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兄台原諒則個。」
「好說，好說……」
其他的，便是半點沒有多說。
言罷，掌柜轉身對夥計吩咐道：「武漢來的制器老哥，晚上得加肉……太節儉了，可咱們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不是？去湖邊轉轉，聽說那裡時有野牛想不開投湖自盡，倘使有自殺的牛兒，切一條裡脊回來，記住，要裡脊。」
「……」
「還是個江湖人……這學堂，到底是個甚形式？」
那淮陰看客見對方打岔，便白了一眼不再言語。對方見狀，悻悻然露了個不好意思的笑臉，這淮陰看客這才道：「如今市面上銅多了之後……」
富貴少爺見狀更是發愣，終於沒按捺住好奇，問道：「劉老叔，這周老先生……」
「俺要甚精緻東西，就要銅號，來個十幾二十件，正月就要走人去劍南。」
「那就先預祝太尉一路平安。」
「……」
掌柜見狀，臉皮一抖：「可不敢老先生再掏錢……」
掌柜的笑呵呵，見怪不怪的模樣，富貴少爺一聽他這麼說，雙目圓瞪：「適才那老漢，還ｈttps://ｍ•ｈｅtｕbｏｏk•ｃｏｍ•ｃom有這等能耐！」
「廬江人，廬江來的。」
大兵很是爽快的模樣，更是得意洋洋道，「莫要看俺是個粗人，俺一個隊里的兄弟，卻有進了『虎丘園』的。將來就算不是官人，也是個先生。」
「老哥消消氣消消氣……」
操著淮陰口音的看客大冬天的抖了抖手，略帶得意道，「學堂是有音樂課的……非是教授音律……」
「周老先生，這銀元……」掌柜踮腳仰脖子，卻半點沒有追出去的意思，遠遠地喊了一聲：「多謝周老先生打賞啊！」
正說話間，卻聽遠處一個偏僻客舍里，居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古怪樂器聲。只聽這聲兒，眾人都是左右顧盼地打望。
甚至在「德明學堂」四周的臨街坊牆、院牆，或是自發或是眾籌，開門的開門，打洞的打洞。
那老漢雙手從破爛的衣袖中抽了出來，一枚銀元壓在了桌面上。
「嘿，這個周老先生，莫不是有琢磨了一個新物件出來。」
好不容易順了氣的淮陰看客繼續道：「市面和_圖_書上銅多了之後，有司用來做樂器的物件，便是用銅多了一些。前頭北軍掃蕩北海，軍號便是用了銅製的，比牛角號還要響亮，很是厲害。」
「噯，少見識了吧。」
雜七雜八各色各樣的「小賣部」比比皆是，不但有「小賣部」，連在坊市裡叫賣的貨郎，這光景也是湊過來倒騰「文化用品」。
「哎，二郎莫要小瞧了人。周老先生可是小陸公專門請來的，早先是在黃州做事，專門給禪門做些禪門樂器。」
老漢見來了東西，先是打開，然後一合，沖掌柜拱拱手，抱著盒子轉身就走。
原本慢條斯理吃茶的富貴少爺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樣的大老粗，居然有兄弟進了「德明學堂」？當下也高看了這個大兵不少。
「……」
暴躁老哥怒懟杠精，不多時就來了幾個差役，罰款若干，苦主和被告面面相覷，尋思著這不是平白無故鬧得慌么？
「甚形式，誰知道呢。」
站在那裡還踮腳打望鋪里的窮酸老漢卻是對這些不為所動，反而又催問了一聲：「掌柜，這幾個銅嘴兒，不是和-圖-書說今日就好的么？」
「你再快些則個。」
「這賣紙筆的還算說得過去，這賣銅錠的，怎麼也來虎丘？」
之前對大兵高看不少的富貴少爺，此時看向窮酸老漢的眼神同樣驚詫，而且富貴少爺眼睛不差，那銀元品相，可不是什麼落腳貨，而是正牌的華潤銀元，還帶著銀花邊，沒有被絞了一圈的。
掌柜的穿著一身清白衣衫，拾掇的人模狗樣，頭上的包巾還用了絲綢料子，只是大冬天的光著腦袋也不怕冷。倒是侯在鋪面正廳里的都是裹的嚴嚴實實，有塊頭大的行伍老卒，粗嗓門嚷嚷著要這個那個；也有慢條斯理活脫脫的富貴少爺，一邊飲茶一邊看著畫冊；還有窮酸也似的老漢，渾身沒有像樣的布料，叫上踩的也是蘆鞋，兩隻手抄著，時不時往鋪后看去……
「那是！」
能拿出這種銀元的人，要麼土財主死扣錢，拿了銀元就埋著不花。要麼……這玩意兒來的輕鬆，而且無所謂新老銀元，都是錢，花就完事兒了。
淮陰看客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暴脾氣上來邪火壓不住，三步並作兩hetubook.com.com步，躥過去就是一記左勾拳，邊打邊喊：「日絕你奶個老腿……攘你媽，叫你插嘴……」
銅鋪里裡外外都是熱鬧，鋪里叮叮噹噹早就鋪開了傢伙什，夥計們有歲數大的也有小豆丁，童工比比皆是，看著又黑又瘦，卻是賣力少話，埋頭都像個驢兒。
「諸位，這幾日銅料就恁多，若是打銅號，肯定是夠了，倘使要精緻的物件，卻是不行，太費人工。」
好一會兒，銅鋪后間終於把窮酸老漢要的東西拿了出來，外人也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就是能看到點紅色的絲綢露出來。
要是家裡人丁不怎麼興旺，掏個窟窿也能當作窗檯，叫賣甜酒釀的小娘隔著窗口，反而顯得頗具滋味。
「不怕司號的小卒卷了銅號跑路……哎呀！」
只是說話的時候，卻忙不迭地拿起銀元吹了個響，然後嚷嚷一聲：「是死在爐子旁邊還是搬銅錠砸爛了腳丫子，手腳麻利些，沒看見周老先生還候著么……」
學校還沒有蓋起來，圍繞學校的「市場」卻已經興旺。
「哎！」
「莫打！莫打！莫和-圖-書打——」
這種銀元有一個特點，它是絕版，是華潤銀元的第一代產品。一般人還真不可能有這樣的貨色。
什麼「書仙筆」「文曲筆」「相如筆」……好聽上口的名頭極多，要不是遠處陸德明的立像還算顯眼，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蘇州最大的文具用品市場。
你他媽也知道自己是杠精附體？不抬杠會死么？
富貴少爺眼睛微微一眯：「噢？廬江來的，是做甚麼營生的？」
筆墨紙硯都是有的，有好的有不好的，有上等的也有湊活用的，滿滿當當各色各樣。就算一支毛筆，有玉石做的也有銅鐵卷的，竹木貝殼一應俱全。
夥計點點頭，直接邁步出去，奔太湖邊上去了。
「老先生放心，約定是今日就是今日，之前開模廢了不少氣力，都是從武漢請來的頂級工匠，連鍾錶匠……」
「銅哪有多的時候。」
「啊吔！未曾想太尉家裡還有秀才一般的人物，失敬、失敬……」
「音樂？就他？」
「不做甚麼營生，聽說就是請來做音樂課先生，專門在學堂里教音樂。」
「『虎丘園』里的博士，用銅錠教人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