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漸顯出的裂痕
第二節

一句簡單客套式關懷,卻讓喬爸受寵若驚,他滄桑渾濁的眼裡閃爍著驚奇和感懷的光芒,忙不迭地說:「好著呢好著呢!還沒老!」
那是喬夕顏從小到大唯一見過爸媽吵架。爸爸走後,媽媽徹底垮了,抱著她一直哭,一直撫著她的背說:「顏顏別怕,有媽在爸爸不敢打你的……」
喬夕顏有些心軟,低低地說:「最近身體還好嗎?」
她還是皺著眉,把徐岩的手抓過來,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摩挲了幾下,偷笑著說:「誒,好奇怪,又不疼了,剛才大概是孩子胎動了,爸爸一摸她就老實了。」演技拙劣,卻挺好使的。
徐岩詫異地看她一眼,一臉無辜:「什麼什麼意思?」
她求助地又看了一眼徐父。誰知一貫尊重他們生活的徐父也清了清嗓子說:「乖孩子,搬回來吧,你又不懂,第一胎一般都比較矜貴,媽媽照顧方便點。」
「不用……我可以……」
喬夕顏抿了抿唇,以往她也是作為媳婦的本分去打打下手,不讓她去正好可以偷偷懶。徐母忙裡忙外,也沒在意喬夕顏進沒進廚房,她一歇下來就拉著徐岩噓寒問暖。徐母疼兒子一直是出名的,一直說他「瘦了瘦了」,喬夕顏撇嘴,上下打量著徐岩,瘦了嗎?她真的看不出來。他們母子倆熱絡極了,喬夕顏不好插嘴,站在一旁自覺無趣,自發地坐到沙發上和徐父品茶去了。
一句話讓喬夕顏徹底明白了,這廝在借題發揮。她懶得再和他說話,冷著臉看都不看他,往被子里一鑽。
那一刻,喬爸眼裡全是憤怒,他瞪著喬夕顏,眼神鋒利如刀刃,他冷冷甩下幾句話就走了。
徐岩慢條斯理地看了她m•hetubook.com.com一眼,很不以為然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眯,特別理所當然地說:「你如果不是說火星文,我們怎麼會無法溝通呢?」
「裝!」喬夕顏冷笑,「我今天給你那麼明顯的暗示,我踹你你不理,我說『我和徐岩兩個人也能把孩子照顧好的』你還聽不懂?難道我說的是火星文嗎?」
喬夕顏發著呆,腦中全是媽媽溫柔的話語。
徐岩不再理他,自顧自發動了車子。他手心都是汗,掌心熨熱,剛才他是真的緊張了。可是此刻那個肇事者卻滿臉狡黠的笑意。他無可奈何地輕嘆,這真是業障,上輩子作孽了,這輩子老天派了這小閻王來收拾他,還一來就一大一小。
晚上他們在徐家留宿,正在擦頭髮的喬夕顏氣鼓鼓地坐在床頭,看著徐岩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美男出浴。他頭髮濕濕的,幾滴水珠落掛在他肩頭,在燈光折射下發著閃爍的光。他腰間圍了一條浴巾,露出腰腹緊實的肌肉,一塊塊的小磚頭,不誇張,卻又恰到好處的誘惑。
徐岩眯眼一笑:「你是我老婆。」
大約過了五分鐘,徐岩的車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他打了個轉停在她面前。她愕然看了他一眼,才遲鈍地往車裡鑽。大約是懷孕真的比較容易乏,她不過是站了一小會兒就覺得腰酸,下意識地揉了揉腰。
這下他終於有反應了,放下飯碗,溫柔地看著喬夕顏,關切地說:「夕顏,怎麼了?是不是腿又抽筋了?」說完又轉頭對父母說,「她懷孕以後總是腿抽筋,不知道要不要緊。」
徐岩身子一僵,立刻反應過來是喬夕顏在耍他,臉色鐵m.hetubook.com.com青地抽回了手,橫眉冷目瞪她:「荒謬!」
吃飯的時候,徐岩不讓她吃辛辣和寒涼的東西,徐母詫異,隨口問了一句:「喬喬病了?」
「是嗎,我看你挺期待的。」
她就是在這樣畸形的家庭中長大的,記憶中就沒有什麼溫暖的回憶。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如果沒有她,媽媽也許不用這樣忍耐,也許她可以選擇全新的生活。
她往床里鑽了鑽,不一會兒,她就感覺身側一半的床墊下陷,不用問她也知道,是徐岩這頭豬上床了。
徐岩讓著她,怕傷著她,結結實實被她蹬了幾腳,結果她來勁了,一直不停地蹬,他一時惱了,手一抓把她抓到身邊,一翻身,將她壓住,她被壓得有點憋氣,想反抗又被束了手腳,氣得要命,狠狠地咬他一口。
徐岩正要發動車子,喬夕顏就痛苦地皺起了眉頭,她捂著肚子嘶嘶的直抽涼氣,有氣無力地說:「徐岩,我肚子好疼啊……」
喬夕顏努力地學習,高考發揮良好,考上了國內首屈一指的學府,雖然是吊車尾的學生,卻還是讓喬媽臉上綻放了久違的驕傲笑容。
媽媽不堪一擊的樣子徹底驚醒了喬夕顏。從那一天開始,她徹底和那些狐朋狗友斷了交往,她實在不忍心再去傷害可憐的媽媽。她是喬夕顏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人。她不想再讓她失望。
喬夕顏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隨即又猛搖頭。她把擦頭髮的毛巾往床頭櫃一扔,氣勢洶洶地質問徐岩:「你今天什麼意思?」
最後是喬媽上來抱著她,那是喬夕顏第一次看到柔弱的媽媽展開羽翼護雛,她狠狠地對喬爸說:「喬炳年,你要是hetubook.com.com敢動她一下,我們馬上離婚!」
徐岩接她一起回了徐家大宅。他們近來忙碌,喬夕顏也有兩周沒有回了。兩人一踏進門徐母就笑逐顏開地過來迎接。
徐岩給她夾了一筷子蒸魚,很平淡很不經意地說:「懷孕了,忌口。」
喬夕顏正在喝湯,一聽這話,「噗」一聲差點沒把湯給吐出來。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徐母:「媽媽……」
徐岩「嗯」了一聲,淡淡說道:「你在下一個公交站點下車。我去接你。」
徐母趕緊說:「這是懷孕正常現象,我懷你的時候也這樣!」
他說:「周麗清,你慣吧,這孩子總有一天毀在你手上。」
徐岩搖搖頭,明明是想抱怨的,卻偏偏有幾分甘之如飴。
她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她吐了吐舌頭收起了手機,心想,徐老闆這次氣得挺久啊!
「那我告你婚內強|奸!」
「……」喬夕顏嘴角抽搐,無語得白眼直翻,徐岩這招借刀殺人夠狠!在老流氓老狐狸面前!她甘拜下風!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腹部,那裡還很平坦,她的孩子此時還沒有心跳,她感覺不到她,可是有一種強烈的母性原始本能在她心間流淌。她不敢確認這種感覺是從她身體里流出的,可這一切就是真的。
徐岩眉頭一皺,譏誚地看著她:「你這力氣挺大啊!看來咱們孩子以後順產有望。」
喬夕顏鑽進副駕駛座,徐岩低頭給她把安全帶扣上,怕她不舒服又用手上下滑了一下讓它能微微松一點點。
他笑眯眯的樣子讓喬夕顏覺得有點心酸。青春期的時候,喬夕顏想盡辦法地和他作對,什麼糟的亂的都干過,甚至差點沾染毒品。那時候的喬爸正值壯年,https://m•hetubook•com•com在生意場上叱吒卻管不住家裡叛逆的女兒。他從夜店把喬夕顏領回家,他氣得發抖,巴掌高高地揚起,喬夕顏卻不躲不閃,滿眼挑釁。
徐岩臉色唰的就白了,趕緊俯身去看,滿臉緊張,抓著她手臂的手都在哆嗦:「哪裡疼?肚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很疼嗎?」
喬夕顏也不反駁,完全展現出她的無賴本色,理直氣壯地說:「反正剛才就真的很疼啊!可能是孩子爸爸一直生氣我急的吧!」
喬夕顏惡狠狠地說:「你趕緊放開我啊!不然我告你性騷擾。」
她生氣得很,鼓足了力氣,不管不顧地拿腳使勁蹬他,不准他往她這邊靠,也不管蹬的是腰還是屁股,反正每一腳都蹬到肉了。
徐岩見狀,立刻從車裡下來,一手輕輕地扶著她,一手給她把車門打開。雖然沒有和她說話,卻是一如既往的照拂和體貼。
她偷偷地笑著,心說,小樣兒,讓你傲嬌,以為我真的治不了你。
手機震動起來,是徐岩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對她說:「在哪?我去接你。」
人的心情是多麼奇怪,明明氣得要命,可他對她就是沒辦法真的狠心。
下班的時間,城市的交通已經一塌糊塗,電話那頭的背景聲音很是噪雜,他開了車載廣播,嘰里呱啦的播報著交通路況。
喬夕顏瞪大了眼睛,破口大罵:「呸!臭流氓!」
她感到愧疚,可她什麼都不敢說,不敢鼓勵媽媽去過新的生活,因為她害怕,害怕那個清冷的家裡會只剩她一個人。
徐岩的無動於衷見死不救徹底讓喬夕顏氣炸了。雖說他沒答應回家住,但是他也沒反對!!
被子是徐母給新換的,香香的,還有點陽光的味道。想想她這婆婆也挺https://m.hetubook•com•com不容易的,總是盼著孩子回來,天天都做著準備。徐岩和喬夕顏都窮忙,鮮少回家,喬夕顏用被子捂著臉,突然覺得有點愧疚,她這個媳婦好像真的有點不太稱職。
坐在雙層公交的二層,從蒙了層灰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盡收眼底的是悠遠如白練的江流,弔橋的鐵索一根一根將眼前的畫面隔斷,讓人不覺有另一番感懷。從雙層車的高度看過去,安然平靜的夕陽將江面染成橘紅的色澤,粼粼柔光。
喬夕顏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專註地盯著徐岩頭頂的漩渦,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徐岩的體貼。
喬夕顏眼珠子直轉,又把目光抽回徐岩身上,求助於他,誰知徐岩一直低頭吃菜,看都不看她。
喬夕顏乖乖在下一站下了車,這是公交樞紐的一個大站,等車和轉車的人都很多,喬夕顏找不到地方站,只能擠到一旁的樹邊站著。
「我在大橋上,坐的公交。」
她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一腳踢在徐岩腿上,他沒反應。喬夕顏氣得直抖,只能卯足了勁,又踢他一腳。
正趕上飯點,徐母趕緊張羅保姆加餐,喬夕顏習慣地想去幫幫忙,徐岩一把拉住她:「廚房地滑。」
徐母一驚,手上的飯碗「啪」一聲掉到桌上,她太激動了,表情非常奇怪,想笑又好像想哭,她瞪大了眼睛問:「真的?確定了嗎?」她雙手一拍,「天吶!這一定是你姥姥姥爺在天保佑的!」她激動得語無倫次,說話都沒有邏輯了,一會兒又說,「喬喬!你真是咱家的福星!功臣!天吶!你這麼瘦怎麼行啊!你和徐岩趕緊搬回來!媽媽給你好好補補!」
她不斷地質疑著,卻又忍不住有些高興。她真的是受祝福出生的孩子嗎?她可以嗎?她,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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