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別再做危險的事了。」程端五將面前的巧克力一飲而盡，隨即將杯子放在桌上，瓷質的咖啡杯和桌面觸碰，發出「噌」地一聲響。像是一道警鈴，提示著他們一切該結束了。
他們在冬天學校附近找了一間休閑蛋糕坊小聚。滿室奶油的香氣和清晨暖融融的陽光讓程端五陰鬱了幾天的心情得到緩解。
她不冷不熱的態度終是惹惱了陸應欽。他恨恨瞪著她，死死地捉住了她的手腕，「我等你這麼久，你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她起身就要離開，卻不想俞東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氣不大，手心的炙熱熨帖在她的脈搏之上，她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反應。
「俞東，順便一起喝了一杯。」程端五什麼都沒有隱瞞，他既然等在這裏，也就代表俞東根本沒有搞定全部的人，還是有人在程端五沒有發現的地方跟著她。
陸應欽本就深邃的眸子瞬間暗下去幾分，眼中有壓抑而決然的情緒一閃而過，「這就是俞東告訴你的？他就是來告訴你，我要想享齊人之福？」他冷冷一笑：「程端五，你選男人的眼光，也不過如此，他要是真有本事，早把你帶走了，你又何必在我身邊掙扎？」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沒有冬天，我早就自我了結了。」她的回答利落果決，沒有半分猶豫，正是她的毫不猶豫，才讓陸應欽的怒氣衝到了頂點。
陸應欽氣極，猛地鬆開桎梏著程端五的手，程端五被他甩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的腰撞到身後的茶几，貴重的茶几被她撞得「吱吱」兩聲悶響，移了位置。腰間的劇痛讓她幾乎叫出聲來，但她還是死死咬住了嘴唇，右手和_圖_書下意識地扶住了茶几，讓自己不致摔倒。還沒等她站穩，只見陸應欽飛快地拿出手機，快速地撥了幾個鍵。
程端五纖細白皙的手指附在光滑潤澤的瓷杯上，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折射下熠熠光華赫然進入俞東的眼睛。他沉默地盯著那枚戒指，最終轉過頭去。
程端五手心微微用力，就感覺到紙張獨特的質感，她手心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半晌，她又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打開了紙條，快速的閱覽完上面言簡意賅的訊息，在掃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后，她緊緊的將紙條捏成團，「他不會幫我。」語氣篤定。
「佳佳，回國，明天就回國！」陸應欽的聲音冰涼如鐵，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還不等俞佳佳回話，他已然掛斷。他猛一轉身，用厭煩到了極致，耐心耗盡的眼神看著她，他的聲音像上古魔魘，幽幽傳來：「你想要的，全都如願。我就是魔鬼，我坐享齊人之福，但是我告訴你程端五，趁我現在還看得上你，有的得瑟你就趕緊。等我膩了，連魔鬼都不會再要你！」
程端五注意到他的目光，意識到他是在看戒指，瞬時感到萬分尷尬，表情也變得很不自然。想起當初他送給她的戒指，再想起那日分別，他轉身離開時，她決然地把他送的戒指塞到他手心。他的動作僵了一下，卻還是收起了戒指離開。他不給她找任何麻煩，因為陸應欽在不遠處的車裡等她。
程端五不著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欲蓋彌彰地拿右手覆在左手之上。
「是。」程端五死死地盯著陸應欽，就是這個男人，是他讓她活得這樣痛苦，沒有自由www.hetubook.com.com，沒有選擇，沒有尊嚴。他將俞佳佳送走，娶了她，可是轉眼，卻又不甚在意地把俞佳佳招回。在他眼裡，女人到底是什麼？僅供他玩樂的傀儡么？
「嗨。」他雙手環胸，姿態清越。煦暖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溫暖的光圈。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怎樣的人，也知道程端五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佳佳特意打電話告知他回國一事，不過是想借他的口傳達給程端五，陸應欽給她「解禁」了。不管陸應欽對待程端五是什麼態度，三個人里，程端五註定是會受到傷害的那一個。他不想她身陷囹圄。
程端五眼眸一沉，閃過一絲複雜，最後思緒清明，瞭然地抬眸看著俞東：「是你？」
「審完了么？審完我上樓了。」面對陸應欽，有千萬種態度，都好過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程端五就是程端五，她裝不出纖纖弱質、我見猶憐的模樣，卻也做不到冷漠淡然，毫不在意。所以她只能尋求最自我保護的方式，那就是把自己的心，藏在離陸應欽最遠的角落。
「是我。」俞東抿了一口黑咖啡，明明是極苦的，他卻彷彿失卻了味覺，「因為我想見你。」他的目光毫不閃躲，一瞬不瞬地盯著程端五，最後又掃到她手指上的戒指。
「你……」她話還沒開口，就感覺到俞東的手往下一滑，將一個小紙條塞進了她的手心，隨即，他輕而緩的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彎曲，扣住了那張小紙條。
程端五突然就覺得有些倦。妥協？示好？她不想再做讓自己的自尊被踐踏在腳底的行為。
他話音一落，彷彿萬物寂然，程端五隻覺得自己在那一刻似乎突發性失www.hetubook.com.com聰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聽著「俞佳佳」「陸應欽」這兩個名字，程端五隻覺得深重的疲憊。她心內無助的嘆息，卻又無法真正做到無動於衷。
「承認得倒挺快。」陸應欽作勢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冷嗤一聲：「這一杯倒是喝得久。」
揚聲器裡帶著點茲茲的電波雜音，不一會兒，電話便接通。
俞東為自己點了一杯苦苦的黑咖啡，為程端五點了一杯巧克力。還是把她當孩子一般呵護的模樣。他幾乎習慣的行為讓程端五心裏酸酸的。斂眉低垂著頭，不想看著他，不想讓自己的抱歉表現得更加明顯。雙手握著微燙的杯子，輕輕地摩挲。
「不試你怎麼會知道？」偌大的蛋糕房裡只有店員和他們二人。俞東的眼眸黑亮燦然，聲音卻沉靜無比，「佳佳要回國了，大概就這幾天了。」他頓了頓聲，小心著措辭道：「我想，沒有陸應欽的允許，她被流放在外這麼久，也不能回來吧？」
「送冬天上學。」
「沒別的事，我回去了，以後別再冒險來見我。」她不能再給俞東帶來更多的危險，即便俞東花了心思來見他，也難保以後不被陸應欽發現。
「喂。」電話那端，俞佳佳的聲音遙遠又臨近。
「然後呢？」
身邊到底圍繞著陸應欽的人，在陸應欽幾天不來別墅以後，照顧程端五母子起居飲食的阿姨也開始旁敲側擊地勸慰：「何必呢？把他推向更遠的地方。」
「好樣的，程端五，你好樣的。」他的表情是那樣陰鷙寒冷，甚至讓程端五覺得，他氣極了也許又會扇她一巴掌也說不定。她自嘲一笑，心底一抹荒涼。她還怕什麼呢？罵過打過折磨過，還有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值得害怕的？他的手段，也不過就是那些罷了。
沒有說名字，但是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我不能幫你什麼，但是這個人可以，如果你真的想要離開了，我想，他有能力幫你。」
「去哪了？」陸應欽地質問中氣十足，冷漠異常。
程端五覺得渾身冰冷，她握緊了拳頭，「是，我選男人的眼光是差，所以我當初選上了你，不然我怎麼會有今天？我現在過得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全是我咎由自取。俞東有什麼錯？他最大的錯就是他愛上了我，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他一丁點回應，這一切全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魔鬼！」
俞東眼中閃過一絲而過的心疼，沉聲說：「不必騙我。你現在連自由都沒有了。難道你都不好奇，為什麼今天司機保姆都沒有要求跟著你么？」
陸應欽對待她，起初也許有幾分耐心，他是個迎難而上雄才抱負的男人，對於任何事情都運籌帷幄，又怎麼可能讓程端五除外呢？可是他對待她的耐心，是建立在他還有興趣的前提下。如果他的興趣逐漸消失了呢？那麼結果，不言而喻。
「呵，」陸應欽眼風冷冷一掃，「那麼，『碰到』誰了呢？」
程端五怔然了一下，隨即回答：「挺好的。」
程端五聽了以後，也不過是笑笑，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對待感情，她必須比旁人更小心翼翼，她早已沒了粉身碎骨的資本。
一字一頓，抑揚頓挫，像冰雹一樣擊打著程端五，她已經不覺得疼，只是，心，已經驀地沉到谷底，直至，完全看不見。
清早把冬天送去學校。因為離家裡近，所以程端五也沒有讓保姆跟著，看著孩子進了校門，端五才準備和圖書離開。
「……」程端五恍惚抬頭，有如隔世。
程端五原本還想再回答，但是她一想，再說下去又有什麼意義？他不過是想像控制木偶一般控制她，他的那些溫柔、妥協，不過是在她聽話乖順成為木偶的前提之下。她頓了頓聲，最後把想說的話全部咽下。
握緊了紙條，緊咬著嘴唇，半晌才低低地說：「我知道了。俞東，謝謝你。」
程端五感覺手腕傳來一陣一陣刺痛，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音調也拔高了一些：「你想聽什麼？我說的，你確定你相信？」她唇邊勾起一個冰冷又諷刺的弧度，毫不避諱地望著他，「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就別再我這裏找釘子碰了，俞佳佳回來，自然有溫柔鄉讓你去。」
他的笑容逐漸生澀，聲音有些喑啞，「他對你好嗎？」
程端五獨自在外逛了許久，記下了紙條上的地址和電話，將紙條撕得粉碎，最後投入湖中看著所有紙條的碎片全部沉入湖底她才回去。
陸應欽難以置信地盯著程端五，空氣中越來越低的氣壓讓程端五覺得幾乎快要窒息。他冷冷地看她，幽幽重複：「生不如死？」他冷冷一笑：「原來，在我身邊，你過得這樣痛苦？」
她剛一轉身，就看見離她不遠的俞東一臉笑意地向她打招呼。
幾日不得見，今天她見完俞東，他倒是及時出現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程端五冷冷一笑，最後垂下眼睫，連與他對視的慾望都沒有。
「端五，」俞東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溫柔、情深，他的眼眸深處，一點一點復甦的溫柔流光，「如果可以，也為自己活一次。」
不想剛一到家，陸應欽已經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等她。
「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