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爾流露的溫柔
第三節

一聲叫喊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也包括了不遠的她。
那些過去,總歸是過去了,不是嗎?
「嗨!我還以為什麼呢!女人的友誼就這樣了!你節哀吧!」
「小泉,是不是我不乖所以爸爸不喜歡我?小泉,我媽媽怎麼辦呢?」
是薛靈泉用她柔弱的肩膀承擔著喬夕顏的脆弱,她脫了自己的毛線衫,緊緊地捂著喬夕顏流血不止的手,她蹲在喬夕顏身前,用全世界最溫暖最篤定的聲音說:「喬,別哭,我在,我永遠跟你在一起。」
徐岩看電視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一看旁邊的電腦,但喬夕顏已經滿足,她深諳「貪多嚼不爛」的道理,所以她從來不是貪心的人。
喬夕顏沉默了兩秒,隨後恢復常態,瞥沈涼一眼,嗔罵:「扯淡!閉嘴消停吧!越扯越沒邊兒!就以前一個朋友,後來鬧翻了!」
她帶著她坐在花壇上,薔薇開得正好,朵朵爭艷遮掩在她頭頂,遮住了路燈僅有的一點微弱光芒。躲在黑暗裡,她盡情地哭著。
無月的夜晚,她拿著磚頭站在已經快要垮掉的防盜門前,明明該是盛氣凌人的,可她卻失落得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她喬夕顏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可憐的可憐蟲,是,從來沒有人愛過她,被愛是什麼感受她壓根沒體會過。她連最普通的愛都不懂,又怎麼能懂薛靈泉那些驚世和_圖_書駭俗的愛情?
薛靈泉用倔強的眼神看著她,問她:「小喬,你為什麼不懂我?一個從來沒有被人愛過的人,是多麼渴望被愛你難道不知道?我以為全世界只有你懂我,我以為你能懂我的。」
可惜喬夕顏不是。她很清楚地知道,沒有一個男人是完美的,男人因為經歷而變得成熟變得有魅力,今天的徐岩會這樣好,多半是陳漫這個前任的功勞,而她,不過是撿了一回現成。
喬夕顏輕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跟著沈涼往電梯的方向走。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想,努力讓自己生活在眼下。
她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得入神,手機「嘀嘀」了兩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徐岩的簡訊。
沈涼大大咧咧地拍著喬夕顏的背,而喬夕顏心裏像打翻的五味雜瓶,什麼情緒都有。沈涼不會懂喬夕顏此刻的感受。曾經因為她的離開,喬夕顏很多年心裏都空蕩蕩的。
隔著來往人群,隔著聲潮陣陣,隔著漫長而悠遠的時光。那人遠遠地看了喬夕顏一眼。隨後,轉身進了電梯,被那鐵皮盒子吞滅。
她想,這條簡訊她不能刪,創紀錄啊,這麼長,可不是要逆天嘛!
正這時候,沈涼從洗手間出現了,操著一貫的大嗓門對她喊:「喬!這兒!坐電梯上去!」
那撕心裂肺的疑問出自一www.hetubook.com.com個十五歲的孩子之口。十五歲的喬夕顏又能懂什麼呢?她的世界就這麼隨著一個家外家的浮現全然坍塌,那時候她是多麼脆弱,多麼需要一個寬厚的肩膀,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哭著,眼淚一滴滴地流,嘴裏卻還時不時用惡毒的話咒罵著門裡的女人和孩子。
這樣的男人,大約是每個女人都想要的吧!多金,英俊,內斂,好脾氣。就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彷彿總有一個失戀失婚的落魄女主等他拯救。
當然,喬夕顏自己也沒有多用心看電視,她常偷偷看著徐岩,他認真思索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皺眉,不愛理人,被人打斷也會露出不耐的表情,但他從來不會抱怨和生氣。
很多人不能理解喬夕顏心裏的傷,認為女人之間的友誼都是建立在八卦和購物上的,和誰都一樣,但對喬夕顏來說,薛靈泉就是薛靈泉,是誰都無法替代的。她給了薛靈泉最深的依賴和信任,超越一般的感情,她一直把薛靈泉當做親人,必須和親人分開的心情,哪怕只是回憶,她都覺得痛徹心扉。
自此,一別就是八年。八年,真真漫長,可她卻仍然記得當初的疼。原來世界上沒有不疼的傷口,只是看碰不碰而已。
結婚八個多月,徐岩鮮少下廚,但他廚藝還不錯,中西式都會。晚上煎了牛排,和_圖_書倒是像模像樣的。
大堂明亮的光照像流火映入她的眼睛,喬夕顏覺得眼睛有些澀澀的。看著那人checkin后拖著行李走向電梯。喬夕顏下意識地轉了下身子。
等她再抬頭。就看見總台處出現一道熟悉的儷影。
因為第二天是周末,所以晚飯過後,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倒是少有的愜意。徐岩穿著喬夕顏給買的灰色格子睡衣,妥帖合身,一派清越閑適的樣子。
展會六點多就結束了,大概是徐岩心情不錯,提前就打電話回家讓保姆下班,載著喬夕顏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些食材。
喬夕顏眼中的最後一點光點也消散了,眸子瞬間暗了下去,彷彿時光的灰燼全在她眼裡。她又深陷在過去難熬的日子拔不出來了。
喬夕顏下意識就笑了,好像所有鬱悶難過的情緒瞬間就一掃而空一樣。她看著簡訊半天都捨不得收起來。
那人穿著碎花雪紡裙,拖著米色行李箱,還是和當年一樣柔柔弱弱卻又異常顯眼。不過是在大堂一晃而過,已經吸引了來往許多男人的視線。
她至今仍記得她們最後一次面對面對峙的情景。
沈涼見她表情不對,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半晌口無遮攔地說:「你認識那個人嗎?誰啊?怎麼這種表情啊?她搶過你男朋友?」
喬夕顏很多年後都在想。誰說只有愛情和親情傷人呢?和-圖-書友情難道不是一樣?
她百無聊賴地扯著大廳裝飾的植物,純破壞分子,把人好好的觀賞植物葉子一片片地拔,拔完扔旁邊噴泉池子里。碧綠的葉子在白嘩嘩的水池裡飄蕩,噴泉自上而下,打在葉片上,水滴飛濺,這畫面她覺得有趣,盯著看了許久。
薛靈泉愣了一下,最後她做出了選擇,她說:「對不起,我愛他。」
直到薛靈泉趕來把她拉走。
那是她最最脆弱的時候,她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很小的繭里,誰都進不去,只有薛靈泉——她最最信任的朋友。
她們到了展會的酒店,因為不清楚具體的展廳,只好去總台問。問清展廳后沈涼說要去洗手間,喬夕顏站在大廳一角等著。
她握緊了拳頭,果決地說:「行,薛靈泉,我們從今天起,再沒有任何關係。」
那把刀太過尖銳,她已經不知道疼是什麼滋味了,她心疼薛靈泉,可她有自己的底線。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說:「和他斷掉,我們還是朋友。」
她難過地問薛靈泉:「小泉,爸爸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才生了新的小孩?」
對於這段婚姻,她一直努力表現出置身事外的樣子,可她知道,她已經不知不覺深陷其中。每當徐岩對她溫柔,她總覺得自己像踏進了沼澤地,越掙扎陷得越深,死得越快,可不掙扎,結局一樣會死。
「小泉,爸爸為什麼要這和-圖-書樣?為什麼他是我爸爸?」
可她沒有,爸爸不會給,媽媽她不敢要。
快八年沒有見了,曾經最最親密的閨蜜,轉身陌路。喬夕顏至今都無法釋懷。
喬夕顏冷笑。她終於懂得,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關係,只要牽扯到「情」這個字,都會傷人的。比如愛情,比如親情,比如,友情。
喬夕顏感覺像有一把尖刀在她心裏死命地絞,直到把她心裏絞得血肉模糊。
她常常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不管是短暫的幸福還是平靜,都像偷來的,這種感覺讓她異常心虛,她總沒辦法理直氣壯,所以她從來不敢問徐岩愛不愛她,她怕他誠實地回答「不愛」,她會難過;可她更怕他回答「愛」,因為她知道,若是他真的如此回答,多半就真的是一點都不愛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可是潛意識裡,她不想這樣見到她。
她至今仍清楚的記得,十五歲的時候,她發現父親出軌了並且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兒子。她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只一瞬間,她從家裡的掌上明珠小公主瞬間變成被世界遺棄的孩子,她偏激地找到那個女人的家,把她家的窗戶和門全都砸爛了。破碎的玻璃片像失控的水龍頭一樣噴濺到她身上,她的手上全是玻璃渣扎出的傷口。血一滴滴落在她的白色球鞋上,那樣觸目驚心。
「一會兒展會完了我在停車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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