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徐岩的反應很平淡，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喬夕顏看不出一絲貓膩。

她放了筷子，聲音不輕不重，銀質的筷子和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自然也驚動了徐岩。

喬夕顏冷笑：「是嗎，那要我送的呢？」

喬夕顏不想吵醒了他，想想面面相覷也挺尷尬，她貓著腰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方一進被子就被一股熟悉的暖意所吸引，這幾天涼心的寒冷讓她下意識就想往那溫暖的方向鑽，但她還沒動已經清醒了過來，這溫暖可是毒品，要戒，要戒。她趕緊翻了身背對著他。

她目光犀利，直指他腕上的表問：「你每天都戴，這塊表的來歷可以和你『老婆』我分享一下嗎？」她故意加重「老婆」兩個字，企圖以此提醒他，他們是合法的夫妻關係。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緊張，緊張到都有些心悸了，她捂著胸口，捂著不受控制加速跳動的心臟，深呼吸幾口才鎮定了一些。她壓著枕頭，閉著眼睛正努力培養著睡意，卻不想，腰間突然出現了不速之客——一隻不和諧的大手。

想想學生們被「三個代表」折磨這麼多年，她被「十三個戴錶」折磨折磨也算正常。因為表的事兩人就那麼默契地進入了冷戰模式。

喬夕顏瞪著他，半晌憋出倆字：「卑鄙！」

交稿后的喬夕顏沒了借口睡書房。她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當晚就拿了枕頭回房。

喬夕顏心裏膈應得要命！試想下，自己的老公每天和圖書戴著前女友送的表晃來晃去，並且家裡還躺著十幾塊，心裏該是多麼的不爽！這不是等於前女友陰魂不散無聲勝有聲嗎！！

徐岩笑：「過獎！」

原來是愛的紀念。怎麼辦？喬夕顏都覺得有點感人了。

喬夕顏吸了一口氣，問他：「你知道送手錶是什麼意思嗎？」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每年一塊手錶，不管哪一種意思，都是浪漫的含義。

喬夕顏的年假最後還是申請成功了。說明一下，她可不是故意要和徐岩拗，她只是順個便而已。她蜜月後開始創作的小說臨近尾聲了。請年假在家好好收尾交稿。

是她僭越了，她竟然企圖入侵他的十年，她明明該清楚地知道，徐岩的過去，她沒份參与，也沒資格質問。但不得不提的是，這事已經確確實實地傷著她的面子了。

態度坦然到喬夕顏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打開抽屜一看，加上今天的這一塊，裏面一共有十二塊手錶。從前她一直好奇，一貫不逛街不追任何品牌的徐岩怎麼會有這麼多名牌表，還以為是他有收藏癖好，現在通過那張紙條，一下子全部理解了。

她笑，不動聲色地說：「是嘛，我都沒發現呢！」

喬夕顏被他噎了一把。他這般坦然的胡扯淡的態度倒叫喬夕顏無話可說了。這世上有句話說的對：無聲狗，咬死人。徐岩最慣常做的事兒就是補刀，他是要麼不說，說了就能氣死人。偏偏喬夕顏還說不過他！和_圖_書

喬夕顏笑了笑，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禮盒：「收到一份包裹，應該是你的。」

徐岩也放了筷子，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反問她：「送手錶能有什麼意思？」不等她回答，又說，「意思不就是『我送了你手錶』？！」

喬夕顏漫不經心地握著電話，一邊銼著指甲一邊隨口問道：「哪裡不同？」

一進門，見喬夕顏坐在沙發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有些疑惑地問：「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喬夕顏雙手環胸，用一副高高在上隨時準備收拾人的表情跟著徐岩進了飯廳。保姆有條不紊地上著菜，徐岩專心致志地看著經濟報，喬夕顏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徐岩。他抬著手臂，袖口露出的手錶是他每天都戴著的卡地亞，看上去有些歲月了，從前喬夕顏還覺得奇怪，他那麼多手錶卻從來只戴這一塊，現在終於想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很好，很符合他徐岩的作風。可惜喬夕顏就是個不依不饒的主兒，他不說她就偏要問。

十三塊手錶，齊了。

人啊，真的不能太安逸了，一旦習慣了安逸，就會漸漸沒了憂患意識，她可不就是這樣？她在心裏暗暗鄙視自己。

徐岩沒有理她，還是一貫的冷漠，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大約是兩人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真的不好，他飯也不吃了，起身就要走，臨走前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喬夕顏一眼，一字一頓地說：「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就不必問和-圖-書，我不想告訴你的，你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十點多，徐岩就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彈簧鎖落鎖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在這樣安靜的氛圍里顯得十分突兀。房裡沒有開燈，偌大的空間里所有的物什都只有一道淺淺的黑色廓影。房裡只有一點月光照亮，清冷靜謐，像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總有種奇異的破敗頹唐之感。

一個星期後，喬夕顏的新書終於截稿，她把稿件發給編輯，當天就接到了編輯打來的電話。慣常合作的編輯彼此相熟，說話的口吻像老朋友一般，她興奮異常地說：「喬，這次新作品寫得不錯，和你以前的有很大的不同啊！」

喬夕顏故意把吃飯的時間和他錯開了。他睡覺的時候她也故意去書房寫稿子，寫完就直接在書房睡。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卻陌生的彷彿從來不認識。大約是真的沒什麼感情，幾天視而不見喬夕顏也沒有覺得過多的不適，只是夜裡睡覺的時候覺得有些冷。

他打開禮盒看了一眼又順手關好。拿著手錶進了衣帽間。喬夕顏下意識就跟了上去。徐岩聽到她拖鞋噠噠的聲音也沒理她。徑直把東西往他放手錶的抽屜里一放就出去了。

徐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警告的意味卻是那麼濃，彷彿化作漫漫揚塵，撲面而來，把喬夕顏嗆得呼吸困難，雙眼難睜。她努力地攥著自己的手指，努力克制著體內那些難忍的暴戾因子，努力不讓自己失控。她不想再給和圖書他羞辱她的機會，她不想再狼狽不堪地被他留在身後。

好像突然有一塊大石頭就壓在了她的胸口上，她連呼吸都覺得有些痛苦。這一刻她真的很需要一把大鐵鎚，她很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一句話成功地吸引了徐岩的注意力，他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彷彿睥睨世人的君王，他問她：「你要幹什麼？」

渣？怎麼會是這個評價？喬夕顏滿頭黑線，心想，糟糕，大概是不知不覺就把徐岩那人渣給代入了。哎，這就叫現實素材啊！小說可不就是來源於生活嘛！

「真的真的！不過哈，這次這個男主角是不是太渣了？我感覺有點太渣，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受呢！」

「你以前雖然也視角犀利，但總覺得好像太洒脫太缺地氣兒了，這次的，怎麼說吧，就看的覺著有點感同身受，就像你真的經歷過似的。」

她開口攔住了要走的徐岩，語氣輕快地說：「我要請年假。」

徐岩直到午飯時間才回家。風塵僕僕的，手上還拿著幾個文件夾，大概是去了公司。

徐岩扯著嘴角笑了笑，眯著眼好整以暇地說：「行，那我以你最高領導的身份告訴你，年假，不準。」

低頭？NO！心裏太堵了。

喬夕顏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從來不是善茬，她一早就說過。她冷冷地一笑，毫不客氣地回敬：「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就不必問，我不想告訴你的，你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徐岩眯了眯眼，扯著嘴角，用擲地有聲的聲音說和-圖-書：「要你送的，意思就是，『我送你手錶了，我生日你得送我更貴的』。」

徐岩是那種除了睡眠時間其餘都可以用來工作的人。除了運動他也沒什麼特殊愛好，當然，也沒有不良嗜好，生活簡單到令人髮指。

喬夕顏是個直來直去的人，脾氣來得快，過得也快。這次的事她雖然想通了，卻還是覺得不太痛快，這種時候她實在不會偽裝善解人意，所以他們離的遠一些也好，正好都能想想清楚。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在等她說話。

熱到有些灼燙的手，不輕不重地箍在喬夕顏腰間的軟肉上，是某人明顯的求歡和示好。這架勢喬夕顏自然是不陌生的，但女人天生有小心眼的權利，所以她一點也沒有準備給他台階下。她正準備抬手把那不速之客拂去，就突然被一股力道帶進了她日夜垂涎的溫暖懷抱。那大手的主人緊緊地把她收進懷裡，下巴還在她頸窩摩挲了半天，親昵得就像逗弄寵物一般。

幾天的冷戰終於讓她冷靜下來。看吧，這才是他們婚姻的本質。那些甜言啊蜜語啊一轉眼就跟冰一樣，就算之前結集得再大，融化完一樣不複原形了。徐岩和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把「想你」一類肉麻的話當「你好」「再見」一樣地說，哪有什麼特殊意義？諷刺的是，她還多次的當真了。

飯菜上完。徐岩收了報紙開始吃飯，他一貫吃飯不語，專心致志彷彿旁若無人。對於這份禮物看來他是完全不打算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