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朱閣
第九章 得失

「豫兒,殿上女子你可認識?」玄宗的語氣分明有了幾分不悅。
「放肆!」李豫低喝,玄宗怒斥。
我低垂著頭,看著地上蓮花方磚的紋路,一動也不敢動。只聽上方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敏兒,今天戰績不錯呀!」
所謂馬球就是騎在馬背上用長柄球槌拍擊木球的一種運動,打球的球杖是木製的,球杖下端是月牙狀外部包有牛皮,杖上有各種色彩的花紋裝飾。球也是木質的,質地堅硬、輕而有彈性,大如拳頭,中間掏空,外面塗上朱紅顏色並繪有彩紋,這就是「堅圓凈滑」的馬球了。
走出大門就看到一輛馬車早早候在那裡,趕車的車夫上前詢問:「可是沈姑娘?」
「你抬起頭來。」玄宗緩緩說道,語氣不怒自威讓人不能不從,我只好微微昂首。
「去,把李豫給朕宣來!」玄宗眼中精光一閃,厲聲說道。
不管潛意識裡是接受還是抗拒,我知道,宮廷生活離我越來越近了。
「皇上,且讓她說說看!」坐在上首的貴妃忽開玉口。
「呵呵,」一陣嬌笑,「皇上,小郡主是想看皇上打球呢?」
「別怕。」獨孤敏拉著我的手,隨著傳旨太監進了馬場西側的麟德殿。
我一身冷汗,如在夢裡。與李豫、獨孤敏謝了恩一起走出殿外,直到出了宮門還有些恍惚。獨孤敏甩開拉著我的手,有些氣惱,「沈姐姐,今天差點兒給你害死了!」
獨孤敏有些難為情,留下m.hetubook.com.com一句「我先走了,不陪你們了!」就落荒而逃。
「靜蓮苑,力士,那是朕賞給皇太孫的宅子吧!」玄宗的聲音仍舊和藹但是我分明從中聽出了危險。
「郡主,別耽擱了,快隨咱家走吧!」太監催促著。
「你別哭呀,我同你說笑的,是我把你拉進宮看馬球的,怎能怪你!」獨孤敏湊上前,心急之下竟伸出袖子給我擦淚。
「是,奴才遵旨!」側立左右的太監聞聲退下領旨辦差去了。
「民女原為東宮備選才女,因獲罪而在掖庭服役,後來時逢郡王冊妃慶典,被釋回鄉,途中為驛馬踏傷,恰被郡王搭救收留在園中養傷。」我停頓了一下,又道,「本來此事與郡王無關,只是這驛馬正是為貴妃運送荔枝所以才急馳傷人的。細想之下郡王有此善後之舉,恐也是出於對貴妃的一片維護之心!」一席話說完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管不了許多了,結果如何是我所不能控制的,但我總不能讓李豫白擔了豢養外寵的好色之名。
李豫也不爭辯只是再一次跪拜,口稱,「孫兒知罪。」
我緊隨在獨孤敏身後,雙雙跪下,三呼萬歲之後,又行跪拜,再呼貴妃千歲。原來,今天大唐帝國的男女最高統治者都在殿上。
「啊?」我和獨孤敏都是一驚。
沿著宮城西牆向北,我們最終來到了太液池與麟德殿中間的一片空場,這就是宮內的一處馬場m.hetubook.com.com。此刻,這裏已經是鼓聲陣陣,熱鬧非凡了。
「咳咳。」一個著太監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聖上有旨,宣信誠公主府獨孤敏郡主覲見!」
馬車一路急馳約過了半個時辰停下了,獨孤敏拿出一塊玉牌伸到窗外。
李豫注視著我,目光中有無限的愛憐,良久之後用他那雙溫潤的手握住我,「走吧,送你回去!」
李豫仍是不語。
獨孤敏果然沒有食言,沒過幾日就送來帖子邀我今日一同去看馬球。為了應景我特意換上了一件塔娜送的回紇服裝,紅衣紅裙,髮式挽成椎型,髻上戴了一頂鑲有珠玉的桃形金絲冠,足穿翹頭軟底小皮靴,看起來真是英姿颯颯,眼波流轉,無限嫵媚。
沒有叫起,過了半晌玄宗才似是玩笑之言那般說:「豫兒,現在學會金屋藏嬌了。」
「回皇上,這是我前幾日結識的沈姐姐,她住城東靜蓮苑,從來沒看過馬球,所以敏兒今天偷偷帶她進來看一下!」獨孤敏說到最後,聲音中有些怯怯的。
「豫兒不敢!」李豫俯首而拜。
「是,皇上,開元二十九年賜給廣平郡王李豫。」是太監所特有的尖細聲音。
「信誠公主府,放行!」
弄得獨孤敏很是茫然無措,只得求助李豫:「豫哥哥,你自己的娘子也不過來勸勸!」
我心中說不出的恐懼,只覺得要拚死一試,索性抬起頭:「皇上,民女斗膽,郡王無罪,反而有功!」m.hetubook•com.com
玄宗一臉喜色,「貴妃如今越發賢淑了,豫兒,還不謝恩!」
「我,算了吧,我要上場只能守門,還怕守不住呢!」聽我此言,獨孤敏朗聲大笑。
車夫放下腳凳扶我上了馬車,坐在獨孤敏身旁,兩人對視,不禁大笑。今天,獨孤敏也是一身大紅胡服,與我的裝扮幾乎一樣,所不同的是她高盤的回紇髻上扎著大紅幞巾。
有朋友的感覺真好,我心中感嘆,淚水更是決堤。
「啊!」我聽到守門之人此言心中很是納悶,這獨孤敏是何許人也?
「你等我一下。」獨孤敏示意我就在此地等她。
「敏兒,這是誰家的女兒,在馬場上遠遠看到你們,還當是一對姐妹花。」此時的玄宗就像一位和藹的長者。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寂靜一片。
我抬起眼眉對上李豫,在他的臉上沒有看到預料中的驚色,而依舊是一臉的平和,只見他又低頭叩首:「回皇上,此女孫兒認得,孫兒知錯!」
「依臣妾就將這女子賞給豫兒如何?他二人因荔枝結緣,自然也是與我有緣,廣平郡王冊妃之後,府中命婦一直空缺,不如就封這女子為麗媛吧!」貴妃緩緩說道。
「那依貴妃該賞些什麼?」玄宗的聲音一點兒不見蒼老,和藹之色就像一位尋常人家的長者。
「孫兒叩謝萬歲、貴妃玉成。」李豫又是一番叩拜。
「玉環想看?這有何難?朕可不是那廉頗,老雖老矣,打上幾場還是不在話hetubook.com.com下的。」
「正是。」我剛剛應著,只見車簾一掀獨孤敏探出頭來,「沈姐姐!」
寬闊的馬球場有千步之大,平坦而開闊。
「信誠公主是我娘,」獨孤敏笑著,「怕嚇著你,不跟我出來了!」說罷,馬車止步。車夫掀起車簾,我下了馬車,抬眼望去,不禁驚呼。原來,自己現在正置身在一片龐大的宮殿建築群中,建築雄渾、氣勢壯觀。
「你知錯!好大胆子!去年剛剛將貴妃之姐韓國夫人的掌上明珠許給你,今天你就給朕惹出如此事端,你可知罪?」
「孫兒李豫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貴妃千歲。」就在李豫進殿的那一刻,我的心定了。
獨孤敏捅了捅我,我忙又低下頭,暗暗叫苦。
「十一妹,今日之事,多謝了!」李豫鄭重一揖。
富麗堂皇的宮殿樓閣,環繞著風景如畫的太液池,偶爾遇上側立一邊行禮的秀麗宮女,一切讓我彷彿置身於夢中。這大唐帝國的大明宮,我就這樣闖了進來,真是奇遇呀。
我忍不住抬眼望去,寶座之上赫然坐著大唐天子唐玄宗李隆基,頭戴通天冠、身穿對襟闊袖便服衫,外罩絳紫色紗袍,神態怡然。在他旁邊懶懶地倚坐著粉胸半掩、高挽飛髻,只一把玉搔頭,微一側首就風情萬種的女子,這樣高貴韻致的女子除了楊貴妃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有些意外,傳說中的貴妃是以豐|滿艷麗聞名於世,而時下給我的感覺是清麗雅緻。
半晌,一陣嬌笑,「皇上,和_圖_書如此看來,廣平郡王確是出自維護本宮的一片孝心,皇上該打賞才是!」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我的心一直怦怦作響,跪在地上的腿不住有些發抖,直到聽見太監唱奏:「廣平郡王李豫奉召覲見。」
「郡主,皇上讓這位姑娘一起面聖!」太監躬身進言。
現在場上是紅色和青色兩隊,很快,獨孤敏就加入了紅隊。只見她手持球杖乘勢奔躍,運球于空中,而其他女子或搶或策馬奔跑,一時間,紅衣翻動,青衣飄飄,讓人眼花繚亂。最終,紅衣隊大獲全勝,獨孤敏香汗淋淋,我忙遞上帕子,她一邊擦汗一邊道:「沈姐姐,下一場你試試?」
「怎麼,呆住了?這是大明宮!」獨孤敏拉著我的手,在長長的甬道上緩緩而行,我心中感嘆,唐朝宮殿雖然不是像紫禁城那樣的黃瓦紅牆,金碧輝煌,而是一律採用黑色陶瓦為頂、綠琉璃為脊,更顯得巍峨大氣。
獨孤敏笑了笑:「謝萬歲,成天與宮中馬伎打球一點兒意思也沒有,聽娘說皇上當年馬上英姿,球場風雲,敏兒真是眼饞,只可惜沒有機會見識一下!」
看著她天真之態,分外感動,我忙拉起她的手:「好妹妹,對不住,真的對不住!」一時心急,眼波中淚光閃閃。
這樣的結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只是我,跪在一旁的李豫也不知所措。
「既如此,且聽你說說!」真是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剛剛怒氣九霄的玄宗,只待貴妃玉口一開,馬上就和風化雨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