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坦誠相待
第二節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梢的空隙,照進半敞著窗子的寬敞房間,透著茸黃的暖意。
「離王…殿下?」她看了他數秒,才不確定的問。
她怎麼那麼肯定他會去救她?如果他不去呢?她會怎麼辦?
漫夭捂著胸口,滿臉漲紅,極其懊惱地瞪著一旁的罪魁禍首,意外發現宗政無憂白凈的面龐竟透著微微的紅暈,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已經消失無蹤。
太子的確回來了,只不過,他是慢慢退著回來的。退到門口之後,漫夭看到有把劍抵在他喉嚨口,余大人也看到了,臉色大變就要喊「有刺客」的時候,冷炎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余大人那聲「有刺客」愣是哽在嗓子眼沒喊出來。
再往後,漫夭看到了離王宗政無憂。
宗政無憂笑起來,目光灼灼望她,緩緩說道:「本王記得,那天是你先投懷送抱,碰了本王。」
宗政無憂目光一動,像是受了蠱惑,將葯碗送到自己的唇邊,含了一口葯,然後扳過她的臉,覆上她嬌美柔嫩的雙唇。
宗政無憂笑道:「本王王府。這座院子以前沒有名字,以後就叫漫香閣。」
他開口,聲音恢復如常:「為何讓人來找本王?你憑什麼肯定本王會去救你?」
「你問本王是否被人上了身?那你呢?你是被人上了身,還是……你上了別人的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宗政無憂緊緊盯住她的眼睛,不放過她眼中的任何一個表情。
窗外花團錦簇,枝繁葉茂,碧水映著藍天。漫夭披了外衣下地,慢慢走到他身旁,看著他完美的側臉,輕輕笑道:「因為你知道我不是兇手,也因為,你對象棋……情有獨鍾。」
心尖皆是一顫。
空氣中,一派寂靜。
皆是無聲。
宗政無憂回眸,有些詫異。漫夭又道:「曾經有人說我像一面鏡子,鏡中如何,我便如何。」
宗政無憂坐在床邊,側頭凝視著沉睡中的女子平靜柔和的睡顏。她睡得真是安穩,安穩得讓人妒忌。想到她暈倒之前的那句話,宗政無憂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棋逢對手,惺惺相惜,更何況,她身上,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風,不知從哪裡捲來一片樹葉,漂浮在他們對望的視線之間。漫夭抬手,碧綠的葉片落在她潔白如玉的掌心,她低眸輕輕一笑,恍然間,宗政無憂有股衝動,想將那片葉子連同那隻手一起握住。他下意識地轉開頭,視線飄移出窗外,無法鎖定一處。
她怔怔望著眼前被放大后的俊臉,幾乎能感覺到他睫毛的顫動。他的手,托住她的下巴,修長的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她細瓷般光滑的肌膚,而他的唇……緊緊www•hetubook•com.com貼著她的,輕輕動了一動,一股奇異的電流瞬間襲擊了她的全身,令她僵在那裡,許久都沒做出反應,直到苦澀的葯汁被灌進她的口腔,她忘記吞咽。
她說你終於來了!
漫夭卻說:「我謹慎,是因為殿下你不曾坦然相待。」當然,她也沒期待過他這樣的人能對她坦然相待。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突然打斷漸漸濃郁的曖昧氣息。
漫夭心頭一震,那一瞬幾乎忘記了呼吸。他開始試探了?
她這樣想著,殊不知,病容中略顯蒼白的自己緊蹙眉頭、輕咬下唇的模樣是多麼的誘惑。
漫夭看得愣住,這樣的笑容在她看到他第一眼時曾想象過,但自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起,她就認為,他的笑容可以是嘲弄、譏諷、冷笑,絕不可能會是這樣的乾淨而溫暖。是什麼讓他在一夜間改變了對她的態度?而且還改變得這麼徹底!
宗政無憂伸手端過一隻葯碗,等著她睜開眼睛。
漫夭道:「你不是不近女色嗎?為什麼突然轉性,一再輕薄我?」
「為什麼?」宗政無憂依舊沒有回頭。
「這……我這是在哪裡?」其實不用問,她已經知道了。
宗政無憂望著她,笑道:「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突然變笨了?」
原來有些人,溫柔起來比殺人時更可怕www.hetubook.com•com。漫夭慌忙移開目光,一顆心竟怦怦直跳,控制不住。她大驚,忙轉過頭去。明明早已過了懷春的年紀,也經歷過情感的波折和男人的欺騙,沒理由會為一個眼神一個笑容而亂了方寸!定是病糊塗了,抵抗力變得薄弱。
他站在窗前,背對漫夭,負手而立。漫夭看著他的背影,在陽光中帶著些冰冷,有一絲寂寥的味道。
漫夭呆了呆,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連忙又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眼前情景沒變,宗政無憂還在,那被她認作是不可能出現在他那雙邪妄雙眸里的溫柔也還在。
漫夭警戒地坐起身,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他,沒有接葯碗。
漫香閣?他這是什麼意思?漫夭蹙眉,一肚子的疑問。
宗政無憂奇怪地問:「何意?」
「你……」她猶豫著開口,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因為宗政無憂此刻的表情是那麼的自然,自然得好像他們之間本就該是如此一般。他坐在她的身邊,半垂著眼望她,姿勢慵懶,目光柔和中透出的深邃,像是致命的漩渦,吸引著她往裡沉陷。
漫夭氣結,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便伸手奪過他手中的葯碗,將那苦膽般的葯汁一口氣灌了下去,問道:「你,是不是……被上身了?」不然,她想不出他為何突然像是變了www.hetubook.com.com一個人。
漫夭瞪大眼睛,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
漫夭笑,嘴上不語,心中卻道與你們這些人打交道,聰明的人尚且應付艱難,笨了,怕只有被魚肉的份。偏偏她不想被人魚肉。所以,看著宗政無憂的眼睛,越是猜不透,她便越是提醒著自己要保持清醒和距離,要謹慎,不能輕信任何人。
宗政無憂目光不變,懶懶地嗯了一聲,嗓音低沉磁性,對她說:「你醒了。起來,喝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有溫柔的笑意從他好看的唇邊一點點漫開。
漫夭想說那是個意外,宗政無憂已接過她手中的瓷碗放到一旁,隨後,轉身向她,傾身而下,漫夭就被他圈在了中央。宗政無憂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探測、猜疑,又像是期待和渴盼……他定定的望著她,一轉不轉,彷彿要望進她的心底和靈魂。
「鏡子?」宗政無憂重複,笑道:「這麼說,倒成了本王的不是?」
他說:「你是本王見過的最謹慎的女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間,漫夭真的睜開了眼睛。一睜眼便看到安靜的坐在床邊的男子,他背靠床欄,端著葯碗,微微偏著頭,邪眸深邃,靜靜的凝視著她,眼光溫柔。
「不敢。我只是想多活幾年罷了。」漫夭坦然迎接他的目光,她不知道他會怎麼想,但這些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他們相和圖書互注視著,兩雙漆黑的瞳眸,一雙看似明澈,實則慧光流轉;一雙映著陽光的暖意,卻仍舊冰如寒潭。漫夭想要透過宗政無憂的眼,望進他心底。宗政無憂卻要透過她的身體,望穿她的靈魂。
「今天天氣真好。」她突然偏過頭去,望向窗外,毫無預兆的岔開話題。
「殿下為何會在我的房裡?」她問,問完立刻覺得不對勁,如果真是在她的房裡那就壞了!她連忙打眼一掃四周,鵝黃色絲質錦被,楠木大床,半圓形鏤空雕花屏風,白玉青花細瓷裝飾物……這哪裡是她的房間!
漫夭回道:「我不確定殿下是否會來,我只知道,能帶我離開牢獄的,只有殿下你一人。」
宗政無憂眯起鳳眸,濃眉幾不可見地一皺,沒接她的話,也沒繼續上一個話題。他就那麼一直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直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屋子變得敞亮。
宗政無憂側眸,眼光深沉,語氣不明道:「女人太笨,讓人生厭,而太聰明,則讓人生畏。你,可以適當的……再笨一點。」
他的臉依然俊美絕倫不似凡人,他的眼依舊邪妄冷酷似地獄閻羅。他淡淡的淡淡的朝她看了一眼,她就覺得她那隻已經踏進棺材的腳被生生拽了回來。凝在胸口的那一口氣終於鬆了,身子便再無支撐,朝地上倒去,倒下之前,她笑著對他說:「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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