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物是人非
第十七節

于江江狐疑地看著段沉:「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他是那麼那麼愛淡姜啊,愛到沒有了她,生命都失去了意義。
「火車站。」
「沒事就好,」段沉在電話里簡潔地命令:「把上次你拿的那些特產帶下來,連同你的人。」
他把那些東西都遞給了于江江:「你去把這些東西都還給他。」
那一刻,那一個電話如果是打給警察或者急救中心,也許還會有奇迹。可他卻打給了淡姜。
于江江拎著大包小包的上了段沉的車。段沉見她臉色不好,問她:「看樣子好像不止一點累。」
得知一切的于江江突然改變了很多很多想法。
她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用那麼鄭重而虔誠的表情。她眼神獃滯地看著遠方,明明是在問于江江,卻更像在自言自語:「為什麼不肯起來親自給我戴上呢?為什麼到這種時候了,還想偷懶?」
于江江張了張口,想解釋解釋昨晚的事,可想想又覺得太長了,最後只回答:「還好。」
像電影里www.hetubook.com.com的慢鏡頭。她漸漸鬆開了沈懸的手,醫護人員趁機將他推走。
所有美好讓人覺得幸福的東西,都是最最脆弱的東西。
于江江哭著對淡姜說:「沈懸已經走了。」
段沉開著車,一路輕車熟路地開著,于江江昏昏沉沉的,一直到段沉上了四環立交橋,她才意識到什麼,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如今,她突然有些懂了,有時候人之所以怕死,之所以對別人冷漠,是因為他們還有要用生命去愛著的人。
「嗯。」段沉說:「他又多待了幾天。」
沈懸的案子不到六個小時就破案了,那幾個殺人的未成年孩子在家長的陪同下到派出所自首了。淡姜這才知道,那些孩子之所以來報復沈懸,是因為沈懸曾見義勇為,幫助了被搶劫的老太太。
段沉下了立交橋,直接殺進了火車站。
對這個社會來說,見義勇為犧牲的是一個英雄。可對一個家來說,失去的可能是一個兒子、丈夫https://www•hetubook•com.com、父親。
于江江看著她一步一步上樓回寢室,整個人好像是飄上去一樣。那孤獨又可憐的背影看著讓人覺得好難受。
淡姜比于江江想象得要堅強很多。她一直捏著左手上的戒指,不哭了,也不說話。
于江江不知道她到底把悲傷藏得多深,亦或到了這個份上,連悲傷都顯得多餘。
當時的感觸不過是一句文藝的台詞,如今看來卻有幾分感同身受。
「怎麼了?」
「可是于小姐,我該怎麼辦呢?被留下來的我,該怎麼辦呢?我該去哪裡找他呢?還是說……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這是一個什麼都可能發生的世界,太多事情無法預料,人命也是其中一條。
可他卻留下淡姜,一個人先走了。
于江江把淡姜送回了學校才走的。後續還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做了,她如果倒下,那沈懸連個身後人都沒有了。
她嘴角扯著笑容,眼角卻不停在落淚。她看著于江江,溫柔地埋怨著沈懸,那麼凄涼,那www.hetubook•com•com麼無助,她說:「他真的好狡猾,說好了要用雙手給我掙最好的生活,居然說話不算話。」
混混沌沌昏睡了一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于江江被電話鈴聲吵醒。
他一定非常非常捨不得死,捨不得把淡姜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
「你先下來,我再和你說。」
前段時間看電影,裏面有句台詞說:每一次告別,最好用力一點。多說一句,可能是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後一眼。
段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你主管說你沒上班,你生病了?」
那麼幸福的待嫁新娘,即使吵架都充滿著埋怨的甜蜜,只是一晚,就天人永隔。
寬大的塑料袋角落裡靜靜躺著一枚很細的指環,上面綴著一朵五瓣花。沾滿了沈懸的血。淡姜緊緊地握著戒指,哭得幾乎不能自己。
火車站三個字在於江江腦袋裡走了一圈,于江江想起一個可能相關的人物,疑惑地皺了皺眉:「難道是徐決先生?」她想了想又說:「那天他給我特產的時候,m•hetubook.com.com不是說第二天就要走嗎?」
她一直有點憤青,每次新聞爆出人們受到迫害,周圍的人無動於衷,她都很憤慨,為什麼沒有人見義勇為,為什麼大家不能團結一氣去收拾犯罪的人。
誰都無法預測未來,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每一次分開,都可能成為永恆。
于江江看著淡姜的手一寸一寸離開沈懸的手,從手心到指端,直到最後徹底分開。
于江江沒有答案,也無法回答。
身體已經到了透支極限,腦子卻還高度清醒。一閉上眼就是沈懸和淡姜滿身是血的樣子。
于江江想,沈懸一定是捨不得淡姜的,所以他才能做到,在身中那麼多刀,耗儘力氣和生命,卻還強撐著和淡姜打電話。
沈懸的手還露在白色的布外面,彷彿也捨不得淡姜一樣。
于江江揉了揉眼睛:「沒有,昨天有事沒睡,今天補個眠。」
淡姜用滿是血的手抹臉,抹得臉上一道一道的。她腳下虛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那一聲宣告,竟比醫生的話還具有力量。像解開了和_圖_書一道符咒,淡姜臉上終於出現逐漸清醒的表情。于江江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哭起來像那個樣子,瞪著眼睛,像是冷一樣,從臉上開始,全身都開始顫抖,許久才開始有眼淚落下來,一旦開始就如同連綿不絕一樣。沒有任何聲音,多麼痛苦都沒有發出任何一聲。
就像沈懸和淡姜。
淡姜要去沈懸租的房子里收拾,于江江不放心,陪著她去了。
在北都待了幾年的沈懸,東西收拾收拾,只有小小的一箱,來北都這麼多年,沈懸連一件衣裳都沒有買過。醫院將他的遺物交給了警察,警察備案以後,將衣服里找出來的戒指交給了淡姜。像一場夢一樣,所有事情的發生,都不到二十四小時。
停好了車,段沉把那些特產大包小包的拎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火車站外面的大鍾,若有所思地說:「還有半個小時車就要開了。他應該快要進站了。」
坐了近兩個小時的計程車,于江江才回了家,整個人累得像要散了一樣。給主管打了電話請假,躺在床上,本欲休息,卻怎麼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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