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冤家路窄
第一節

漫夭也不跟她拐彎抹角,直說道:「是為姑娘的自由而來。在下是生意人,聽聞姑娘琴藝了得,想與姑娘談一筆生意。」漫夭刻意將嗓音變粗,少了空靈,多了磁性和沙啞。
宗政無憂斜眸一瞥九皇子,顯然不喜:「美」之一字的形容。九皇子驚覺失言,忙討好笑道:「七哥,我,我們進去吧。」
宗政無憂沒說話,回頭進了雅室。漫夭這才鬆了一口氣,剛才宗政無憂的目光幾乎讓她覺得她是不是被認出來了?後轉念一想,那日大殿上,她頭戴鳳冠,珠簾遮面,縱然宗政無憂再厲害,也不可能認得出她來。只是,這個人帶給她的壓迫感實在太強烈,強烈到令她一見他就不由自主的緊張。
漫夭蹙眉,宗政無憂不是忌酒忌色么,怎麼會出現在青樓里?她正疑惑,走到雅室門口的宗政無憂突然回頭,又朝她看了兩眼,目光極為犀利,看得漫夭心頭一凜,忙收回視線。聽到九皇子問:「怎麼了,七哥?」
「有何為難之處?」漫夭一邊問,一邊朝蕭煞使眼色,蕭煞又掏出一錠金。
漫夭淡淡笑道:「我想見沉魚姑娘,麻煩秦媽媽幫忙安排。」
這一點也正是漫夭所疑惑的,不過……
蕭煞道:「已經照主子的意思辦妥,茶園過兩日便可開門營業。」
「泠兒!」漫夭蹙眉輕斥,泠兒猛地警醒,慌忙捂住嘴巴。一旁的鴇母疑惑地望著他們,目光在漫夭身上來回打轉。
「主子,沉魚姑娘到了。」門外,蕭煞稟報。
聽到:「香魂樓」三個字,蕭煞皺眉,正巧泠兒從裡屋出來,聞聲驚道:「主子,您去青樓做什麼?」
泠兒湊過來,雖然看不太懂,但認識圖中圓形高台上的琴,便猜測道:「主子是想請hetubook•com•com沉魚姑娘去茶園彈琴嗎?」
泠兒疑惑道:「可是我想不明白,皇上為主子置辦了那麼多嫁妝,臨天皇又賜了主子那麼多珠寶,主子又不缺銀子,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多心思開什麼茶園呢?以主子您的身份,要是傳了出去,多不好啊!」
漫夭嗔了她一眼,三人一起出了門。
那一日,她拿性命相搏,十指皆傷,最到后,終還是贏了。臨天皇沒有降罪于宗政無憂,為了安撫漫夭,准了她六月之期,並封鎖消息,賜給她一座公主府以及珍寶無數。
漫夭這才進屋,還未開口,便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七哥,想不到天底下竟還有第二個人和你一樣,生得這麼美!」
漫夭淡淡道:「所以,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身份。開茶園的目的不一定是為了賺錢,我只想完成一個心愿。」
漫夭起身笑道:「久聞沉魚姑娘美艷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主子,主子。」
漫夭禮貌請她入座。
「這……」鴇母扭著帕子,猶豫起來,似有所顧忌。
沉魚這才回神,連忙笑著回禮:「沉魚見過公子。公子才是人中龍鳳!」
竟然是……宗政無憂!剛才說話的,自然是九皇子。漫夭心口一跳,下意識握了握指尖,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但那日在大殿上被這個狂妄的男子挑了喜服割傷十指的情景依舊曆歷在目。
這聲音……有些熟悉!漫夭抬眼,二樓走廊上立著兩名俊美非凡的男子,說話之人身著淺藍色衣袍,面容俊朗,嘴角含笑,目光直勾勾的將她望住,毫不掩飾眸中的驚艷之色。而他身旁的男子,一身白衣,金黃鑲邊,氣質卓然,五官完美無人能及和*圖*書,他只是往那裡一站,滿身風華、尊貴不可逼視的氣勢,將這滿樓的奢華旖美全部化作虛無。
嗆人的濃香撲鼻而來,漫夭不自覺倒退一步。蕭煞立即上前把劍一橫,鴇母止步,本就粗短的脖子縮了一縮,識趣的閉嘴。
門被推開,一名紅衣女子婷婷步入。那女子膚白若雪,唇紅似櫻,柳眉彎彎如畫,整張臉有如精雕細琢般精美到了極致,一襲似火紅衣穿在她身上,艷而不俗,媚而不妖,果真美艷傾城。漫夭微笑注視著她,目帶欣賞。沉魚進屋時本揚著下巴,帶著股子傲氣,但當她看到漫夭時,明顯怔愣住,表情是意外之中帶有驚艷。
蕭煞點頭,回道:「是。臨天皇差人送來的名單之中,只有九皇子與傅籌將軍二人暫無妻妾。九皇子是典型的紈絝子弟,雖無妻妾,但喜流連煙花之地,紅顏知己無數。傅將軍常年征戰沙場,聽說他冷酷暴戾,滿身煞氣。」
沉魚柳眉微動,笑道:「公子怕是找錯人了,沉魚只是青樓女子,與公子之間有何生意可談?」
沉魚暗中將漫夭打量了幾回,才開口問道:「聽秦媽媽說,公子這一趟是專為我而來,不知……公子找沉魚是……」
漫夭沒有回頭,只是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問道:「都打聽清楚了嗎?」
白日里的香魂樓,雖不如夜裡人聲鼎沸,卻也足夠熱鬧。漫夭一行三人剛到門口,眼尖的鴇母忙不迭揮舞著帕子迎上來,邊走邊叫道:「哎呀呀,這又是哪家的公子啊?瞧這模樣俊的,嘖嘖,把咱這樓里的姑娘都襯沒了。」
那是一間裝飾豪華而又不失雅緻的寬敞房間,漫夭帶著泠兒入內,蕭煞守在門外。
漫夭微微點頭。
「主子,那不是九和_圖_書皇子嗎?他怎麼在這兒?」泠兒湊近漫夭,好奇問道:「跟他一起的那個人是誰啊?怎麼會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
漫夭點頭,泠兒又問:「可是,他不是忌酒忌色嗎?」
「來這裏的人,不一定都是為了尋歡作樂,就好像我們。」漫夭背對著窗子坐下。
漫夭聞言啜了一口,味道有些奇特,有點像大麥茶,但又不全然相同。
宗政無憂朝漫夭掃了一眼,目光清寂冷冽,不同於大殿之上的輕蔑和狂妄,倒像是看一件死物般的無波無瀾。
香魂樓,京城最有名的青樓之一,樓里的姑娘燕瘦環肥,個頂個的都曾紅極一時,而最有名的當屬沉魚姑娘,不僅姿色容貌艷冠京城,還彈得一手好琴,曾有無數達官貴人想替她贖身,欲納為妾室而不得。
今日,漫夭穿了一件質地上乘顏色素雅的月白長袍,將烏髮用玉冠束起,又在黛眉上修了幾筆,頓顯英氣颯朗,風姿卓然,再加上她本就身材高挑,氣質出塵,此刻手握摺扇,行步自然大方,儼然一副瀟洒風流的俏公子模樣。
惹得泠兒睜大眼睛,誇張道:「主子……您這模樣走出去,以後京城裡的小姐們還要不要睡覺了?」
陷入回憶的漫夭被泠兒叫聲打斷,回神,她收起圖紙,有人奉上茶來。泠兒正感到口渴,端起就喝,然後:「噗」一聲全吐了出來,叫道:「這什麼茶啊?好難喝。」
「這件事情先放一放。」漫夭轉身說:「茶園裝修已接近尾聲,我讓你請京城最有名的點心師傅可請到了?」
為方便行事,避人耳目,這些日子,蕭煞出門都會易容,漫夭和泠兒則喬裝成男子。
公主府寬敞的後院,冒了新芽的柳枝在一湖碧水的映襯下格外的嫩綠清新。hetubook•com.com
漫夭笑了笑,卻不答,只吩咐二人去準備。
公主府地處偏僻,環境清幽,正為漫夭所喜。
鴇母望著蕭煞手上的兩錠金,餘光瞟向九皇子和宗政無憂進入的雅室,為難道:「不瞞公子,剛才進去的九爺,他每次來必點沉魚,這回還帶了客人來……您看……要不……」
三十多人,卻只兩人單身。漫夭略略蹙眉,微嘆口氣。她一直都知道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男人為尊的世界,可她卻不想嫁給妻妾成群的人,不管有情無情,都不願被捲入女人爭寵的是非之內。可眼下那二人,九皇子顯然不待見她,名將傅籌她沒見過,但以他年紀輕輕就掌管兵權,並與宗政無憂齊名來看,必不簡單。
漫夭沒答話,從袖中摸出一張被疊了數層的圖紙,輕輕展開。那是她用重金買下一座園子后,親手繪製的設計圖。
漫夭點頭,滿意道:「那好,就缺最後一樣了。叫上泠兒,跟我去一趟香魂樓。」
九爺?漫夭蹙眉,看來這九皇子果真是煙花之地的常客。她轉了轉眸,笑道:「秦媽媽,我只見沉魚姑娘一面,與她小談一會,用不了多久,不會耽誤她迎接貴客。」
蕭煞走進後院,腳步頓了一頓,前方沐浴在陽光中的背影,光華耀目,遺世獨立。他看了一會兒,才垂下目光,上前。
蕭煞掏出一錠金,放到鴇母眼前,鴇母立刻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伸手來取,蕭煞卻握住了金錠。那鴇母是聰明人,一個扭身轉到漫夭面前,滿臉堆笑道:「公子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只要秦媽媽我能辦到的,一定儘力。」
蕭煞再次取出一錠金,鴇母這才喜笑顏開的應了,並將他們安排在宗政無憂與九皇子的隔壁。
漫夭沒回答,倒是蕭煞忍不住白了泠www.hetubook.com.com兒一眼,低聲說道:「是離王。」引得泠兒瞪大眼睛,一時忘記身在何處,就叫了出來:「什麼?主子,他,他就是那個囂張狂妄、把你關在門外的……」
漫夭道:「請她進來。」
脫去鳳冠的漫夭,膚若凝脂,眉如水黛,眼似秋波,清靈明澈之中卻又有著與年齡不符、彷彿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成熟與滄桑。她靜靜站在湖邊的柳樹下,陽光迎面照來,將她周身渡上一層薄薄的金黃。
一進門,泠兒就問:「主子,那個人真的是離王嗎?」
泠兒:「哦」了一聲,好奇的問:「那主子找沉魚姑娘是要做什麼啊?」
漫夭不緊不慢道:「聽聞數年前有一位姓余的知府大人,因牽涉一場謀逆事件,被滿門抄斬,共七十九口人。後來檢查屍體時……少了一個,經查證,少的那個,是余知府的小女兒余晨。」說到這裏,漫夭頓了一頓,雙眼望住對面女子,見女子面色已變,她又道:「沉魚,余晨,都是好名字。」
她垂眸望著手中圖紙,似是要透過薄薄的紙張望盡曾經懷抱夢想的無數歲月。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前,她曾是漫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她的人生無法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抉擇。她愛喝茶,喜歡安靜,夢想著有一個自己的茶園,不為盈利,只為尋一二個志同道合的知己一起品茶下棋,看風景秀麗,論人生悲喜。可夢想終歸是夢想,她用盡心思所繪製出來的設計圖,在父親的怒罵聲中全部被撕毀,無一得已實踐。她以為一輩子就那樣了,卻沒想到,人生的道路上,總有許多事情出人意料。二十六歲那年,她死在了年輕繼母為她設計的一場人為「意外」之中,背後的主謀,是她那溫情款款初登董事位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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