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曲終人離心若堵
第十六章 國讎家恨

宇文楚天默然點頭。
至於練功房,只有一塊練功打坐的五行八卦青石台,根本無法住人。
她急忙低頭將衣襟拉了拉,可怎麼掩蓋,單薄的輕紗都能透出裏面如雪的肌膚:「我以為是……表哥,你有事嗎?」
魏蒼然又問:「我送回的信可交給真人看了?」
魏蒼然飛身至門前,看著門內一地的鮮血,紫清真人倒在血泊中,他的身子晃了晃,面無血色。
紫清真人思慮一番,道:「要延緩蠱毒發作的時間,倒是有一個辦法:以逆血之功使他血脈逆轉,將蠱蟲封制于太乙穴,便可保住心脈,不受蠱蟲噬心之苦,但此法只能暫時封制蠱蟲,終有一日蠱蟲還是會衝破封制……」
他只說出了這一句話,之後便氣絕身亡,再沒機會說完後面的話。
為了替他保住性命,魏蒼然的真氣耗損大半,身體虛弱,他慢慢地自床榻上站起,對隨行弟子道:「你們一定要在這裏好好把守,絕不能讓任何人靠近。」
紫清真人輕揮手中的浮塵,柔和的細絲化作尖銳的利器,在宇文楚天的手腕處留下一道傷口,血液自傷口湧出。
因為隔得遠,她聽不見他們說話,只見孟漫遞給宇文楚天一幅畫像,藉著月光,落塵看不清畫像上的人,只隱約可見畫中人一身道袍,白髮白眉,手中一把白色的拂塵。
「紫清真人大壽,我豈有不來之理。」陸穹衣笑著走近她。
繞過前殿,魏蒼然命弟子去前殿等候,他獨自帶宇文楚天和落塵步入後山的翠峰林。一路上,魏蒼然告訴宇文楚天,紫清真人原本隱居避世多年,不問江湖之事,也不喜任何人打擾。可近一年來,各大門派的掌門紛紛求見紫清真人,聲稱夜梟又蠢蠢欲動,欲掀起一場江湖的腥風血雨,懇請紫清真人出關,統領各派共同對付夜梟。紫清真人不好推脫,於是才有了後日以祝壽為名的武林大會。
「哥,」她上前扶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清凈了百年的濯光派,難得熱鬧非常,紫熏香爐上擎著三柱手臂粗壯的清香,裊裊散開,長廊迴旋處系了竹簡玉掛,從清晨開始,賓客來往絡繹不絕,江湖有些名號的門派接二連三都到了。
「你等等,我去關上房門。」他平靜地走向敞開的大門。
落塵大驚失色,拚命奔向山頂的竹屋前,只見山上留守的人全都橫屍遍地。
宇文楚天聞言,忙道:「前輩不必為我耗費真氣了,若楚天終是難逃一死,多活些時日對我來說,並無太多意義……」
落塵接過,拿起一塊嘗了一口,香酥清甜,別有一番滋味。
「真人……」宇文楚天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宇文楚天道:「你不相信,我也不勉強。過幾日我會回陸家,請外公為我們澄清,之後,我會娶她為妻!」
「也沒說什麼,只問了你的傷勢,勸我別傷心,他還給了我一些藥丸讓我給你服用,我看過,都是對內傷十分有益的好葯。」
落塵送他離開了之後,將門掩好,走到宇文楚天面前問道:「哥,你真的猜不出是誰嗎?」
「進來吧。」裏面傳來悠遠的聲音。
他離開那天,桃花仙子和女兒站在桃花樹下目送著他離開,她沒有掉一滴眼淚,天空卻下起很大的雨,滿樹的桃花都被雨滴打落,剩下滿目凄涼的空枝!
「我不許你死!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不能死,你要好好地活著,為了我活著!」
落塵問道:「魏前輩,我哥哥的內傷究竟是怎麼受的?」
「嗯。」魏蒼然深思片刻,「可你的劍招獨特,不是誰想模仿都能模仿得來的,而且他知道你最忌曼陀羅,知道你身中噬心蠱,要來濯光山找師傅求醫,這個人一定是你最熟悉的人!」
「或許是幾年,也或許是幾個月,這就要看他的命數了。」紫清真人看向宇文楚天,道,「明日午時,你再來這竹屋,我為你壓制蠱毒。」
落塵這才想起自己剛才給他擦身體,臉頓時紅透了,嬌嗔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出門。
「你最多還有兩年時間。」
「好,那我先去翠峰林了。」
「欸……」為緩和氣氛,她故意笑道,「我哥哥總說我太胖了,他都背不動,所以我最近少吃點。」
「從穿著打扮很像是夜梟的人,可我從未在夜梟見過他,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是夜梟派來的殺手。」
「這世上恨我的人一定不少,但了解我的人卻不多。了解我致命的弱點,又恨不得我被江湖名門正派所不容的人,很可能是……」
她縮在他懷裡,臉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反正不管為了什麼,你都不能離開我!」
看出他是有意讓她迴避,她停下腳步,乖順地點頭:「嗯,我等你。」
「都到了,點蒼派、無然山莊、尉遲世家也都來人了。後日的壽宴也已準備妥當,只等掌門回山。」
宇文楚天在魏蒼然身後進了竹屋,裊裊青煙中,紫清真人端坐於八卦陣中,眉目雪白,長須清然,身軀雖清瘦卻剛毅直立,清風道骨,坦坦蕩蕩。
「對不起!」宇文楚天站在門外,聲音彷彿浸透了雨水的涼薄:「我忘了敲門,打擾你們了。」
「表哥!不要!」落塵驚叫道。
這其中必有緣由,他不願說,他也不便問。
他勉強笑笑:「我好累,本來想多睡會兒,可你太吵了,吵得我睡不著。」
落塵心中卻已明了,如今他停止服用噬心蠱的解藥,又在紫清真人大壽之際和魏蒼然上了濯光山,他們肯定以為宇文楚天要背叛夜梟,投靠濯光派。
「是!」
陸穹衣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落塵,握著劍柄的手指縮緊,指骨發出咯咯的聲音。
真想不到,夜梟的門主不但陰狠毒辣,武功高深莫測,竟還有這樣的謀略,難怪夜梟可以讓各大門派聞風喪膽……
落塵剛要邁步,宇文楚天忽然拉住她:「小塵,你在外面等我吧。」
「此法能壓制蠱蟲多久?」魏蒼然問道。
「真人看過了,他特意交代過,您若帶人回來,直接去翠峰林見他便可,無須通報。」
深深嘆了口氣,紫清才接著說完:「他中毒已深,就連施蠱之人,也無計可施了。」
「你以為我不相信,祖父就會相信你?」
仉嚴又道:「我剛檢查了一下,房間內有人下了毒,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瑤華之水。不過有一點,www•hetubook•com.com我沒看透,這窗外有淡淡的曼陀羅氣味,剛散去不久,曼陀羅可令人短暫的呼吸麻痹,致幻,卻不會致命。」
「不會,這裏很好。」
突然,濯光派的後堂亂成一團,有鐘鳴聲傳來,陣陣急促刺耳。各門各派的人彙集濯光,本就雜亂無章,如今出了意外之事,霎時間偌大個濯光派,亂作一團。
「魏前輩每天都會來,表哥來過一次。對了,有天晚上我感覺窗外有人,但我出去看時只聞到淡淡的迷迭香味道,我猜可能是……孟漫吧。」
她循聲轉頭,正看見陸穹衣穿越樹林朝她走來。數月未見,陸穹衣少見的一身月白色素衣,風采依舊,仍然是一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樣子。
陽光明媚的清晨,初夏的燥熱從半開的窗中掠入,宇文楚天仍昏迷未醒,她撫平他因痛苦糾結的眉峰,拭去他額心沁出的細汗。
他沒有回答,心跳卻似沉穩了許多。
聞言,眾人皆看向宇文楚天,嘴上不說,心中自是有所懷疑。
「其實,你願意娶我,我已經很滿足了,不管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為了對我負責,為了化解心中的愧疚,我都不在乎……我偷偷告訴你,其實從你第一次說要娶我,我幾乎天天都會夢見我穿著紅色的嫁衣,與你拜堂成親……我還夢見,我生了個特別可愛的兒子,全身都是肉……」
陸穹衣笑笑,倒了一杯清茶給她,問道:「小塵,楚天成親以後,你有何打算?」
魏蒼然輕舒長袖,繼續前行道:「自夜梟出現,各大門派已先後四次聯合欲將其除去,都是傷亡慘重,無功而返。現如今夜梟日盛,而江湖各派日漸沒落,又各懷心思,不能齊心對敵。現在絕非除去夜梟的最佳時機。」
陸穹衣這次倒是沒客氣,自顧自進門,見她的桌上沏好了茶,放好了一雙杯子,眸光一動:「這山中沒有玫瑰花瓣,我看院子里的桃花開得正好,便讓人做了這桃花乳糕,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這話題真是不好答,不等她想好怎麼回答,就聽宇文楚天清淡的聲音傳來:「有人說過我是她親哥哥嗎?」
恰在這時,房門被推開。
「噢?什麼事?」
他雖未明言,逐客令已經下得很明顯,眾人低語議論一番,除了北華山和尉遲世家的人想要留下來幫忙,其餘各門各派的人都先行告辭。陸穹衣猶豫了一下,才上前一步道:「魏前輩,濯光派之事晚輩無意多言,可楚天和落塵是我們陸家的人,請容我留下。」
雨聲淅瀝,朦朧了外面的天地……
「都怪我疏忽大意,中了兇手的計。」魏蒼然滿臉懊悔之色,「那個兇手你可見過,可是夜梟中人?」
「楚天。」她在沉迷中的輕喚,雙手纏著他的身體,唇探索著落在他的耳側,「我的心裏從來就只有你……」
陸穹衣聽著他的語調並不像開玩笑,目光有些迷惑地看向宇文楚天,他卻沒再繼續,轉移了話題:「表哥,不知外公身體可好?」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他看著她身上的衣裙,還有臉上略施的脂粉,「你們難得見面,一定有很多話還沒說完。」
「哥,你覺得這個男人做得對嗎?他對以前的妻子有承諾,可他對桃花仙子也有承諾。」
「我想起爹爹小時候給我講的桃花仙子的傳說。」
竹屋內,並沒有激烈的打鬥痕迹,橙黃色的蒲墊安然未動,香爐里香氣繚繞依舊,一股淡淡的清香掩蓋了血腥氣,紫清真人的遺體躺在蒲墊旁邊,致命的一劍自他胸口刺入,而那把劍正是宇文楚天平時從不離身的沉渡劍。
「你答應過我,等我嫁衣做好了,你就娶我,我的嫁衣已經縫了一半了,你一定要醒過來,我還等著你娶我呢!」
「好!」陸穹衣沉沉一笑,忽然收了劍,「我成全你們。」
陸穹衣轉過臉,看著她,眼底血紅:「你非他不嫁?」
眾人再一次嘩然,然而沒人再多說什麼,一來,這是濯光派的事,別人不便插手;二來,魏蒼然已表明態度,他不相信宇文楚天是兇手。儘管現在每樣證據都直指宇文楚天,但他們沒有親眼看見,不能妄自揣測。
魏蒼然點頭:「再查仔細點。」
「我明白。」宇文楚天沉吟片刻,「我會考慮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身受重傷的男人被桃花仙子所救,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記得自己是誰,他與桃花仙子朝夕相處,漸漸愛上她的美麗和溫柔。他求仙子不要回天上去,留在凡間做他的妻子。仙子猶豫了三天,決定留下來。
落塵在門外的林間等候多時,沒見宇文楚天出來,正焦慮地朝著竹屋內張望,忽聽一聲輕喚:「小塵?」
魏蒼然知道宇文楚天醒了,馬上趕來,為他仔細檢查一遍內傷,確認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也鬆了口氣:「楚天,你試著調息,看看丹田之處可還有迂沉之感?」
落塵始終感到心緒不寧,想去翠峰山看看,踏過青石階,她遠遠看見濯光派的正殿前站滿了人。
魏蒼然對濯光派執法掌教仉嚴道:「仉嚴,你過來!」
「從我知道我們不是兄妹,我就對你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感覺,直到你第一次吻我,我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你……我了解曼陀羅的藥性,知道它沒有催情的作用,我以為你吻我,是情之所至……
這是宇文楚天第一次進入江湖第一大派濯光派,濯光派已傳承百年,正殿威嚴獨立,紅山木做梯,青玉石做階,一草一石皆蘊含陣法,五行八卦圖拼為石子鋪在廣場中央,一眾濯光弟子正在練功,各個武功修為不弱。
宇文楚天猛咳了幾聲,才說出話:「他是為了救我才……」接著的幾聲咳嗽讓他說不出話來。
魏蒼然起身離開了。
後面的話魏蒼然沒說,她也明白,內傷不比外傷,再多的靈丹妙藥都不如他的心力,若是他不能醒來,誰也幫不了他。
宇文楚天抬眼看著魏蒼然淡若清風的神情,道:「聽前輩的語氣,似乎對各大門派欲聯合對付夜梟之事不以為然。」
說話間,魏蒼然已帶他們來到翠峰林的竹屋前,朗聲在門外求見紫清真人。
「我想說……你能不能在去找他之前,先幫我把衣服穿上?」
眾人聽聞噬心蠱三個字,更是目露驚駭之色。仉嚴https://m.hetubook.com.com看看宇文楚天,又看向魏蒼然,請示他的意思,是否讓他查看宇文楚天體內是否中有噬心蠱。
「還好,只是最近經常念叨著想你和小塵,不知你們什麼時候回陸家?」
紫清真人睜開眼睛,清和的目光落在宇文楚天臉上時,微微一怔,又扭頭看一眼魏蒼然。
「我的確想你參与其中,但就憑你一己之力,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參与其中,至少表明你的立場。在江湖之中,敵我立場至關重要,你懂嗎?」
宇文楚天思索了良久,雖說他也懷疑殺害紫清真人嫁禍於他的人是夜梟,可他有兩件事還是想不通,第一件事,夜梟要殺他的事,孟漫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如果她知道,前一夜她來找他,為何看不出一點異樣?還有,對於孟漫和孟饒,他真的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宇文楚天閉目傾聽,直到她已經講完。
「魏前輩此次帶我來濯光山,是否希望我能幫各大門派對付夜梟?」宇文楚天問道。
落塵一怔,慢慢將口中的糕點吃完,才道:「我只想陪著哥哥。」
他不敢妄言,如實對魏蒼然回稟道:「掌門,真人是被宇文楚天的劍刺死,從出劍的角度與劍鋒的走向,兇手用的是陸家劍法,但比陸家劍法凌厲。」
過得可好?想起這段日子經歷過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還真是一言難盡,若是非要總結一下,那麼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很好。」
魏蒼然一驚,立刻阻止道:「師父,不可……」
「什麼答案?」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
宇文楚天知道他有所誤會,卻沒有點破,畢竟這是在濯光山,這些家事還是等到他們去了陸家再慢慢說清楚好了。
宇文楚天看了一眼畫像,便將畫像還給孟漫,孟漫也沒說什麼,一閃身消失在黑夜裡。
他還要再說話,魏蒼然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了:「楚天,你還年輕,但凡有一線生機,就不該放棄。」
魏蒼然仰頭看向窗外的天空,道:「和我猜測的一樣,師父是為了救你……所以我更要保全你。」
門外的人是陸穹衣,他的身上沾染了些雨水,想必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決定進來,他的身上帶著微微寒濕的氣息,手中卻端著一盤糕點。
「你們不是親兄妹?」陸穹衣看看她,又轉頭看看剛剛關好門的宇文楚天,冷笑著質問道,「宇文楚天,當年我誠心誠意地跟你提親,讓你把小塵交給我,你只說她年紀小,不懂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不是兄妹?當日你帶小塵走,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她,將她完好無損地送回陸家,那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不是兄妹?現在,我看到這一幕,你才告訴我你們不是兄妹,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當我們趕到時,師父就已經沒了氣息,我已讓弟子為他入殯了……」
「表哥來過?他說了什麼?」
「我明白。」她鄭重地點頭。
片刻的悲慟過後,魏蒼然很快恢復了冷靜,忙從身上找出一粒丹丸給他服下,又為他注入些內力護住受損的心脈。只可惜宇文楚天的五臟俱損,只剩下彌留中一絲求生的渴望支撐著他,緊緊握住落塵的手。
「你沒聽過嗎?爹沒給你講過?」
難道……剛剛的一場亂,是為了引開魏蒼然?
落塵急忙擋在宇文楚天身前,道:「表哥,我是真心喜歡他,除了他,我這輩子決不會嫁給任何人,還望你能成全我們。」
「我無所謂,可小塵不能無所謂……」
這個人到底是誰?會用陸家劍法,還了解他的出招習慣,難道是……
魏蒼然上前一步,恭然道:「師父,他就是我在信中提到的宇文楚天,宇文孤羽和陸琳苒的遺孤。他被夜梟暗算,中了噬心蠱,每月都要承受噬心之痛,懇請師父想辦法為他醫治……」
他感動之餘,心中難免有些迷惑,他何德何能,得魏蒼然如此維護,難道只因他的母親曾做過他有名無實的妻子?
仉嚴又回屋細看,只見蒲墊上有一攤血跡,他立即用手帕沾了血液送到魏蒼然面前:「掌門,您看,這血中好像有夜梟的噬心蠱。」
她被他突然摟住,唇落在她肩上,硬生生咬了一口,在她肌膚上留下著火熱疼痛。
「我吵醒你了?」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她的臉不禁泛紅,「你什麼時候醒的?該不會早就醒了,故意忍著不出聲,偷聽我說話吧?」
見他搖頭,她來了興緻,認認真真地講給他聽。
「他說他早知會有今日,只望您放下前事,一定守護濯光派……」
冷夜漫漫,她擁著他,臉貼在他起伏的胸前,彷彿一地的花瓣帶著清香的柔軟包圍著她,盪起層層煙波,讓她又想起兒時那滿山盛開的桃花樹,繽紛的花瓣雨。
她笑著輕觸他的額頭:「你想要,又不好意思說對吧?你總是這樣,想要什麼卻不肯說,要別人猜,除了我,誰能猜到呢?」
第二天午後,宇文楚天和魏蒼然去了翠峰山,說是紫清真人要為他解毒。
落塵看著那一張張被憤怒扭曲的面孔,這些《江湖譜》中記錄的大義凜然的「英雄豪傑」原來都是這樣落井下石的無情面孔。她在眾多面孔中看到了陸穹衣,他站在一棵參天大樹下,還是白衣飄飄,纖塵不染,端著一副世家公子孤傲神情,置身事外的態度。
魏蒼然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也好!」
紫清真人輕輕揮手,道:「我說幫你就必定要幫,明日午時,我在這兒等你。」
現在就算宇文楚天僥倖不死,身份也已經曝光,那些武林正派肯定想把他除之而後快,魏蒼然能保得他一時,也保不得他一世!
「好,我答應你,不管遇到什麼,我一定活著!」
她差點撞到門上。
「你別亂動!我去告訴魏前輩一聲,他很擔心你,這幾天寢食難安的。」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嗯。我和哥哥自小一起長大,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我知道。」魏蒼然道,「你向來恩怨分明,絕不會做以怨報德之事。可事發突然,又是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所有證據都直指你,我不能太過庇護你,只能先將你暫時留在這裏。」
眾人都被魏蒼然的氣勢所攝,不再胡亂髮表意見。
他一陣急促的呼吸讓她驟然冷靜,急忙放開他,查看他的傷m.hetubook.com.com勢。他的傷勢依然很重,不見明顯好轉,可他能醒來,便不會再有生命之憂,她也總算放了心。
有魏蒼然這句話,其他的都不再重要,就是全天下人都誤解他,他也無所謂。
一石激起千層浪,武林中各大門派的人聽到這句話,頓時議論紛紛,其中有人相信,有人質疑,有人想一探究竟,大有要查個水落石出的決心,也有人開始憑空臆測宇文楚天如何殺死紫清真人,甚至還有人聲稱要把宇文楚天抓起來,好好盤問。
聽見她無聲地嘆息,他問:「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屋檐上的雨滴不時滴落,在石板上敲打出清靈的節奏。忽然,鎖緊的門被一陣氣流撞開,他們還來不及分開相擁的身體,陸穹衣溢滿殺氣的臉就已經出現在門前,隨即他手裡金光璀璨的寶劍橫空而來,直抵宇文楚天的咽喉。
「是!」仉嚴立刻走上前,細細查看了竹屋內的一切。
「我說要嫁給你,你沒有反對,我送你的鴛鴦絲帕,你帶在身上,我以為你和我是一樣的心思,那時候,我每天都是滿懷期待地念著你,想著你……
「他用的招式與我很像,好像有意模仿我,嫁禍於我!」
夜梟門主便想藉機除了宇文楚天,再殺了紫清真人,震懾了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你做出這種事,還怕人看見?」
終於等到天黑,她換上了寢衣,沏上了清香的龍井茶,期盼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起。她開心地跑到門邊,拉開門,笑道:「就知道你會來!什麼時候進我房間這麼客套,還敲門……欸,表哥!」
傍晚時分,一場小雨如期而至。落塵打開窗子納涼,看著窗外滴落的雨珠,心緒有些凌亂。用晚飯時,宇文楚天小聲在她耳邊告訴她,晚上要來陪她,她等了很久也沒見他來,後來想想,他可能是要等天再黑點,才方便過來。
兩年,七百個日夜,真的太短了,短到他可能來不及看落塵做好嫁衣。
看著她緊張的臉,他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活下去,就算活著要承擔無盡的煎熬和折磨,他也要為了她活下去。
「可我看你倒是瘦了許多。」
「哦……」她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出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她看見她紅成石榴的臉。
「當然可以。」魏蒼然馬上吩咐人帶落塵去藏葯閣,還特別交代她道,「如果藏葯閣中沒有,你告訴我,我馬上讓人去找。」
為了第一時間找到真兇,宇文楚天強撐著心力,仔細回憶起那天的事,慢慢講述道:「當日,真人為我療傷之際,氣血運行至關鍵時刻,突然有人闖入,一掌打在我的后心,這一掌直接震傷我的心脈。當時,真人若是放棄救我,應該可以逃過一劫,可他選擇用他全部的真氣護住我的心脈,那個兇手便趁機用沉渡刺向真人……」
魏蒼然站起身,一揮手,屋前的千年巨樹應聲而裂,一聲樹倒的巨響打斷眾人的議論,一時間鴉雀無聲:「各位掌門,此乃濯光派之事,我濯光派定會找出真兇。」
宇文楚天深深地叩首:「多謝兩位前輩。」
她從小就偏愛桃花,因為父親總會抱著她坐在樹下,把桃花戴在她發間,給她講桃花仙子的傳說。那時她還是孩子,不懂愛情,只記得父親說過,桃花仙子長得很美,她一笑,漫山遍野的桃花都黯然失色,所以她特別喜歡聽那個故事,每晚睡覺前都要纏著父親一遍遍地講,直到她睡著。
「對了,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就是你在浮山上對我……之後,你看見我身上的傷痕,你問我:『是誰做的?』你還問我:『你愛他嗎?』我當時差一點就告訴你:『我愛,很愛,愛到心疼得都要沒有知覺了,還是想留在你身邊,每天看著你!』可我不能說,我怕我說了你會恨自己,怕這件事會讓你愧對我一輩子。可惜你最後還是猜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知道那個男人是你,到底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很愧疚,很想補償我,所以你才決定娶我?如果你一直都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娶我?」
「好。」宇文楚天又道,「真人臨終前有一句話讓我轉告你。」
魏蒼然道:「不必查看了,宇文楚天確實身中噬心蠱。我這次帶他來濯光山就是為了請真人替他療傷,如今真人遇劫,我難辭其咎,此事我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會冤及無辜,更不會放過真兇!」
此時,魏蒼然也趕了回來,濯光派的人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也都追隨而來,一見到這樣的場面,都驚呆了。
接著,他又對在場的英雄豪傑說道:「今日濯光派遭此不幸,有負眾位所託,諸位原本想要商議的大計,恐怕要等我料理完真人的後事再議,若是大家有事需先行離開,蒼然不便強留。」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看他隱忍著醋意的樣子,她忍不住笑出聲,故意坐在他身邊,悠悠然道:「我們的確有很多話沒說完,不過也不急,有些事需要慢慢說……啊!」
他沒有回答,安靜地閉著眼睛。
弟子恭然點頭稱是。
提起無然山莊,魏蒼然抬眼看看宇文楚天,又低頭交代著濯光弟子要照顧好各大派和世家的人,特別是保護大家的人身安全。
他沒有回答。
「或許他不只是為了承諾,也為了一個無法忘記的人。」
這一聲的回答,她盼得太辛苦,以至於剛聽見時,還以為自己是幻覺。當她愣愣地低頭,看見床上的人正睜著眼睛看她,她才反應過來,抓著他的手拚命搖。
「哥,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過來!」
宇文楚天早知結果,心下坦然,魏蒼然卻無法淡然以對,上前懇求道:「師父,就算此毒無葯可解,也總有壓制毒發的辦法。蒼然懇請師父教我如何以真氣壓制蠱毒,延緩他毒發的時日。」
「你是不是熱了,我給你擦擦身子吧?」她問他。
她繼續和他說話,該說的都說完了,她就開始胡亂說,很多以前在他面前難以啟齒的話,她不知不覺中都說了出來:「哥,你知道嗎,從我有記憶開始,我最先記住的是我有個很好的哥哥,每次我需要你時,你都會在我身邊。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很開心,不管你去哪兒,我都要跟著,因為一眼看不見你,我都會想你……
宇文楚天和-圖-書恭敬見禮,不敢有半絲逾越。
看著魏蒼然眉宇間難掩的悲慟之色,紫清真人不由得回想起魏蒼然年輕時的樣子,那時他來濯光山找他拜師,一身殘破,眉宇間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孤傲清骨,恰與眼前這年輕人一模一樣。歲月流逝,如今的魏蒼然已不復年輕,眉宇間的冷傲之氣也漸漸磨去,只剩下猶如深潭的冷寂,彷彿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掀起他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
可惜仙子忠貞不渝的感情換來的最終是背棄,在他們長相廝守五年後,那個男人突然想起自己早有妻室,他不能背棄曾經的諾言!
他真的這麼輕易就成全他們嗎?
連續三日三夜,在靡靡葯熏中,她寸步不離地陪著他,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反正她不停地和他說話,反反覆復:「哥,你答應過我不會死的,你答應過的,你不能食言……」
仉嚴跪地叩拜后,才仔細查看了紫清真人的屍首,劍從胸前刺入,劍走偏鋒,速度極快,可即使再快的劍,能一劍刺死紫清真人,也絕不可能,除非此人是他信任之人,或是他無法躲避。
宇文楚天看了一眼落塵,道:「我要成親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盡其所能救他:「魏前輩,我以前在醫書上看到很多可以醫治內傷的古方,只是藥材都是罕見的古葯,十分難尋。我聽聞濯光山的藏葯閣里藏有千種稀有藥材,不知魏前輩能否讓我去找幾味古葯?」
陸穹衣誤以為他要與雪洛成親,頓時面露喜色,恭喜道:「太好了,陸家許久沒有辦過喜事了,祖父必定高興萬分!」
「什麼話?」
「你可認得他的武功?」
天色已晚,紫清真人又素來喜歡清凈,所以宇文楚天和陸穹衣只說了幾句話,便隨濯光派的人下山。
她走在青石路上,遠遠看著魏蒼然站在峰頂,他對她微笑,慈愛之意,表露無遺。
宇文楚天在翠峰山受了極重的內傷,五臟俱損,濯光山幾位青衣長老合力為他療傷了一日一夜,能用的靈藥全部用上了,冰蓮也服用了大半,他的傷勢仍不見好轉,只勉強保住一口氣。
一個弟子踉踉蹌蹌地飛奔而來,臉色慘白,和魏蒼然說了幾句話,魏蒼然臉色一凜,急忙奔去大殿,留下幾個弟子在翠峰山守關。
宇文楚天和落塵被安排在翠峰山山腳下一處僻靜的舊屋,周圍幽林環繞,與各大門派和世家所住之處相距甚遠。帶他們來的弟子告訴他們,這是魏蒼然以前的練功之處,只有一間練功房和一間卧室。落塵住在卧室,裏面除了一鋪草席床塌,一張竹藤桌,再無其他。
涉水過了碧落河,一行三人剛從船上下來,濯光派大弟子便帶人來碧落河畔恭然相迎,見到魏蒼然齊齊俯首參拜:「恭迎掌門回山。」
宇文楚天立刻懂了魏蒼然的用意,濯光弟子卻不知其中深意,一臉歉意地解釋:「這是師尊為你們安排的,師尊說落塵姑娘是女子,住在濯光派內怕不方便,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魏蒼然看看沉默的宇文楚天,道:「你可能需要時間好好想想,這個不急。不過這個人既然這麼想置你于死地,一定不會輕易罷手。在我查出他是誰之前,你最好繼續裝作昏迷不醒。」
「……」宇文楚天沒有說話,目光倏然變得銳利如劍。
她全心全意地愛著他,為他生了女兒,為他洗衣煮飯,做著他最平凡的妻子。她別無所求,只望那個男人莫要負她。
「應是師父為他逆血逼毒時,有人一掌重擊在他后心,這一掌讓他五臟俱損,若是換了別人,怕是早已喪命,所幸他有火蓮護體,又有極強的求生意志……」
「你想和楚天一直在江湖上漂泊嗎,就算沒有棲身之所也無所謂?」
「等濯光派的大會結束,我想帶小塵回去看看他,另外,我還想跟他說件事。」
她拿來溫熱的水和絹布,仔細為他擦拭全身,他的身體,她不止一次看過,指尖滑過他結實的胸膛,她還是會臉紅,於是她一邊擦一邊繼續胡亂說話,轉移注意力。
看著陸穹衣走遠,她才放心地關上門,回首見宇文楚天坐在桌邊,看著桌上的兩杯清茶,淡綠色的茶水看來已浸泡許久,入了味,茶香清透。
他拉著她的手沒有放鬆。
魏蒼然垂首而立,久久無言,宇文楚天早已料到這個結果,失望,卻可以承受:「真人,我還能再活多久?」
宇文楚天贊同地點頭,夜梟的勢力已滲透入江湖各派,各大門派的一舉一動都在夜梟的掌控之中,無論明爭還是暗鬥,各大門派都不是夜梟的對手,至少現在還不是。
所以,兇手必定是熟悉他的人。
他不禁低頭看看受傷的宇文楚天,如果他沒記錯,宇文楚天現身江湖后,用的便是陸家劍法,卻又有所不同,劍走偏鋒,劍招凌厲,招招致命,且速度極快,讓人防不勝防。
「你還拉著我幹什麼?」
「好,不管你怎麼決定,我絕不強求。」
「哥!哥!」她沖向竹屋,剛走了兩步,只見宇文楚天走出來,身上並無傷痕。她剛鬆了口氣,就見他扶著圍欄,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落塵猛然看向門外,微風掀動宇文楚天身上的素衫,也掀起她心頭的一陣惶然。她一見宇文楚天愣在門口,慌亂地抽回自己的手:「哥……」
「哦?」紫清真人轉頭細看了宇文楚天的神色,只見他眉心隱約可見紫青斑痕,確是中了蠱毒之症,只是不太像噬心蠱。
劍在宇文楚天的面前停下,劍身上的殺氣卻有增無減:「宇文楚天,你竟然……做出這樣天理難容的事?」
「表哥!」落塵含笑走近,「剛剛聽魏前輩說陸家來人了,我還猜你會不會來,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表哥,你來翠竹林是要見紫清真人嗎?」
魏蒼然久久未成言,眼角一片瑩潤的光澤:「……楚天,你剛剛才醒,先休息吧。其他的暫時不要想了,我會處理這件事的。」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只把你當成哥哥,沒有其他……」她嘗試著抽回手,沒有成功,她正欲再用力掙脫,忽見他異樣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的肩膀,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只見粉紅色的吻痕印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紅得刺目,她正欲整理剛剛在拉扯中滑開的衣領。
「是!」
他雖然說了成全他們,可是落塵還是隱隱感到不安,畢竟她在陸家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一年多,與陸穹衣也算朝夕相處,她的印象中,他雖是性情溫和的謙謙君子,但天生的優越感讓他從不輕易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
宇文楚天未說話,陸穹衣的目光卻掃過宇文楚天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時間也不早了,我明天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被你發現了……」他故意嘆了口氣,因虛弱而蒼白的臉上露出朦朧的笑意,「我本來還想多忍一會兒,可你對我做的事太挑戰我的忍耐力了。小塵,我這次傷得有點重,全身都沒力氣,你就別再誘惑我了,我實在有心無力!」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拍拍落塵的肩膀,言語中的情愫表露無遺:「小塵,我明天再來看你。」
「表哥……」落塵走到他面前,雖然面對這種不堪的場面,她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她不能,有些事她必須面對,「我不是他的親妹妹。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礙於兄妹之名,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落塵以為陸穹衣還會像以前一樣,尊重她的選擇,可這一次,他卻一反平日謙謙君子的作風,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塵,我真的想不明白。當初在陸家的時候,我們相處得很好,你對我那麼親近,為什麼和楚天離開之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刻意與我疏遠?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落塵將記憶中所有對內傷有效的葯都試了一遍,一種種餵給他吃,宇文楚天內傷嚴重得根本喝不進葯,她只好把葯製成葯薰,讓藥物從他的肌膚滲入。
「嗯……」
陸穹衣也笑了:「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你親哥哥。」
「許久不見,你過得可好?」他又問道。
「那晚我看見你身上歡愛過的痕迹,我心疼得快要瘋了,一心只想殺了那個男人泄憤。後來我發現那個該死的男人是我,我當時真想自斷經脈,以死謝罪……可我不能,不管我多恨自己,面對這種事,我要做的不是把你傷得更深,而是把對你的傷害減到最小。我考慮了很長時間,衡量了很多彌補你的方式,最後,我認為娶你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宇文楚天慢慢運氣,血氣順行間,伴隨著另一股強有力的內力牽引,順暢了許多,他大惑不解,落塵告訴他,那是魏蒼然將自己的三成功力渡給了他。
這一夜落塵睡得並不安穩,好久沒做的噩夢又捲土重來,刀光劍影里,她抱著全身是血的宇文楚天,真切的恐懼讓她猛然坐起。
「可我等來的卻是雪洛……你知道嗎?當我以為你愛上了雪洛,我的世界就像轟然崩塌一樣,一片荒蕪。我怨你、氣你,恨你攪亂了我的心,又全然不負責任地拋下我。我當時真想以死相挾,逼你離開她,最後我還是忍住了……現在想想,如果我當初沒有忍住,早點跟你表明心意,我們可能不會傷害雪洛姐姐那麼深……」
「哦,表哥慢走。」
第二件是殺紫清真人的兇手到底是誰?他確定從未在夜梟見過那個人,卻對那個人有一種特別的熟悉感,應該是他認識的人。
她見他欲關上門,追過去拉住他的衣袖:「哥,表哥給我送些點心過來,坐下說幾句話,你來得正好,我們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也好,置身事外總好過落井下石。
魏蒼然悲慟地看一眼紫清真人的屍體,又看看嘴角噙著鮮血的宇文楚天,對仉嚴道:「你將宇文楚天暫時安置在北山的別院內,去請青衣長老為他療傷,多派幾個人保護他。」
「紫清真人素來喜歡清靜,你去了會打擾他。」
魏蒼然淡然點頭,揮手示意大家起身,然後詢問身邊的大弟子:「各大派的掌門可都到了?」
宇文楚天心中一熱,既然魏蒼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相信他,護他周全,他也不想再對他有任何隱瞞:「魏前輩,實不相瞞,我已在一年前加入夜梟,為他們做過很多事。昨日,夜梟中人也確實找過我,要我取真人的性命,被我拒絕。當日我也已提醒真人小心,真人以為您在竹屋外守關,不會有人闖入,想不到……」
而今日,他卻為了這個年輕的後輩,難掩憂慮,如此懇求……
紫清真人出言阻止道:「如今武林浩劫在即,對抗夜梟之事,還要全靠你。我這把老骨頭最多露露面,幫不上什麼大忙。」
關門前,她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其實,娶你,也是對我最好的選擇……」
「哥?」她伸手去摸身邊的人,卻發現床榻上空空如也,她走到門前,毫無意外地看見他與孟漫面對面地站在密林間。
「小塵……」他伸手拉住她。
「桃花仙子?是什麼傳說?」他好奇地問。
如今她懂了愛情,再想起那個故事,不禁體會到愛中的苦澀與無奈。
「哦。」他沒再多問,只交代她說,「魏前輩讓我繼續裝暈的事,你和誰都不要說,包括表哥,知道嗎?」
想起紫清真人,他也顧不上多想,立刻問道:「魏前輩,真人他怎麼樣了?」
「不是。我剛才聽聞濯光山的人議論,說魏蒼然帶著宇文楚天和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上翠峰山見紫清真人。我猜可能你,便壓制不住想要見你的心思,自作主張地來了翠峰林。」他言語中的愛慕已不加掩飾,深情的目光更是直視著她,讓她無法迴避。
她紅著臉幫他把衣服穿上,忽聽他問:「你還想聽答案嗎?」
「小塵,這幾日我昏迷,可有誰來看過我?」他問。
落塵張望了一會兒,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忽見一個原本留在翠峰山竹屋前守關的弟子全身是血地奔向前殿。
一聽見「瑤華之水」四個字,眾人當即臉色大變,畢竟,尉遲世家被一夜滅門,全因這瑤華之水。落塵也是滿臉震驚,但她驚訝的不是瑤華之水,而是曼陀羅花毒,這世上知道宇文楚天最忌曼陀羅的人屈指可數。
沾了一滴血跡,紫清細看,不禁神色一凜:「望月而發,月晦而隱,斑斑可見,游藏心底,這蠱毒看似噬心蠱,實則與噬心蠱不同。噬心蠱只會啃噬經絡,讓人疼痛難忍,而這蠱蟲能噬筋骨血肉,直至將人啃噬得屍骨無存。」
剛剛死裡逃生下山去通報的弟子因受傷后撐著最後一口氣奔下山,現在已氣若遊絲,他無力地指著宇文楚天,對魏蒼然道:「師尊,他、他是夜梟的人……」
他沒說出來,她已經猜到了:「是夜梟!」
「好吃,多謝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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