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朱閣
第五章 奈何

雪兒,你初來時在空著的院落里一眼就相中這個「耦園」,本來以為你會住「問梅閣」,畢竟你我是因梅花而結緣,那裡的景緻和擺設更勝過此處。可是你說,兩人耕種即為「耦」,「耦」與「偶」相通,寓有夫婦歸田隱居之意,喜歡這裏的自然樸素。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會是我攜手終老、相伴一生的良人。可是我更知道,你心中定是不願進入朱門王府過那妻妾紛擾的日子。正如我在掖庭看到你時,雖是布衣荊釵,浣衣勞作,仍一臉的明媚。也許正是如此你才會觸怒那人,也才會有後來的變故。https://m•hetubook.com•com
屋子裡只留下我和他面面相對。
另一廂,坐在病榻前,俊朗儒雅的廣平郡王李豫卻眉頭緊鎖。他看著那日日思念,恨不能融入自己骨血的容顏,心緒難平,思潮起伏。
只此一句,便讓他如痴如狂。他的吻熱烈而霸道。十指相扣,緊緊偎依之間,我在心中只有奈何二字。
正在他暗自感嘆之時卻見芸兒端了葯進來,忙說道:「我來,」接過葯碗,衝著病榻上昏睡的人兒輕喚,「雪兒。」
李豫托起我的臉,凝視良久,「梅苑中,第一眼,我就認定了hetubook•com•com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逃不掉的!」
冷不丁聽到此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見我不語,他又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我知道,這一世我與他的邂逅是蒼海一粟、驚鴻一瞥,註定不能長遠,當煙花落幕、曲終人散之時又該如何自處呢?一陣悲凄,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流下。
抬眼望去,一身常服,頭戴軟腳幞頭,身著圓領雪青色暗紋窄袖袍衫,腰系革帶,比起前幾次身著官服以及腰間的隆重配飾,李豫這普通的文士打扮,更顯得他玉樹臨風。
邂逅一個人,眼波流轉,微笑和*圖*書蔓延,怦然心動,接著,就是黯然神傷。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邂逅了不屬於自己的人,縱是心動也枉然。
李豫有些驚慌,隨即他的唇就印在我臉上,印上我的眼睛。「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我喃喃低語。
「豫,」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他,「我現在逃,可還來得及?」
「睡一下?你已經睡了兩日了,還高熱不退,快把葯喝了。」李豫微怒,語氣也重了起來。
人,不論平日如何堅忍強悍,在病中往往是脆弱而容易感動的。
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黑漆漆的一碗,實在難以下咽,我面露難色:「www•hetubook•com.com只是受了點兒寒,睡一下就好,不必吃藥了吧!」
印上我的唇,只輕輕一啄,竟讓我整個人在此刻淪陷了。
我高燒不退,整日昏睡。
第一次離得這樣近,我一陣心慌,剛待說些什麼,已被他攬在懷裡。好一會兒,我輕輕掙開,看他面色要變,即道:「不怕我把這病氣過給你?」李豫面色一緩,「我道你心裏沒我,」頓了一下,「這園子景緻雖好,可到了冬日,濕氣又重,陰冷難奈,不如隨我回府?」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好吵,昏昏中我掙扎著睜開雙眼,正對上李豫,還沒搞清楚hetubook.com•com狀況已被他扶起,只聽他道:「快把葯喝了。」
我知你所想,你卻不知我的心事。崔氏刁難於你,剋扣月例,供給劣品,我都是知道的。我是想讓你知道世事的艱辛,待山窮水盡時就會隨我入府。沒料你竟會有這麼多奇思妙想,把個不厭坊弄得如此風聲水起。
一場傷寒來勢洶洶。
看著他不容置疑的神情,又瞧見立在一旁的芸兒沖我使著眼色,我心裏一橫,奪過碗一飲而進,又苦又澀,嗆得我一陣咳嗽。芸兒趕緊上前,又是拿清水給我漱口,又是拿墊子讓我靠。折騰了一陣兒,李豫揮了一下手,芸兒退下了。
緣分,真的是奇妙而殘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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