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坦誠相待
第三節

漫夭淡淡看他一眼,低眸回答:「如果是你,你會在第二份茶單遞到你手上的那一刻,就有所反映,而不是一直小心謹慎的試探。」
她一下子說了這麼多,竟覺得很暢快,想不到在這異世之中,竟然還能與人談起前世。轉過身子,拿背靠牆,頭微微往後仰,眼睛看著雕花房梁,目光清寂,語氣冷漠至極。
「怎麼,還不習慣?」宗政無憂依然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疑惑沉思的表情,笑著問。
儘管早已知道答案,但此刻從她口中說出來,宗政無憂仍是心底一震,眸光變了幾變,卻讓人看不出是悲是喜。
漫夭轉開臉,垂目淡淡道:「這是另一個問題。該我問你了,你母親……在這個世界是怎麼去世的?」
泠兒摸了把腫起的額頭,不在意地說:「看到主子沒事,我就放心了。都是我沒用,沒保護好主子,還讓主子為我操心。」
宗政無憂點頭,嘆她心思細密,又問:「那你如何確定是我母親?」
漫夭搖頭,看到泠兒的額頭有塊腫起來的青紫淤痕,驚道:「你受傷了?」定是她被帶走時泠兒想要跟著卻被獄卒推得撞到牆上所致。
漫夭直覺地想縮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他的手掌那麼有力,目光如此溫柔,她不由自主跟著他走回床邊,被他扶著躺到床上,仍不能適應他突如其來的轉變。
「我不知道。」漫夭答得乾脆。這才是宗政無憂最想知道的答案吧?可惜,她真的不知道。她沒有刻意去尋找回去的方和圖書法,那個世界,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整個屋子,只有他們二人清淺的呼吸,院子里空無一人,很安靜。
輪到漫夭的時候,漫夭想了想,才問:「你母親,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
「主子,主子——」說曹操曹操到,她還沒放下筷子,泠兒已飛奔進屋,直撲到她床前,神色緊張地問道:「主子,他們有沒有欺負您?」
透過細密的髮絲,宗政無憂看到她嘴角上揚,噙了一抹深沉的諷刺,伴隨著說不出口的憂傷,他抬手,撥開擋住她視線的長發。她眼前豁然明亮,咫尺之間,是他完美的俊臉。
宗政無憂感覺到她的放鬆,用手捧著她的臉,越吻越深,欲罷不能,直到感覺她快要窒息,才放開了她,皺著眉,轉過頭去,呼吸粗重。
每個人都有不願提及的傷心事,她無意挖人隱私,也不想被人逼著說一些她不想說的事。
漫夭的目光在他臉上流轉,不是不習慣,而是根本就無所適從。他的溫柔,來得太奇怪!
他忽然轉到她面前,俯身望著她美麗卻變得黯淡的眼睛,用無比柔和的語氣對她說:「凡事都有例外,不是每個男子都如你所說的那般不堪!」
漫夭笑道:「和你之前一樣,猜的。其實你也不確定,我是否和你一樣只是認識那個世界穿越而來的人。」
宗政無憂瞥她一眼,丟開棋子,站起身來。他面對著窗外,沉默許久。漫夭依然靠著窗欄,定定注視著眼前被打亂的殘局,hetubook.com.com沉默不語。
她將頭靠上窗欄,外頭忽然起了風,刮進來,揚起她綢緞般烏黑的長發在眼前飛舞,視線如被墨染。
漫夭卻笑起來,笑得極為諷刺,道:「我以為你不信完美二字!在我眼裡,沒有哪個世界是完美的……人性貪婪,追名逐利,永遠都無可避免,那個世界雖然沒有皇權爭鬥,然而……商場之中,爾虞我詐,陰謀算計,比比皆是!一夫一妻,不過是個制度!自古以來,男人……喜新厭舊,負情薄倖,為一己私慾,置他人情感甚至性命于不顧,即便是對待曾經相濡以沫的妻子,在生死關頭,也可以棄之不理,與情人風流快活……人性本如此,美好,或者不美好,只在於人心。」
漫夭扭頭朝相反的方向,大口吸氣,喘息急促,心跳得厲害。
漫夭好奇問道:「什麼遊戲?」
「你怎知不是我?」宗政無憂有幾分好奇。
宗政無憂問:「你是怎麼來的這個世界?」
宗政無憂皺眉,奇怪的回眸看她,問道:「你從來沒想過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不會想念你的父母親人?聽說那個世界和平美好,每一個人都可以活得簡單快樂。沒有皇權爭鬥、陰謀詭計,也不允許三妻四妾,人人平等相待,堪稱完美。」
漫夭心頭一暖,有些歉意,柔聲道:「是我連累了你……」
「謝謝你!」漫夭誠摯道謝,頓了頓,又笑著補了一句:「無憂。」
午膳很豐盛,但只漫夭一人在用,她沒食慾,隨便和-圖-書吃了兩口,也不知泠兒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第一枚紅子被吃掉的時候,宗政無憂目光灼亮,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年代如何稱呼?」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微風細細吹拂,撩動兩人髮絲,糾結纏繞。一時間,兩人竟都不出聲,一直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久久不動。
宗政無憂眼光遽然亮了一下,笑得十分好看,「看你氣色好了很多,有沒有興趣……陪我下盤棋?」
漫夭擺弄棋子的手微微頓了一頓,才緩緩抬起頭來,對面那雙如幽潭般深邃的眼,計量仍在,卻很坦然。漫夭知道他的心思,但她還是應了。因為兩人棋藝相當,這種玩兒法還算公平,總好過兩個人一直這麼相互猜下去。再說,他救回園子里的人,也算表了誠意。
「怎麼死的?」他忽然很想知道這個答案。手還停在她的臉頰,沒有收回,也沒其他動作。
他說得認真,無可辯駁的語氣,然後,又放柔了聲音,說道:「慢慢就會習慣。阿漫你……先休息,我下午再來看你。」他放開她的手,不等她再開口,他已經轉身出了門。離開后的宗政無憂,嘴角微微翹著,在無人看見的地方,邪魅地勾唇。也許習慣一個女人,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難。
不知過了多久,宗政無憂才再度開口,語氣低緩,聽似平淡,卻隱有憂傷在其中盤旋。他問:「如何才能去你們那個世界?從那裡來的人,在這個世界意外身亡,還能和_圖_書否再回去?」
彷彿觸到地雷,宗政無憂猛然收回手,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間變得冷厲。漫夭眉頭一皺,依然是淡淡道:「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就當做是……你不問我死因的交換。」
宗政無憂微微詫異,細細一想,她的話,不無道理。人性本如此,到哪裡都是一樣,不一樣的,是人們的思想和觀念。但……
「你很聰明。」宗政無憂忍不住贊了一句,跟這個女子打交道,與其費盡心思還不如簡單一點。
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本王」,他也在徵詢她的意見,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容反抗的口氣。漫夭一愣,欣然應允:「好啊。」
他的眼神是褪去冰冷的溫柔,聲音低沉清雅如同天籟,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令她的心無端一顫,她卻笑著說:「我曾經也那樣以為,但命運卻給了我一個足已令我銘記一生的教訓……」她明澈的眼底突然湧現的傷感,像是一根不小心劃過他心底的刺,有些細碎的疼。不等她說完,他突然低頭吻上她的唇。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話,他竟然不想聽。
宗政無憂看著她的眼睛說:「誰吃掉對方一個字,就可以提出一個問題。無論是什麼樣的問題,都必須回答,不許說假話。如何?敢不敢玩?」
漫夭握住棋子的手微微一顫,這一次回答的沒有那麼迅速。宗政無憂也不催她,只靜靜等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死了,所以就來了。」再簡單不過的回答,她語氣平淡,聽起來並無和*圖*書情緒浮動,但那沉默的時間已然說明了一切。
宗政無憂又定定看了她許久,眸光變幻,深沉不定。最後,他突然牽了她的手,神色自然地對她說:「你身子初愈,多休息。」
「殿下……」她還在措辭,已被他霸道地拿指尖按住雙唇。他說:「以後無人時,你,可以叫本王的名字。」
不同於園子里的狂烈,也不同於上午的故意作弄,這個吻,帶著令人心安的溫柔,彷彿在吻一個希望早日痊癒的傷口,讓人生出一種感受到情意的錯覺。漫夭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去感受這片刻的美好,哪怕只是虛幻。
宗政無憂站在窗外,靜靜望著裡頭的主僕二人,眯起的鳳眸神色轉了幾轉,始終未明。他耐心的等待著她們敘完,才吩咐人帶泠兒下去敷藥休息,然後進屋。
同樣是一句話,問出了不止一個問題。
漫夭也不在意,回答道:「二十一世紀。」
「你的人都已經放出來了,這陣子,你先在這裏住下。至於……茶園解封之事,給本王點時間,本王會去和皇帝說。」
他問的夠直接,其實這是兩個問題,只不過被他合成了一個。
說不感激是假的,宗政無憂這樣的人能為她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披上衣袍,兩人臨窗而坐,依舊是她紅子他黑子,各歸其位。在開始走第一步之前,宗政無憂思索著用輕緩的語調對她說:「阿漫,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這句話,你上午已經誇過了。」漫夭執起一子,說:「下一個問題。」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