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鷙看向哥哥，半是哀求地說：「蜀王對咱們兄弟恩重如山……」
唐為天雖是有名的力大無比，鐵鷙自恃手中有刀，並不怕他，屏住呼吸，準備一擊必殺。
「哥哥！」鐵鷙難以置信，若論對蜀王的忠誠，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兄長，他此時竟然不急於報仇。
唐為天不喜奢侈，帳篷與普通兵卒無疑，他要來許多酒肉，聽說徐礎現在不能喝酒，他又吃一驚，「公子變化太大，我快認不出來啦。」
鐵鳶猶豫一會，開口道：「太醫說王妃有孕在身，看脈相很可能會是男孩。」
「請坐，王先生不來，我亦要過去拜訪。」
「嗯。」唐為天應了一聲。
徐礎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鐵家若以報仇為先，請這就殺了我，然後發兵去攻宋將軍，得一個忠義的名聲。鐵家若以益州為先，我倒是還有幾句話要說。」
王顛本來有許多話要說，這時卻不知如何開口，頗顯尷尬。
「公子是不是想得太美了？鐵大將軍能饒公子一命就不錯啦，怎麼可能派兵護送？也就是我願意跟著公子走。」
鐵鷙不服氣地瞪大眼睛，唐為天替他回道：「明白了，鐵大將軍放心，只要有我在，誰也動不得公子。」
「那也得聽聽。」唐為天梗著脖子，不肯讓開。
「哥哥！」
「我的確要去往秦北降世軍，但是鐵大將軍說得沒錯，我來金都城是希望看到兩位鐵將軍掌控益州。」
鐵鷙問道：「這是原因？」
「讓我細想一下，你不準動徐先生，明白嗎？」
唐為天想得倒多，不願留在城裡，帶著徐礎去往城外的營地，那裡有他的部下，可以提ｗww•ｈeｔubooｋ.coｍ•ｃｏm供更充分的保護。
鐵鳶卻沒像弟弟那樣惱怒，低頭沉思。
「對啊，難道坐在這裏等鐵二將軍來殺人嗎？」
鐵鳶卻不像弟弟那樣一心只想殺人報仇，盯著徐礎看了一會，轉身走開，來回踱步，頗顯猶豫。
唐為天正要說話，外面的衛兵道：「王顛王將軍求見。」
「我當然認識寧王，比你更熟。」鐵鳶轉向徐礎，「這麼說來，徐先生現在是宋取竹的謀士了？」
唐為天臉上滿是驚訝與不解，「可是公子……是好人啊。」
「他不會接受蜀王的名號，仍是鐵大將軍，但是擁有蜀王的一切權力，你在他面前，少提『蜀王』兩字。」
唐為天轉身看向徐礎，不再是一心維護的神情，而是質疑與責備，「蜀王得罪公子了？」
「請說。」
「還不是因為你。」
「鐵二將軍可說不準。」
徐礎很快吃飽，唐為天將剩下的食物一掃而空，拍拍肚皮，「總算又吃上一頓飽飯，咱們什麼時候逃走？」
唐為天撇撇嘴，「鐵大將軍做蜀王當然最好。」
「徐先生若是不方便……」
唐為天問道：「公子剛才說鐵大將軍要做蜀王，這是實話？」
「唐為天。」鐵鳶終於開口。
「我不過是做了前鋒將軍而已，先吃飯吧，不能喝酒，就多吃肉。」
鐵鷙沒那麼多猶豫，默默地拔刀出鞘，唐為天立刻護在徐礎身前，他現在沒有鐵鏈也沒有兵器，卻絲毫不懼，「鐵二將軍，把刀收起來說話。」
「益州四面環山，我守夔門關，伺機出峽報仇，哥哥坐鎮金都城，監守北邊的穀道，就算有人ｗwｗ.hetubｏｏｋ•ｃｏｍ.cｏm傾天下之力來攻，益州也不怕。」
鐵鷙頭也不回地大聲說：「不用裝模作樣，蜀王確實得罪過徐礎，在夔門關將徐礎交給了單于的使者，不知他是怎麼逃出來的，早知如此，蜀王當初就該將他的人頭割下來，讓使者帶走。」
王顛見唐為天神情有異，不由得微微一愣，向徐礎道：「我來得不是時候？」
「寧王需要一人暫守益州，日後方便拿走，所以喜歡車全意，對蜀王也比較放心。」
徐礎並無隱瞞，將自己勸說宋取竹殺蜀王的經過講述一遍，平淡而直白，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
「嘿。」鐵鳶笑了一聲，「使者我沒留，直接打發走了，另有一件事比較麻煩，請徐先生過來商議。」
「所以咱們要守住益州，交給蜀王的幼子。」
「蜀王子幼，要由你我輔佐，咱們現在不止是將軍，逞一時之氣有害無益。」
「以後你會明白。」
「還沒聽公子解釋呢。」
徐礎也站起身。
徐礎笑道：「我猜他不會來殺人。」
「當然是真蜀王。」
「我欠王先生許多人情，能夠償還一二，是我之幸。」
鐵鷙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但是沒有拔刀，「你這是胡說八道，蜀王與寧王議和，不是投靠，有我們兄弟二人在，誰也別想奪走益州。」
王顛只得坐下，唐為天不坐，守在徐礎身邊，他現在誰也不相信。
「蜀王投靠寧王，早晚會丟掉益州，寧王將因此而一家獨大，殺蜀王是為阻止寧王。」
「跟我說說蜀王如何與寧王議和。」鐵鳶道。
徐礎笑道：「農夫眼中所見儘是當年收成，商人所見儘是銀錢，你www.hetubook.com.com
是將軍，所見儘是殺戮，我是謀士，才能見到王者之風。」
唐為天點頭，「鐵大將軍說得有理。」
「若按常規，當是嫡子繼位，但現在是非常時刻，不可盡守常規，鐵大軍亦不好自作主張，當召集益州將臣，一同商量出個結果。」
「咱們各自要走的路離得太遠。」
唐為天嘆了口氣，忍住沒說什麼。
徐礎搖頭，「我說過，與此無關。」
「與之無關。」徐礎道。
「公子不逃？」
「那是為什麼？你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不，我要去秦北找降世軍，正等鐵大將軍派兵護送。」
徐礎不能碰酒，全是因為唐為天的那一拳，他沒提起，笑道：「你的變化更大。」
「哈！」唐為天叫了一聲，心中如釋重負，「我就說嘛，必有原因，蜀王這事做得不地道，我與鐵大將軍在漢州被賀榮人包圍，他不幫忙就算了，竟然與單于勾勾搭搭……」
鐵鷙大笑一聲，「好壞全在謀士的一張嘴上，哥哥小心，徐礎想要討好咱們呢。」
徐礎笑道：「當初在鄴城與你相遇，是我的幸運。」
鐵鷙搶先回答，將郭時風如何勸說以及議和的大致內容講述一遍，「這是一樁好買賣，益州不過出些糧草，資助寧王討伐奚、盛兩家，就能保一境平安。寧王咱們都認識，雖然手段兇殘些，但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他若取勝，必然感激蜀王。而且咱們也能騰出手來平定益州土著。」
「你嚇著了益都王三女，王妃不得不懷上這個孩子。」
「我？公子可別亂說，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唐為天連連擺手。
「按規矩是嫡長子繼位。」
「對，就ｗwｗ•ｈｅtｕｂoｏk•com.ｃｏｍ是這個意思。」唐為天嘆了口氣，隨即又振奮起來，「我不管公子怎麼說，蜀王先起害人之心，將公子交給單于使者，有這一條，公子怎麼報復都不過分。」
「我亦有此心，徐先生也這樣建議，我沒什麼可猶豫的。徐先生不必出城，就留在王府里吧，唐將軍也留下。」
王顛一個人進來，拱手道：「我還說徐先生會留在王府里，聽說與唐將軍一同出城，立刻前來拜訪。」
唐為天點點頭，隨即眉頭一擰，「我還是沒明白，公子幹嘛非要弄死蜀王？」
「蜀王有真假兩種，王先生希望鐵大將軍做哪一種？」
徐礎道：「王先生要問誰做新蜀王？」
「嗯，鐵大將軍已經露出王者之風。」
唐為天又無話可說了。
鐵鷙不敢違背兄長，將刀收入鞘中，最後一下頗為用力，惱怒地走到一邊，背對其他人。
「我一定要請纓送行。」王顛離去。
徐礎沒有反駁。
「又是張家人自己定的規矩吧。奇怪，王妃怎麼突然間就懷上孩子了？我可一點也沒看出來。」
「暫且棲身。」
「他縱然有一百個理由，也逃不過死罪。」
「帶徐先生下去休息。」
鐵鳶繼續道：「蜀王現有兩子，乃是結髮之妻所生，我們這些老人都認得，雖還年幼，大的也有十歲了。可是仔細論起來，王妃才是正妻，生育雖晚，卻是嫡子……」
鐵鷙等了一會，忍不住道：「哥哥，你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吧？」
鐵鳶同樣困惑，「為什麼……」
唐為天有點不好意思，「可我在東都離開了公子，不是我想離開，而是……而是……」
鐵二將軍不在，鐵鳶獨自在前廳接見徐礎，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全副武裝的唐為天亦不在意，客套一番之後，他說：「寧王使者到了，但是他們要見的是車全意，寧王顯然不太喜歡我們鐵家人。」
唐為天不明所以，徐礎卻想：她們與芳德公主張釋清只是表面相似而已。
鐵鳶上前按下弟弟握刀的手，「聽聽無妨。」
徐礎笑著點點頭，說服唐為天太容易，以至於他有點慚愧。
王顛臉上有傷，沒法變紅，擠出一個微笑，「是我虧欠徐先生更多。」
「我怎麼沒看出來？」
鐵鷙冷冷地說：「我沒什麼可說的，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徐礎既然自己承認……」
「請進來。」唐為天起身道。
王顛心中一寬，「我們皆有此心，無論是降世軍，還是益州兵，都以為非鐵大將軍不可，但是看鐵大將軍的意思，似乎……不太想做蜀王。」
「逃走？」
徐礎笑了笑，說道：「必須是鐵大將軍。」
次日下午，鐵鳶派人出城邀請，唐為天也不帶衛兵，仍是自己一人護送，腰間配帶兩口腰刀，肩扛長槊，直入王府，拒絕交出來，王府衛兵都認得他，沒人敢要。
「我願意賭一下。」
「此去秦北，阻礙頗多，我必須等鐵大將軍派兵護送。」
徐礎點點頭。
鐵鷙轉身怒道：「蜀王勾搭……蜀王聯絡單于，還不是為救你們？」
「那就好，王先生與諸將士不必擔心，鐵大將軍即使沒有蜀王之號，亦有蜀王之實。」
「有徐先生這句話就夠了。」王顛起身，拱手告辭，「徐先生會留在益州吧？」
「你來金都城也不是經過，而是另有目的。」
鐵鳶命僕人將兩人送去客房，唐為天進屋檢查一圈，將長槊放下，問道：「不該是老大繼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