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繁華府邸,思慕流殤
第五章 風語蘭姨娘

毋望推了後窗往外看,燕脂湖畔的柳樹葉子稀落落,不覺已將近深秋了,連著幾日的事也叫她不勝其煩,這種宅門裡的家長里短那樣的磨人,心裏想想也畏懼得很,等送玉華出了院子,往後還是關起門來過日子,能躲就躲吧,遇上講理的還好對付,倘或再有蘭姨娘這種三句不對就要開打的,憑自己這身板兒還不夠給人填牙縫的,還是安生些保命要緊。
玉華道,「姑娘的話我記在心上,只要大奶奶不找茬,我定會敬她三分,可她若是打我主意,我也絕不坐以待斃。」
兩人往人群里去,翠屏正和她們吵得不可開交,外圍的人本來還在看熱鬧,不經意瞥見毋望來了,瞬間哄然而散,單留下翠屏青桃還有三五個才剛吵得凶的,見了毋望,臉上一陣青白交錯,不情不願地福了福,叫了聲劉大姑娘。
女孩兒們笑嘻嘻停了手,六兒忍不住摸摸她的肚子,問道,「有什麼感覺嗎?會動嗎?」
丹霞氣紅了臉,指著那丫頭的鼻子道,「如今真反了天了,去二門上叫了小廝來,架到老太爺跟前去,活活打死才好。」
那幾個丫頭氣盛,並不太服氣的樣子,低聲駁道,「咱們又沒編造,憑什麼攆人……」
毋望嚇了一跳,論嘴皮子她還行,若論真功夫她是萬萬不成的,這蘭姨娘瘋了不成?
蘭姨娘這邊的人一見正房太太來了,立刻蔫了大半,只剩蘭姨娘本人還義憤難平,鬥雞似的恨不得乍起全身的毛來,見了慎行他娘決定徹底無視她,蹦噠著就要去打玉華,二太太使個眼色,她帶來的婆子們一擁而上,連拉帶拖地把蘭姨娘治住了,那蘭姨娘叫罵不休,指著吳氏道,「你就是個孬貨,鋸了嘴子的葫蘆,她勾引你兒子,你還替她來治我,就會一味的瞎小心,應賢良的名兒。我若是你,必撕了她的衣裳,叫各人看看她是個什麼貨色?」說完又啐了兩口。
毋望拉著丹霞遠遠站著,只聽青桃訴道,「她們躲著說咱們姑娘和二爺親嘴,叫我聽見了,我不依就和她們鬧,她們人多,我吵不過她們……」
毋望想,你這副打扮,鬼認得你是誰?嘴裏不好意思直說,越過她看門口的三個丫鬟,儼然就是甬道上大肆宣揚親嘴傳聞的幾位,想來這個人就是她們的正經主子了,丫頭吃了虧來討說法了?
翠屏在毋望耳邊把事說了一遍,毋望聽了轉到桌邊坐下,淡淡道,「姨娘那麼大肝火做什麼?丫頭說話不中聽,教訓兩下也是有的,值得姨娘光著腳跑來問我的罪嗎?」
翠屏嘆了口氣,將事情始末與她說了一遍,丹霞撫胸道,「作孽!作孽!情果然是傷人。」
吳氏先頭也對毋望沒什麼,她才來那時自己搶著把她接到園子里來,倒並不是因為多喜歡,只是早就知道慎行的心思,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後來也看出了她對慎行沒意思,警惕之心也放鬆了,才剛六兒來請她,一路上大概把事情說了,再三再四的保證她家姑娘是給冤https://www•hetubook•com.com枉的,再加上晌午時候慎行打發人來稟,又要搬出園子去,兩下里一斟酌,想來這事恐怕不簡單,不管真相如何,慎行的名聲是最要緊的,心裏也有了計較,這蘭姨娘不處置也不太平,當年吃過她不少暗虧,眼下乘著東風就將她一舉殲滅,誰會生出半點閑話來。於是叱道,「嘴裏不乾不淨,我瞧你是得了失心瘋,為幾個小丫頭值得你這樣?衣衫不整,活像個潑婦。我們行哥兒上半晌就搬到衙門裡辦公去了,和誰親嘴給你的丫頭看見了?」又對一個婆子道,「給我拿布勒上她的嘴,拖到老太太園子里等發落,若不給咱們娘們兒個說法,我也不依。」
躲在邊上看戲的小丫頭一看要出事了,紛紛倒戈過來,兩個顛顛的往二門去尋人了,那幾個吃了癟的丫頭見勢不妙跪下磕頭道,「兩位姐姐饒了我們吧,其實我們離得遠,看得也不真,只是混猜的,求姐姐別往上頭說去,好歹留我們一條小命吧。」
那蘭姨娘原是二老爺謝堇在世時納的妾,為人極為尖酸刻薄,是個鬼見愁的主兒,頭裡仗著自己生了長子,飛揚跋扈得沒了邊,後來那位小爺沒養大,五歲上出痘死了,她也就消停下來,安穩了大半年又出妖蛾子,差點害死了二爺,被二老爺禁了足,直到二老爺過世出過園子一趟,後來就整日躲在銀鉤苑的西北角,要不是今兒提起她,還真當她死了呢?
丹霞的嘴半張著獃獃看著毋望,毋望面上尷尬,只聽翠屏哼道,「這種話是能混說的嗎?二爺是什麼人?我們姑娘又是什麼人?他兩個不過好些,竟給你們這群小蹄子說得這樣不堪了?這話是誰傳出來了?」
毋望點點頭,吳氏跨出門去,後面的管事婆子們架了蘭姨娘,又押上那三個簌簌發抖的小丫頭,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沁芳園裡去了。
毋望暗想,讓你打回來豈不是承認了那件事了嗎?你當我是傻子?打你的人我不心疼,你打我的人,我是肉疼得緊的,要照你說的做,我以後也別在園子里過了。我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你若好言好語,我或者還責怪我的人兩句,再給你的丫頭貼補些皮肉之苦的損失,你這個刁蠻樣子,我是不買你賬的。便對六兒道,「去把二太太請來,既和二爺有關,也叫她聽聽,二爺才派的官,家裡就有人存心算計,我是不怕的,橫豎是個孤女,也不敢充主子,只管叫上頭的人來說話。」
玉華聽得氣不過,板著臉道,「姨奶奶說話也太出格了,這會子越說越不像話了,你真打量我們姑娘好整治?也不瞧瞧這是哪兒?」
丹霞冷笑道,「好丫頭,膽兒夠肥。才剛是誰說親眼見著的?走吧,到你主子跟前理論去。」又對毋望柔聲道,「姑娘犯不上和這些東西置氣,只管回房歇著,我自然給姑娘討個說法。」
丹霞道,「少說兩句吧,到底怎麼回事我也沒鬧明白。」
這下毋望和圖書再好的耐功也憋不住了,喝道,「姨娘當著我的面打我房裡的人,竟不如直接來打我痛快,她過幾日就是大哥哥的人,姨娘這是不給我臉還是不給大爺臉?」
周婆子道,「你們不知,那蘭姨娘從前是出了名的辣貨,園子里誰在她眼眶子里?二老爺活著那會子跳不過她的手心去,仗著有幾分姿色,整日間霸佔著爺們兒,吃喝都在她的院兒里,二太太是說不出的苦處呢,一個正經太太倒叫妾壓制得抬不起頭來,你們瞧著吧,這回蘭姨娘落到她手裡,還不定怎麼辦呢。」
眾人看那件喜服是桃紅色的,臉上不免有些黯淡,妾過門是不好穿正紅色的,或是桃色,或是粉色,從側門抬進來,不拜堂也不大宴賓客,往洞房裡一送就算完了。哪個出嫁的女孩兒不想風光體面呢,誰不願八抬大轎夫君騎馬來迎,這個世道不是人人有這等造化的,就算過了門夫妻恩愛,遺憾總是有的,一輩子都不能重來了。
兩人唏噓了一陣,加緊了步子往院里去,擔心姑娘定是給氣得不輕,誰知打了門帘進去,毋望正給玉華梳妝,從鏡盒裡取了環佩與她戴上,又叫六兒取來了三姨母給的華勝,仔細給她收拾好,轉了兩圈笑道,「到底佛靠金裝,有了奶奶的樣兒了,我以後要改口叫你嫂子了,要是叫玉嫂子又犯了大嫂子的諱,你母親家姓什麼?」
王爺巷毋望是知道的,巷裡多妓院和暗門子,來往的儘是達官貴人,是個地道的銷金窟。很多暗門子里的媽媽從人市上挑一兩個女孩兒帶回來養著,到了及笄若有人買了做妾就送出去,若沒人買,那便淪落得和娼妓一樣,看來蘭姨娘是前面的那一種,這類出身的確是極不光彩的。
翠屏和丹霞見她還有心思說笑總算放了心,也圍過來和玉華打趣,行了禮道,「給新姨奶奶道喜了,新姨奶奶攀了高枝兒,可別忘了我們姐妹,往後要多多拂照,不枉咱們好了一場。」
正說著,院里咋咋呼呼一通吆喝,轉瞬一股風似的卷進了房裡,毋望獃獃看著多出來的幾個人,為首的披頭散髮,只穿一件中衣,鐵青著臉和她怒目而對,毋望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這是誰,眼看來者不善,打算先弄清楚她的來歷,就問道,「這位是?」
玉華不依,幾個人又扭到一起,這時周婆子捧了喜服進來,看她們鬧便喊道,「姑奶奶們,好歹顧念她的肚子,等孩子落了地有你們鬧的。」
玉華被她說得臉上紅白交錯,顫著聲道,「蘭姨娘進門那會子我還小,也不太懂事,只知道姨娘是王爺巷裡抬出來的,還以為是王府千金,現在想來竟還不如我們做丫頭的出身呢。」
周婆子是老人了,一眼就認出她是誰,忙福了福討好道,「這不是蘭姨娘嗎,今兒怎麼有空出來逛?」
毋望一驚,猛回頭看太華亭,果然從那裡看過來毫無阻擋,當即腳下一陣發虛,面色愈發慘白。丹霞是個極活絡的,見她姑娘這樣,雖不清楚來龍和*圖*書去脈,心下也明白了幾分,扶著毋望道,「姑娘別急,過去瞧瞧吧。」
六兒暗想姑娘定是在擔心臻大爺了,也是的,那個人那樣的煙雲之姿,憑誰見了都是愛的,這一分開好幾年,豈知中間沒有什麼變故嗎,要是有女人上趕著要嫁他,或不計較名分地要跟他,他還能把姑娘放在心上嗎?不由也跟著愁起來。
玉華被她看得怪發毛的,自己卸了頭面首飾,又把喜服脫下來交給周婆子,小心問道,「姑娘在想什麼?」
翠屏本著抵賴到底就是勝利的精神,在丹霞的協助威喝下取得了完勝的戰績,得意一甩頭,卻不打算收手,尖聲訓道,「你們是哪個院里的?這事沒個完,非找你們主子去。」
玉華笑道,「到時候自然麻煩媽媽,媽媽兒女雙全,是最有福氣的。」
翠屏停下,把手裡的盒子交給青桃,道,「我在才說得清,青桃陪姑娘先回去。」說著折回去,正巧聽見一個丫頭嘟噥什麼「不過是個孤女,還充主子」,頓時惡向膽邊生,上去就是一嘴巴,斥道,「你說什麼?你不要命了?多早晚輪到你一個三等丫頭來說嘴了?」
玉華羞澀道,「姑娘快別笑話我了,我哪裡配得上你叫我嫂子,還是叫玉華的好。」
蘭姨娘橫掃了屋裡的所有人,道,「誰打了她們,叫我的人打回來,便不追究了,否則咱們就鬧鬧開,叫大家評理。」
幾個丫頭含淚應了,站起來弓著身子去了,翠屏解恨道,「既遇著強的,那便要強過頭去,我們姑娘白給人欺負不成。」
二太太不是二老爺,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精神,只斜睨了地上的蘭姨娘一眼,轉而拉住毋望的手道,「好孩子,可嚇著你了?別怕,有我呢,你在房裡歇著,叫丹霞和翠屏和我走一趟,到老太太跟前回了話,總歸還你個公道。」
蘭姨娘才不管什麼大爺小爺,滿身「擋我者死」的架勢,對身後的人呼道,「你們是死人不成?回來只會找我訴苦,如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還等什麼?直接動手吧!」語畢捲起袖子就要開打。
玉華心裏也失落,看大家都不言語,知道是替她難過,便強笑道,「我是窮苦人家的閨女,這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一人一個命,姑娘是有福的,日後看姑娘穿大紅嫁衣吧。還有你們,將來放出去自有好人家討了去,別像我就成了。」
毋望想,何嘗不是這樣的理,也不用等日後,如今她就已經深知箇中滋味了,見玉華要哭似的,便知她誤會了,忙拉她坐下道,「我哪裡是說你,你想岔了,我只是覺得世上女子多痴情,男子皆薄倖,你道是不是?內宅里妻妾鬧得不可開交,那爺們兒說不定又在別處尋歡作樂了,這樣想來家裡的豈不成了笑話嗎。」又牽了玉華的手道,「好姐姐,你過了門去就好好的吧,也別和大嫂子爭什麼了,各自養好孩子就是了,家宅太平才好。」
那婦人冷笑道,「姐兒好大忘性,連我也不認得?」
又轉身看玉華,人m•hetubook.com•com都說做姑娘時是珍珠,做了媳婦兒就成了魚眼睛,不知道她進了聚豐園后是怎麼個光景,會不會也變得像蘭姨娘一樣,爭吃爭穿爭寵?正房碰著那種小妾一定很頭疼吧……漸漸又想到裴臻,如今沒得到,自然說得花好稻好,一旦得著了又怎麼樣呢?長的過個三年五載,短的可能一二年,保不住就另結新歡了,一輩子不納妾,他能做到嗎?若自己到時也和茗玉一樣的境地,那又待如何?
六兒看她主子憋出一頭汗來,忙和了溫水來給她凈臉,邊安慰道,「何苦和那種人計較,那麼大的年紀竟長到狗身上去了,滿嘴的胡浸不怕失了體面。」
蘭姨娘橫她一眼,陰陽怪氣道,「今兒我房裡的丫頭給人打了,我來找姑娘討個說法,姑娘瞧怎麼料理,我統共就這幾個得力的人兒了,打壞了我心疼。」
毋望又給她攏了比甲的前襟,抿嘴笑出兩個梨窩來,一面道,「那可不合規矩,嫂子就是嫂子,來年再得個小子,都齊了。」
另幾個女孩並不買賬,其中一個道,「做得說不得嗎?我親眼看見的。我晌午吃不下飯便到太華亭上坐了會子,看得真真的呢。」
落井下石的人向來比堅持立場的人多,不知哪個方向有人回道,「她們是蘭姨娘院里的。」
蘭姨娘氣得嘴唇發白,沒想到碰上了厲害的,高聲道,「我不管你同誰親嘴,只是打我的丫頭就不成,打狗還看主人,你們欺負我是寡婦嗎?就是到天邊去也要給我個交代。」
所有人哄然大笑,丹霞暗暗拉了拉翠屏裙子,示意她話說過了頭,平白扯上了三爺不好,又想還是見好就收,便對那幾個丫頭道,「咱們姑娘寬厚,這回的事就算了,若鬧開,我們姑娘是太爺老太太的寶貝,吃虧的是你主子。我勸你們仔細自己的皮,還是安生些吧,大家受用。」
毋望頷首,慢慢往銀鉤院去,邊走邊忍住淚,心想怕什麼來什麼,這麼大的一個宅子,丫頭婆子好幾十,園裡來來往往的,怎麼還有僥倖心理盼著沒人看見呢,眼下怎麼辦?這會子怕是各房各院都傳遍了。
毋望回過神,喃喃道,「你說世上的爺們是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多?」
毋望拍案而起,咬牙道,「姨娘好沒道理,跟著小丫頭胡謅,也不怕失了身份。什麼親嘴不親嘴的,我一個閨里的女孩兒竟給你們給我扣屎盆子,沒割了她們的舌頭就算好的了,姨娘還想要什麼交代?」
丹霞道,「你們是哪個院子里的?找你們主子來,咱們老太太跟前說話去。老太太這幾日總說園子里人多口雜,丫頭們也大了,趕明兒或攆出一批去,或配小子,我瞧你們就在這裏頭,我回頭就去告訴老太太去,我們姑娘好好的叫你們這幫狗東西這麼糟踐,若叫老太太知道了,別說你們,就是你們主子,也得不著好去。」
玉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時面上羞愧難當,澀澀道,「姑娘心裏定是瞧不起我的,嫁個莊稼漢也比在這深宅里做姨娘強,可我也是沒和*圖*書法子,等姑娘日後遇著了真心喜歡的人就知道了,人生在世,沒有人是不為自己的,敞亮話誰不會說?事兒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樣了,就是被別人戳著腦門子罵也醒不過神兒來,我真是身不由己,姑娘別怪我。」
那蘭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燈,腸子雖氣得擰了好幾個結,面上卻愈發陰沉,譏諷道,「好個大家閨秀,急著找二太太做什麼,叫她早些知道你做的好事嗎?害完了她爺們兒又來害她兒子,真虧得你有這個臉,你老子娘的陰靈也不饒你。」
蘭姨娘刀子似的目光在玉華身上停了會兒,嘖嘖咂嘴道,「這是誰啊?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當要做姨娘了就了不得了?在屋裡扮上了,想來是個丫頭扶上來的吧,得意些什麼?」
等在一旁的婆子是個熟練工,抽出事先準備好的長布條,把蘭姨娘扎得像銜了嚼子的馬,再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了。
毋望見她已做好了鬥爭的準備,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自古妻妾之爭不可避免,憑她幾句開解起不了什麼作用,往後怎麼樣全看她自己的造化罷了。
那蘭姨娘被猛戳著了痛處,目露凶光,猙獰著便揚起手要來招呼,幸虧丹霞眼疾手快,結實擋了一下,胳膊上被扇得辣辣生疼,要是這一巴掌打到玉華臉上,肯定五道杠子。
翠屏冷哼道,「我當是誰的奴才,原來是她院里的,當年沒把二爺淹死,如今又動了心思來壞他名聲,還拉上我們姑娘?你們是打錯了算盤,我們姑娘和二爺男未婚女未嫁,便是真在一處也沒什麼,你若真要害他,應當說他和三爺親嘴那才妙。」
六兒應了撒腿就跑了出去,玉華給她倒了茶,她慢條斯理地喝著,並不拿蘭姨娘當回事,不讓坐也不讓茶,看她那個撒潑的樣,沒直接把她趕出去就是客氣的了。做姨娘的不尊重,跑到小輩屋裡來耍橫,還口口聲聲要打人,她的地盤上也容得她撒野嗎?
幾個丫頭躍躍欲試,翠屏這邊豈有坐等著挨打的道理,也擺出了陣勢迎戰,雙方還未交火,只見二太太掀了帘子進來,沉聲道,「反了誰敢!」
周婆子笑道,「傻孩子,這會子還小,再過三四個月才會動呢。」又招手道,「大太太已經著人看日子了,今兒先把喜服送了來,趕時候,外頭現買的,試試吧,不合身好改。」
此時的蘭姨娘眼裡流露出驚恐來,哭鬧吵嚷這招以前二老爺在世時她也常用,向來是萬無一失的,將吳氏逼得沒處躲,如今二老爺去了,怎麼吳氏的能耐也見長了?莫非她一直是扮豬吃老虎的嗎?腦子轉了轉,頓時明白過來,不小心給了她一個剷除自己的好借口,這回怕是不好收場了,當即悔得腸子都青了,看見吳氏嘴角含著勝利者的微笑,眼前驀地黑了下來,一頭栽倒在地。
大家傷感了一會兒,七手八腳給她換了衣裳,大小正合適,只有袖子稍長些,周婆子道,「長了好,長長久久的,討都討不來的好彩頭,趕明兒我來給新娘子開臉,也好得個紅包打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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