「啊!!」壯漢慘叫鬆手。駱繹立即收腿,雙腳猛踹壯漢胸口。這一踢,勢大力沉。壯漢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瘦的那個速度極快,駱繹避之不及,瞬間向後躺倒在床上一個打滾,眼光卻掃過牆邊緊閉的衣櫃。
姜鵬的弟兄們趕來了。
「周遙!」
駱繹:「……」
駱繹瞟一眼他的口袋,笑一笑,道:「陸警官,接電話吧。」
「你忙,不用了。」周遙輕輕掙開他的手,轉頭見姜鵬把現場留給弟兄,自己正往山下走,立馬輕快地叫了聲:「姜大哥!」
「你說你直覺准吶,我好人壞人?」
駱繹挑起一邊眉梢,點開通訊錄:
樹木的「根部」晃蕩著。燕琳這才看清,那不是矮灌木,是樹梢,桉樹的樹梢。看那形狀與粗細,樹已成年。是啊,成年的桉樹怎麼可能那麼矮,除非下邊有個大坑。
「不是。」周遙扭過頭來,目光淡定而安靜,「我不會為他放棄我自己,也不會為他拋棄我自己。如果他是壞人,沒有良心,沒有道德,傷人害人,我不會再喜歡他。」
「怎麼說?」
她招數全用完,趕緊找了個灌木叢把自己藏好,這才發現自己害怕得手腳都在顫,止都止不住。她緊張地觀察駱繹的情況。雖然他身上帶傷,但應付剩下兩人綽綽有餘,他很快重新找回優勢。
「喝酒?正好,有些什麼酒?」
灌木叢里空空如也。
周遙被問住了,蹙起眉。
周遙抿起嘴巴,點到即止,不多勸,畢竟只是萍水相逢。
駱繹的眼睛在夜裡發亮,他盯著面前的對手,眼裡閃過一絲不顧一切的陰狠。
「救命呀——」周遙尖叫,撒腿就跑,三個持刀人緊追而去,卻在離周遙還有七八米開外的地方,哐當一聲,灌木叢晃動,三人集體消失,像是掉進了很深的坑裡。
顫抖?!
她的唇和他的觸碰到一起,沒有輾轉,沒有廝磨,就那樣安靜無聲地觸著。只有淺淺的鼻息漸漸濕潤溫暖了彼此的臉頰。
陸敘道:「不論如何,先抓到再說。」
後邊一切由警察處理,他無心參与。駱繹原本想去村子里處理傷口了就回客棧。但作為受害者,他得去鎮派出所接受調查,索性就先簡單包紮一下再去鎮醫院治療。
駱繹開口:「調查,救人,這都是警察的事,輪不到我這外人插手,我也不想插手。」
搖滾樂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聲浪,駱繹沖回房間,進了門卻驟然剎停。
見她慌慌張張往自己身後躲,駱繹心裏壓抑的火氣順了少許。
兩人hetubook.com.com剛藏好,後頭的人就提刀追了上來。
他腦子一空,一時又啞口了。
燕琳驚訝看過去,就見她站在山坡下的矮灌木后,雙手張在嘴前:「駱老闆小心後邊!」
駱繹喘一口氣了,看一眼門邊的燕琳。女人悠悠笑著,邀功似的:「我反應夠快吧。」
駱繹眼神幽深看著陸敘:「吳迪和丹山一定不會想到,我設好了局等他們入網;更不會想到——他們選在深山下手,就是為了從鎮上到山裡那一個小時的時間差,等警犬過來,所有氣味都散了;可我,讓姜鵬的人準備了一個隊的獵犬。剛好用上。人質被帶走沒多久,獵犬就出發了。」
駱繹深知這樣下去遲早被追到,不如放手一搏,他對這片地形熟悉,趁對手沒追來之前,把兩人藏在一個隱秘的灌木叢里。
駱繹撲到衣櫃邊拉開破洞的櫃門:「周遙!」
姜鵬問:「你看上這家老闆了?」
另一壯漢已揮刀刺來,床邊空間狹窄,駱繹無法施展,堪堪抓住衣帽架擋過一刀。
連人帶刀滾下山坡。
壯漢和瘦子十分耐打,很快又站起來,並沒有要罷手的打算。
「不去。」她還是那句話。
周遙杵在原地不動,心和肝都在疼。
駱繹從草叢裡撿起燕琳的手機,上邊還粘著糅碎的煙屑。駱繹摁開屏幕,有密碼。他隨手試了一下自己的生日,居然開了。
周遙:「……」
駱繹嘴角一勾,眼神冷冽:「我會放一群獵狗,跟著氣味去追他們。」
周遙這才想起還跟駱繹慪著氣呢,不痛快道:「不說他了,一說就煩。」
駱繹沖他勾起一邊嘴角,突然臉色一變,上前狠揍他一拳。
「……」
柜子裡衣服晃晃蕩盪,沒人。
周遙失聲:「小心!」
駱繹絲毫不懈怠,猛力一腳踢開右側的人,揮刀砍向左側之人的手臂。對方立刻抽刀,沒想駱繹死握刀刃不鬆手,對方不想他狠烈至此,始料未及,被駱繹砍中手臂,鬆了刀捂著傷口後退。
「沒事。」他冷定地注視著被制服的那群人,心思不在這裏。
阿敏邁過門檻,奇怪了:「咦?老闆你怎麼在這兒?」
客棧門前的山路上停了好幾輛警車,那伙持刀人被陸陸續續押解下山,另一撥警察則開始取證並搜尋燕琳的蹤跡。
駱繹並沒心思理會燕琳,來的人他必須抓活的給陸敘,要是讓對方抓到人質當盾牌順利逃走,他就功虧一簣了。
駱繹把煙放嘴裏,點燃了吸一口,挑起眉,說:「進去啊。」
山林里月色清朗,不遠處客棧里的人們依舊在狂歡。戶外寒冷刺骨,周遙卻急得熱汗直流,再這麼下去,駱繹恐怕更加危險。
三個持刀人見著周遙,朝她衝去,駱繹竟也絲毫不擔心。
那刀把上還纏著一個零食包裝袋,估計是怕污染指紋。
周遙前一秒還在生氣,這一秒就認真起來,說:「我沒想玩兒。」
「周遙!」駱繹鬆開對壯漢的鉗制,朝瘦子追去。
陸敘忍著笑,臉通紅;姜鵬則毫不留情,哈哈大笑。
可牆那頭沒有任何動靜,姜鵬的人都在幾百米開外的村子里。外頭搖滾聲喧天。所有人都在狂歡,沒人知道這裏發生著什麼。
駱繹心一落,突又懸起,難道周遙已經被抓?!
周遙猛地想到燕琳,立即拉了拉駱繹的袖子,駱繹一見她眼神就明白了,立刻沖門口喊:「來賊了!」
駱繹甩手把聽筒砸到一邊,他咬了咬牙齒,冷靜幾秒后把電話放回原處,鐵青著臉出了客棧。
這次,她臉上裝出來的無所謂和淡定全都沒了。
他想也不想拿起座機撥林錦炎的號碼,老天像是故意跟他作對,沒有信號,無法接通。
姜鵬喝完一杯了,瞥她一眼,慢悠悠道:「小妹子,說好請我喝酒——不高興就回吧。」
陸敘拿起手機走到一旁去聽電話。駱繹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咬在嘴裏,走到門旁往辦公室里看,夜太深,周遙趴在桌上睡著了。
周遙愣愣看著他們倆,燕琳輕輕一閃,便與駱繹非同一般地配合無間。
「冷靜?」周遙反問,「對方七個人帶著刀誒,我看你冷靜瘋了。你的冷靜能變成天兵天將來幫他嗎?一把刀都變不了。」
……
「周遙!」
駱繹額頭上血與汗混雜,他隱忍地喘著氣,吩咐:「站在我身後,別亂跑。」
或許是因為閉上了眼睛,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沒了之前的銳利冷漠,很是清明無害,甚至有些脆弱。
周遙站在一輛警車邊,雙手插兜,縮著脖子,呼出來的氣息像一團團棉絮,很快被冷風吹散。
駱繹揪住風衣,迅速纏繞對方胳膊,風衣裹住刀刃和手臂,駱繹趁機一腳猛踹對方心窩,後者倒進床里,架子頂端纏著風衣,一同倒向床去。
周遙輕輕地闔上了眼睛。
駱繹:「我留下和你一起——」
周遙終於有插話的機會,在他身後小聲說:「去醫院處理下傷口吧。我剛看了一下,不是很深。——但你的手。」
正說著,周遙轉身往山下走。駱繹喚她:「去哪兒?」
「你才添亂。」周遙早對她不滿,正好瀉火,「你從頭到尾都添亂!要不是你跑來,那兩人早解決了。」
「好,我馬上聯繫同事。」陸敘走去一旁打電話了。
駱繹卻奇怪地笑了一笑:「他沒機會跟我談條件。——也不用等太久,他馬上就會被捕。」
「……」
「小心!」駱繹話音沒落,周遙哐當www.hetubook.com.com一聲砸到牆根下,她迅速爬起來仰頭望他,眼睛晶晶亮:「不疼。」
周遙站在一旁,望著他冷靜的側臉,心裏忽然就覺得那麼落寞。
加之他已經熬過一番苦鬥,身上又有傷口,漸漸露出劣勢,突然,他手臂被人割了一刀。
姜鵬笑笑:「沒丟命就行。——我好歹給你當了回說客。」姜鵬下巴指指身後,「在路上碰到了這位。」
是啊,跟姜鵬有恩怨,被人追殺,他怎麼會是普通人。
駱繹又飛速下樓到前台打開電腦,把一個多月前的住客記錄翻出來,終於翻到周遙那一單。訂房的是林錦炎,留的也是他的電話號碼,沒有周遙的。
駱繹立在原地,眉心緊擰,很久都沒有說話。
「嗯。」
右側那人拼盡全力還要進攻,突然閃過幾道黑影,持刀人被齊齊撂翻。
四目相對,他忽然伸手到她脖頸後邊,握住她脖子稍稍用力一拉,周遙不可控制地撲過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陸敘打完電話回來,說最先通知的一撥警察馬上趕到,燕琳雖然下落不明,但可以從現在這群人嘴裏撬出信息。
「那你剛才還罵他什麼來著?——豬?那你是什麼,白菜?」姜鵬忍俊不禁。當時現場幾個男人恐怕有很多個年頭沒聽過罵人罵「豬」的。
右側一人抓到空隙,舉起手中的刀朝周遙砍去,周遙心臟皺縮,卻死死揪著他的衣服沒有跑開。砰的一聲,他手中的長匕首擋住空中落下的刀刃。而另一人立即從左側朝駱繹下手。
一人持刀衝來,駱繹迎刃而擋,一腳踹開對方。
周遙差點兒嗆了酒。她沒否認,但也不承認:「切!」
千鈞一髮之際,床底下突然伸出一隻小手,抓住那壯漢的腿腳猛地往床底一扯,下一秒,刀刃刺破褲子和皮膚。
駱繹頭靠在牆壁上,望著天,半秒后咬了咬牙,一起身把手裡的煙用力扔在地上。
駱繹探下頭,嗅著她臉上的酒味,低聲輕笑:「吃醋了?」
周遙立即溜跑,繞到一棵樹后撿起地上的麻繩,一腳蹬在樹榦上,雙手握緊麻繩重心往後用力一拉,一道繩子從地上騰空而起,周遙使盡全身力氣把繩子拉得緊繃到極致,跑來的持刀人被繩子絆倒,手中的刀刃傷到面部,而下邊是陡峭的斜坡。
駱繹瞬間擋開面前兩人,風一般卷下山坡,周遙迎面撲來,駱繹抓住她的手立即把她護到身後。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風衣衣角,把衣角塞進她手心。
「瞪我幹嘛?剛要不是我躲床底下,你眼珠子都沒啦!」
燕琳立即閃到一側,駱繹躍起一腳踢向壯漢後腦勺,後者哐當撲倒在走廊。瘦個兒也被駱繹一拳擊中臉頰揍飛。
「帶我一塊兒吧。」她小鳥一樣跑過去,「山路黑,我有點害怕。」
姜鵬換了話題,指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呢?」
門上響起踹門聲。駱繹立即把她提上窗檯,跳了下去。
駱繹說完了,再次側過頭看向周遙,周遙自在聽著歌,沒有任何反應。
他稍稍傾身,摸一下她的耳朵,指尖輕輕一揉,耳機脫落到他手心。周遙一愣,想奪已來不及。他拿過來塞進自己耳朵里。
周遙吸引三人掉進坑裡時,被他砍傷肩膀的那個人不見了。
周遙起身就要往外跑。
「陸敘!!!」駱繹暴吼。
不出他所料,他不攔她,她就會停下。他眼裡閃過一絲自在掌控的笑意。
阿敏莫名其妙地去執行命令。
周遙又羞又氣,當即反駁:「你自作多情!」
周遙跑了回來,站在坑邊探頭往下看,裡頭的人摔得不輕。
車外人影交錯,車內安安靜靜。
「周遙,我不知道『過去』這兩字對你意味著什麼。但對我,它意味著痛苦與折磨,無盡的恥辱與煎熬,跟這些有關的人和事,我不會再讓它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深水炸彈。」
……
燕琳理虧失言,抿緊嘴唇。
「你剛不是說不提他,一提就煩?」姜鵬逗她。
周遙又遞上前一把刀,正是瘦子的那把:「剛掉地上,我趕緊搶來了,喏,給你當武器。他們兩個打你一個,還拿刀,你太吃虧了。」
周遙酒勁兒還沒散,腦袋歪了歪,道:「你剛才急什麼呀?我怎麼可能躲柜子里?門一拉開就沒地兒逃了,床底下還有三面呢。」
床上的瘦子拉住衣帽架另一頭,奮力奪過,替壯漢掃清障礙。
燕琳嘴角一抽,捏碎了手裡的煙。她冷眼坐看周遙把已經糟糕的局勢攪得更亂——然而,周遙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你等會兒,一起走。」
他臉上笑容就淡了下去,漸漸不見,問:「真不去?」
駱繹沒怎麼使勁,隨著她的腕子掙來擺去,但就是不鬆開。周遙多少也心疼他手上的傷,沒用力氣。鬧騰了一陣兒,駱繹輕輕一帶,周遙一個趔趄撲到他跟前。
「聽見啦,」周遙一挑下巴,說,「可我不想理你。」
……
駱繹接過刀來,看她一眼,心頭簡直複雜難言。這丫頭片子機敏得很,他擔心她純屬多餘。
然而這次,吧台邊已經沒有了周遙的身影,姜鵬也不在。駱繹退到院子里抬頭望周遙的窗戶,漆黑一片。他盯緊那扇窗,撥姜鵬的電話,關機。
「周遙,」駱繹回頭看她,「燕琳她人呢?」
陸敘道:「抓走的是你前女友,只怕吳銘會抓著人質要求跟你談條件。到時解救人質,你得跟警方走一趟。哎,還不知道搜山得搜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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