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吧。」「你和海洋不合適。」……

「哭什麼呢，是太高興了么？」

我耳邊聽見那男人帶著鄉音的恐嚇：「錢在哪裡？」

只一瞬間就鑽到我身側，我還沒反應，就感覺腰間驟然頂上一片冰涼。那冰涼的觸覺讓我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火車站裡人潮湧動，身邊是嘈雜的聲潮，各種方言夾雜著站台廣播機械的聲音。時而傳來火車發動的轟鳴。因為臨近假期，買票的人尤其多。放眼望去，像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彩色沙漠。

……

他就像大霧中絢麗的光點，我努力地向他走近，披荊斬棘，乘風破浪，最後卻悲哀地發現，那不是我的方向。

我的腦海里反覆回蕩著著這兩句話。像一張無形的網織，一塊無際的黑幕，看似無形無實卻足以讓人窒息。

那被我咬了耳朵的男人捂著耳朵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隨即跟著另外幾個匪徒一起逃走。又是一瞬間便消失，快到我的腦袋裡只有一片白懵。

那天，我不記得是怎樣狼狽地爬起，也不記得是怎樣應付那些聞聲過來的保安。

回到家，我把所有能做的家務都做了一遍。

我的耳朵熱辣辣的疼，眼睛幾乎一片模糊。身體的顫抖讓江海洋有些不知所措。他像個大男孩般羞怯地撓撓頭，走過來輕輕抱著我，伸手輕柔的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

那拿刀抵著我的人似已不耐，他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推搡間，我正重心不穩的摔到江海洋身上。江海洋緊緊貼著我，熟悉的清朗氣息讓我的心瞬間安定下來。連僅剩的恐懼都消失不見了。

我真的相信，我真的相信我的江海洋是無所不能的。

天知道，我有多捨不得，天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可是為什麼，我的眼淚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無論怎樣拳打腳踢都m.hetubook.com.com徒勞無功，無論怎樣聲嘶力竭都只是無濟於事。

我的心，那麼靜，靜到我以為到了時間的盡頭。如果，時間能定格在這一秒，該有多好？

但是我只是笑，笑到眼淚流出。我毫不在意他的訓斥，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我站在車水馬龍的交叉口。仰頭看著那高聳的電視牆。

江海洋的衣服我都拿出來重新放好，一件一件的靜靜摩挲。我想記住，屬於他的每一點，每一滴。和我腦中的許多許多以前一樣，清晰地，銘刻在我的腦海里。

我驀然地點點頭，隨便哪裡，離開這裏就好。

江海洋的咆哮在我耳邊炸開。我的腦袋裡一團亂麻。

去哪裡？

有一名匪徒伺機正要向我靠近，立刻被江海洋揪住。

咖啡廳里，我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拒絕最終還是卡在了喉間。我故作鎮定地對鄒妙說：

一覺睡到中午，我是在江海洋的輕吻中醒來的。他的目光充滿著寵溺。他單手枕在床邊，側著頭微笑著對我說：

我幾乎都要懷疑是風中肆虐的樹葉沙沙。

既然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都得不到幸福，那麼，所有的沉重，讓我一個人來承擔，至少，可以讓他輕鬆一點。

我快步衝過去，意識那一瞬間失控，腦中一閃而過的白光讓我所有的理智都化為烏有。我拿皮包狠狠地砸向正在猛烈撞擊江海洋後頸的匪徒，那人被我突然一擊，立刻本能地抱住頭，我趁機一把跳到他身上，照著他的耳朵便狠狠咬下去……

一陣急促的窸窣聲傳來，一閃而過的白光晃花了我的眼睛。

雖然他是一臉氣惱地瞪著我，惡狠狠地說：

只聽那匪徒里一個人大叫：「不好，快跑，有人來了！」

他那樣毫不設防的睡著，卻不知道，將要迎來的，是m.hetubook.com.com多麼慘痛的傷害。

我感覺自己像被海浪衝上岸的魚，見識了世界的妖嬈和美麗，最後卻只能靜靜地等待窒息的死亡。

呵，命運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誰會預料到，我們還能走到一起，而誰又能預料到，我們終究是要分開？

……

找不出窒息的理由，找不出突破口。

她無奈地搖搖頭：「最近票務真的很緊張，很多地方一直到5號都全部售完了。」

那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兩天。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一直緊緊地摟著江海洋。

那時候，我以為，那種遺憾會延續一生。

他領著我上樓，進了一間還完全沒有裝修的毛坯房裡。暗灰色的水泥不安全的□在外，在朦朧的夜色中顯得空闊而悲涼。我的耳邊是呼嘯的風和江海洋誠摯的話語。

夜色漸濃，沉悶的天幕中有稀疏的星光，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睜大的那雙閃著瀲灧水光的眼睛，無助而茫然。我靜默抬頭，一片夜幕降臨的黑暗，只聽見飛鳥一閃而過的哀鳴。

他像個孩子一般靠近我，輕輕地抱著我：「于季禮，明天放假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那麼殘忍的，傷害我最最深愛的江海洋。

他用力一掙，我被慣力甩到地上。

如果不是我和江海洋都跌坐在不同的方向，我幾乎要以為是一場夢，我們並沒有經歷那些驚險。

一字一頓，抑揚頓挫，莊重而認真。

那時候我們都還只是孩子，班上調皮的男生自動的把我和江海洋歸為一對。每次我走過總有多事的男孩頂著江海洋的手肘起鬨道：

血腥味在我嘴間蔓延，咸腥苦澀，黑暗中，死亡的絕望和血液的咸腥在無限蔓延。那人的咆哮聲凄厲慘絕，在我耳邊嗡鳴。

坐了很久很久的車，從繁華的城中一直到幽靜的郊外。和*圖*書我們到達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而江海洋卻是一臉興奮。

我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可是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絕望像潮水一般，將要淹沒我的全部。

「原諒我沒有事先告訴你，不過我只是想給你個驚喜。明天我就走了，不過我辦妥一切一定會回來的。你就在家裡等我回來。不許胡思亂想。」

黑暗中鑽出幾個詭異地身影。三個，或者是四個，我並沒有看清楚。

我們是在無數次擦肩而過後分開的。

而我，想要他過的更好。

他年輕的聲音里有些許留戀繾綣。蜷曲的手指慢慢舒展，撫摸著我的臉龐，低頭吻去我的淚水：

那小姐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眼，還是很有耐心的回答著：「不好意思小姐，您要不想好了再來買好嗎？最近國慶節，票務很緊張。」

明明該是恐懼至極的情形，卻不知為何我就突然鎮定了下來。那死死抵在我腰間的冰涼讓我第一次這麼直面傷害和死亡。

上面一閃而過的日期，清晰地落入我眼底。

「拿錢出來，快點！」

可是我想，我大概再也得不到幸福了。

「沒有更早的么？」

他率先向他身側的一個匪徒下手，那些匪徒沒料想江海洋會奮起反抗，一時失了防備，被江海洋搶了先機。一群匪徒立刻慌了神圍了上去。江海洋靈活的閃避著，卻因為以寡敵眾還是漸漸落到劣勢。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快到我機會沒有反應過來。我一下子怔楞在圈外不知作何反應。

那天的風很急，冰涼而蝕骨，放佛要將人吞滅。

奇怪呢，他明明叫我別哭了。

月光清澈，寒風凜冽。

那小姐終究是敵不過我的執拗，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打：「最近的是2號１８點40發車去西安的，您要麼？」

「生日快樂，小懶蟲。」

江海和-圖-書洋貼在我背後，呼吸沉重，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保護好自己，逮到機會就跑。」

他們緊緊圍住我們。惡狠狠地說：

見我還在原地，江海洋大叫一聲：「快跑——」

「別哭，我一定會回來的，別哭。」

那天他帶我去了靠近三環的一個小區。一臉滿足和討賞的孩子氣。

我終於知道，原來，放棄幸福是這麼需要勇氣的一件事，而我卻還故作偉大的以為我可以。

我能去哪裡呢？

他說：「于季禮，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

窗外微弱的月光在厚重地雲層中若隱若現，清風微盪，模糊的淚眼讓我幾乎認不清江海洋的眉眼。只能靜靜地聽著他均勻的呼吸。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

偏僻而安靜的小區里路燈並沒有建齊。我們穿過一條小道準備去車站坐車。

他話音還沒落，就大力的將我推出圈外，脫離他們的包圍。

我仰起頭，讓那些酸澀向體內逆流。

本來在我身旁的江海洋被另外的人拖到一旁。伸手不見五指的死角我也看不清狀況，只是警惕地握緊手中的包。

那時候的江海洋還是一臉羞澀的半大少年。明明身穿著學校統一的不很合身的校服，卻仍是風姿卓越，在一幫半大的孩子里最是顯眼。

「江海洋，你老婆，你老婆。」

我真的，心疼他輾轉反側的失眠。

「去哪裡？」窗口的小姐一臉笑容。

我的心無比的恐慌。包中的那張金額空白的支票讓我全身都在顫抖。手中提滿了塑膠袋，新鮮的蔬菜帶著特有的清香湧入我的鼻尖。而我的腦海里，卻是一片白懵的混亂。

反正我也是一無所有，再失去更多也無所謂。

2007年9月30日。

說的雲淡風輕，說的果決淡然，可是一走出來，我的眼淚就如同泄閘的洪水洶湧奔騰。

我只記得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踉蹌地htｔps://m•hetubｏｏｋ•ｃom•cｏｍ走到江海洋身邊，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江海洋略有些僵硬的手。確定他還是安然無恙的溫暖著，我才放下心來。

而江海洋，他可以有更好的未來。離開我，他可以過得更好。

「于季禮，以後不許你這樣冒險，你要學會站在我的身後！」

多少夜了，他都沒有這樣安神地睡過。

江海洋只是牽著我的手，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話，語氣鄭重語速緩慢：

江海洋回來的時候，滿臉都是笑意。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空曠的馬路上，來往的人潮湧動，最終吸附了我的悲傷，蒸發成空氣，消散在這個寂寥的世界里。

「于季禮，以後都會好的。我這次回去不會很久，相信我，我一定會說服爸爸。」

「給我幾天時間，我會離開他。」

一路我們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只是享受著這難得的清凈。

江海洋給我的愛情太過美好，美好到我覺得，我永遠也不配得到。

放佛，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他並不理睬起鬨的男孩，也始終不敢抬眼看我。

「隨便給一張我吧。」

那群匪徒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全部像電影的定格鏡頭一般怔楞在原地。

眼看著江海洋有些吃力就要敗下陣來，我再也不能愣在一旁坐以待斃。

我卻欣然地發現，這種感覺沒有比離開江海洋痛苦。

我固執地搖了搖頭：「隨便去哪裡，越遠越好，最好是馬上就能出發的。」

我狠狠地點頭，每動一下，眼淚就隨著力度灑下。

……

原來，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那天的我，是以怎樣複雜的心情起床，我已經記憶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直緊緊地拽著自己的手心。

我的喉嚨里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心臟劇烈的抽痛著。

我雙眼還沒能很快的對焦。傻愣愣的怔在原地。

我忍著眼淚靜靜地點頭。

那笑意讓我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