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真龍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南使

奚耘揮手,命一些無關將領退下,只留下少數幾名奚家子弟。
陳病才大笑道:「靜候佳音。」
鼓吹二十人、衛兵二十人,很快到齊,徐礎乘車,黑色旄節立於身邊,不知陳病才從何處尋來,已經有些破舊,獸毛脫落,但是遠處看不出來。
奚耘臉色微變,以為這三家已然聯手,雖說江北兩家實力都不夠強,但是也能給他造成不小麻煩。
奚耘示意身邊的隨從將桌上的地圖捲起來,然後向徐礎道:「聽說你昨晚騙過夷陵城守軍,原來是要投奔陳病才。」
左右將領紛紛點頭,終於明白牧守大人是在施計,利用徐礎騙取奚、楊兩軍的懈怠,然後發起突襲。
陳病才在中軍帳里再次召見徐礎,只問一件事:「南軍要怎樣渡江?」
陳病才道:「給你一隊鼓吹,一隊衛兵,安車一輛,旄節一桿,夠了嗎?」
「我聽說楊江王從江陵返回,猜測恆國公大概也會前來督戰。」
陳病才盯著徐礎,等他討價還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提出的這兩條,哪一條都不可能實現。
徐礎將信奉還,隨從將信放回桌上,待陳病蓋印,然後小心折好,放入封內,重新交給客人。
奚援疑越發尷尬,垂首不語。
「你覺得自己能勸我改變主意?」奚耘笑道。
徐礎拱手,「請恆國公率軍北上,一同助守襄陽。」
陳病才想了一會,「好啊,那就去一趟襄陽,身為天成之臣,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九州淪陷。」
徐礎笑道:「我乃襄陽使https://m•hetubook•com•com者,襄陽傾危,求助於人,所以我孤身來此,只帶隨從一名。此去奚家、楊家,卻是南軍使者,南軍兵多將廣,陳將軍勤王、援襄,忠義雙全,我若再孤身出使,十分不妥。」
「嘿。」奚耘從書案上抽出一封信,扔在地上,「你來看這是什麼?」
奚援疑臉上一紅,也不敢多說。
「如陳將軍所願,奚家軍退還江陵,楊軍或降或走。」
「八字還沒一撇,我就立此誓言,豈不招人恥笑?你若不能令兩家退兵,讓出渡江通道,我空立誓言,反成言而無信。」
「你的要求可真多。」一名將領不滿地說。
奚耘與徐礎從來沒有正式見過面,而且奚、樓兩家不和,並無交情,對徐礎,奚家人尤其憎恨。
陳病才目送使者,身邊的親信將領道:「陳將軍真要……」
「楊摸魚肯借船?」
「你來我這裏做什麼?」奚耘又問。
「不,我來獻策,助恆國公奪取襄陽、逐退并州軍、爭得單于信任,從而轉危為安,保荊州與奚家滿門的安全。」
「父親,請允許我……」
奚家也算是官兵,比降世軍、楊軍要整齊許多,卻不如南軍,偶爾有人騎馬在營中賓士,嘴裏大呼小叫。
「我去勸說,必讓陳將軍滿意。」
「夷陵城將士待我甚厚,我亦報之以禮,何來『騙過』一說?此乃援疑將軍親眼所見。」
「什麼實情?」徐礎一臉驚訝,「襄陽城危,冷大人向楚軍https://m.hetubook.com.com求援,楚王已然應允,但是自覺兵力不足,所以派我來勸楊軍、南軍一同北上援襄,這就是恆國公所謂的實情嗎?」
一名將領插口道:「只是借船怎麼行?渡江之後,我們連退路都沒……」被牧守大人看了一眼,將領沒再說下去。
「不是在這裏,而是當著全軍,讓南軍上下都知道將軍的心意。」
「事不宜遲,待會就動身,但是我亦有一個要求。」
「足夠,原本我有七分把握,如今已有九分。」
「說。」
「徐公子請隨我來。」奚援疑顯出幾分緊張不安。
「請說。」
「徐礎,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不必再裝下去。」
奚援疑臉色忽紅忽白,乾笑道:「今天早晨……奇怪,徐公子怎會……」
奚援疑道:「襄陽冷大人與咱們奚家一向友善……」
「襄陽感激陳將軍,天下人亦要……」
「陳將軍需當眾立誓:渡江之後助守襄陽,絕不向賀榮人投降。」
昌言之背著行李騎馬護車,趁周圍人不注意,小聲向徐礎道:「這位果然好名,軍中竟然攜帶這些東西,必是想著風光進入東都……」
「哈,真是個好主意,我居然一直沒想到。」陳病才這回多叫來幾名將領,一同笑出聲來。
明明不信,奚耘還是動容,因為徐礎正說中他的心事。
那人訕訕地退回原處,仍向徐礎投來仇恨的目光。
中軍帳里人不少,恆國公、荊州牧守奚耘正與眾將議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奚家子孫,和圖書你一言我一語,紛紛獻計獻策。
「明日必有顯露。」徐礎在車上起身道。
鼓吹在前,衛兵居后,一路敲打出營。
奚援疑咳了一聲,「啟稟奚公,南軍使者徐礎來了。」
三方雖然正在交戰,偶爾也有使者往來,奚家軍對此並不意外,只是見到鼓吹手之後,覺得捧場有點大,為此吃了一驚,不敢怠慢,先迎到營內,然後迅速請示。
「站到一邊去。」
徐礎不笑,神情反而更加嚴肅,「陳將軍還有別的主意?」
「因為我還知道,恆國公必然婉拒,所以我必須來一趟。」
陳病才輕笑一聲,「那就出發吧。」
徐礎低下頭,原地轉了一圈,再次面朝陳病才時,開口道:「好。」
「楊欽哉有船,南軍可乘船過江。」
徐礎下車,笑道:「奚將軍什麼時候離開夷陵的?」
徐礎坐在車上等候,悄悄觀察營中情況。
「但是我有條件。」陳病才打斷道。
徐礎快速看了一遍,連連點頭:「『南州荒僻,猶有烈士,中原衣冠,豈無忠臣?』這句話足令許多人臉紅。」
將領無言以對,撇撇嘴,不再吱聲。
「除非是為援助襄陽,否則的話,我沒有辦法讓南軍渡江。」
「說來話長,但我現在是南軍使者,特來求見恆國公。」
「現在還不肯借,但是陳將軍既然同意援助襄陽,楊江王……」
「就這一條?」
陳病才緩緩搖頭,「徐公子誑我。」
「我沒說要去援助襄陽,只問你渡江之法。」
「嗯?」
「只要兩家兵退,渡www.hetubook.com.com江之前,我必築壇立誓,宣告天下,這裏的五位將軍可為見證,我若反悔,叫我溺死江中,永世不得北上。」
「讓他去折騰好了。」陳病才平淡地說,「南軍不指望他,三日之內,必要襲奪夷陵。」
「還有,楊摸魚要麼率軍歸降於我,要麼帶兵隨奚家前往江陵,但是要將船隻留下。南軍可以救人,卻不能因此自絕後路。」
一名奚家人怒氣沖沖地走向徐礎,奚耘冷冷地說:「你要幹嘛?」
奚援疑臉色一直無法恢復正常,「你……徐公子怎麼知道恆國公在營中?」
陳病才笑道:「徐公子答應了,那兩家呢?」
「冷大人的信請還給我,那封信出錯,留在這裏倒成一個笑話。」
陳病才招手,一名隨從上前,鋪紙、研墨,陳病才執筆,一揮而就,待稍干一些之後,命隨從拿給徐礎。
「成與不成,陳將軍都能看在眼裡,我能誑到什麼?」
徐礎雙手捧信,「再請陳將軍派人送我一程。」
「我可以立誓,我……」
徐礎答應得痛快,陳病才反而猶豫,良久方道:「好,你什麼時候去勸說兩家?」
「奚家軍要退回江陵,身邊跟著一頭餓狼,我可沒辦法專心保護襄陽。」
徐礎上前兩步,拱手笑道:「恆國公別來無恙?」
南軍、夷陵、奚家三方鼎立,彼此離得都不太遠,天黑之前,一行人已到奚家軍營外,昌言之跑在前面通報。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多此一舉,來我這裏?」
陳病才對那封信並不在意,命隨從去自己m.hetubook.com.com寢帳中拿來,還給徐礎。
一名奚家人出來查看,見到南軍使者,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道:「怎麼是你?」
奚耘一直低頭看桌上的地圖,聽到「徐礎」兩字,倏地抬頭,眼中寒光一閃,隨即恢復正常,帳中其他人也都驚訝地看過來,無論認識與否,都從頭打腳地打量徐礎。
徐礎出營不久,就讓昌言之到前面傳令:不去夷陵城,而是前往奚家軍營地。
奚耘此前派出一隊士兵,帶著糧食準備交換徐礎,結果連人影都沒見著,事後楚軍說人跑了,奚耘本來就是半信半疑,如今聽徐礎一說,更確信自己被宋取竹欺騙,不由得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微笑:「你究竟是哪方使者?」
陳病才收起笑容,「楊氏水軍正是我渡江的最大障礙,徐公子能勸說他獻出夷陵城與船隻?」
「好吧,但是如果……」
徐礎噓了一聲,陳病才率眾將送行,走來道:「三日之內,徐公子可有消息?」
「襄陽冷大人、江北宋楚王、江南陳將軍,都任命我為使者。」
「恆國公何出此言?」
徐礎沒有俯身看信,笑道:「冷大人寫給恆公國的求援信,我知道。」
「所以你就信他?」奚耘冷冷地問。
「宋取竹沒向你道出實情?」
這是一個毒誓,徐礎拱手,「有陳將軍這句話就夠了。另請陳將軍寫一封書信,闡明渡江援助襄陽之意,以免我空口無憑。」
「夷陵城不行,船隻可以,是借,不是獻。」
幾名將領紛紛點頭,他們希望渡江,但是絕不希望渡江通道仍由他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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