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懸一線
第二節

整個畫舫之中,只剩下他們四人,泠兒手臂受了兩處傷,傷口正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見漫夭神色不對,她也顧不上痛,只趕緊著跑過來,拉著漫夭緊張問道:「主子,您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在哪裡?要不要緊啊?」
紫衣男子面上雖無波瀾,心中卻是暗暗稱奇,一般女子倘若被男子這麼大胆直視,只怕早就雙頰飛紅,目光羞怯,但此女在他注視之下,卻能保持淡然平靜,絲毫不受影響,自然優雅地飲著茶,這等閑定氣度,在女子之中實屬難見。看她始終神色淡淡,必是喜歡清靜之人,他很識趣的不做聲。靜靜聽著悠揚的琴音、品一等好茶、賞山湖美景、觀絕世美人,心想這世上可還有比這更為愜意之事?
漫夭笑笑搖頭,問道:「不知公子方才叫住我二人,所為何事?」
紫衣男子聞言轉頭,驚在當場,只見被他護在身後以為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正衣袂翻飛,身形急轉,出手快如閃電,動作乾脆利落,竟不遜色於他!他心中震撼之極,原來她也會武!只是,她雖劍法極快,但刺進敵人身體的利劍沒有一次是對準敵人的心臟,總會偏出那麼幾分,留有餘地。
男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漫夭正想拒絕,泠兒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邊說:「主子,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們看起來不像壞人……」
黑衣人不答,相互對了個眼色,便揮劍招呼過來,動作迅猛。中年男子與泠兒挺劍迎上,很快被圍困。
這回拐了一個彎,還是想知道她的姓名。漫夭覺得有些奇怪了,www.hetubook•com•com這人看著很爽朗,不像是會計較這些事情的人。
事已至此,只能與舫中之人同舟共濟。
漫夭看泠兒的傷不算嚴重,伸手撕了條舫中的輕紗草草給她纏上止血。
泠兒問:「為什麼?」
中年男子面色一變,立刻去查看,再回來時,低聲對紫衣男子稟報道:「不好了,這水裡潛了人,我們得儘快上岸。」
寧千易?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來不及了。」紫衣男子與漫夭幾乎同時出聲。紫衣男子詫異地朝她望過來。
泠兒見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有些慌了,「主子,我們怎麼辦?」她開始後悔不該勸主子上船。
漫夭無奈嘆氣,轉頭見紫衣男子和中年男子看著她們呵呵直笑,顯然是聽到了泠兒說的那句話,現在她再拒絕,反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這紫衣男子笑容真摯坦蕩,應該是個君子。她想了想,禮貌笑道:「既然公子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紫衣男子眸光微變,站起身,對中年男子道:「叫他們別下去了,趕緊往岸邊靠,能靠過去多少是多少。」
漫夭在紫衣男子的邀請下入了座,男子命人撤酒,換了新的點心和茶水,並親自為她倒上一杯,這才笑道:「在下寧千易,初到京城,有幸在此相遇姑娘,真是不虛此行。」
紫衣男子愣了一下,繼而豪爽笑道:「姑娘說得有理,姑娘是個高雅之人,在下俗了!姑娘,請用茶。」
漫夭眸光遽沉,對護在身前的男子說:「公子不必擔心我。」說罷足和圖書尖一挑,接住飛空的長劍,把心一橫,一劍刺穿朝她招呼過來的黑衣人的肩膀。鮮血飛濺,映在她清冷的美眸之中,一片腥紅。倘若這個時候,她還存有人命關天的想法,那她只能等著劍穿入喉,沉屍湖底。她不想殺人,但更不願被人殺。
他看著她,就像在看著一個被激怒的仙子動了殺念之後在掙扎中的淪陷,他有種想制止她的衝動,讓她安心待在自己身後,以保護仙子聖潔的雙手不被血腥污染。可惜現實環境不允許他那麼做,身後有劍刺來,他驀地回神,閃身堪堪避過。
紫衣男子見她臨危不懼,鎮定如常,對她好感倍增,既欣賞又慚愧道:「今日本是好意邀姑娘同游賞湖,沒想到竟要連累姑娘了!」
當周圍的黑衣人全部倒下時,她緊抿雙唇,臉色發白,握劍的手指有些麻木。
紫衣男子望著她,道:「姑娘是第一次動手殺人吧?這些人不值得你難過,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這一聲驚叫,撫琴跳舞的美人瞬間停了下來,亂成一團。
舫上侍衛拔劍迎上,留了幾人將紫衣男子護在中央。紫衣男子一把拉住身旁的女子,沉聲道:「姑娘只管跟在我身後,我會保護你。」
漫夭搖頭,聲音飄渺道:「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說完才看見泠兒受了傷,忙道:「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漫夭手中之劍帶出的鮮血,將她勝雪的白衣染上大片的殷紅。看著活生生的人在她劍下倒下,眼前充斥的全是翻飛的血肉,耳旁陰風陣陣,心頭寒慄直起,這是她第一次殺和-圖-書人!沒有恐懼,沒有慌亂,只有蝕骨的冷意侵入肺腑,一寸寸漫過心尖,在這炎熱的夏日,她冷汗遍布全身,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紫衣公子立刻欣喜地將二人請上畫舫。
紫衣男子又道:「船要沉了,我們得趕緊想辦法離開,這周圍埋伏的也許還不止這些人。」
前面陸續傳來「撲通」之聲,有侍衛躍入湖中,半響卻不見上來,漫夭看到一絲腥紅的血氣在碧色湖水中漾開。
船中積水愈多,船身搖晃不定。以紫衣男子的劍法若不用分心於身後女子,同時對付幾名黑衣人,不會有太大問題。黑衣人似是看準了這一點,每一招都衝著漫夭而來,令紫衣男子分心之際,險狀頻生。
紫衣男子被搶白一頓,愣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出乎意料的沒有尷尬。不知中年男子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話,紫衣男子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沖漫夭笑道:「在下唐突,姑娘莫怪。」
「嘩、嘩、嘩……」二十多名黑衣人破水而出,於四面八方圍將上來,帶著一道道泛著寒氣的白光,直衝舫內。
漫夭淺笑不語,微微垂眸,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直覺紫衣男子一直在盯著她看,不由蹙眉,一抬眼,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本以為他至少會有一絲被撞破的尷尬,或者眼神會有一些閃躲,卻不料,他依舊含著笑,目光灼灼,竟是大大方方地注視著她。她怔了一怔,若不是胸懷坦蕩,一般人恐難以做到。
泠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目光不忘流連在岸邊停靠的精緻畫舫之上。
畫舫又駛過通道,行至https://www.hetubook.com.com北邊半湖,這裏別有洞天,竟比南半湖還要大上一倍。清涼的風微微吹來,漫夭眉頭舒展,心境安寧。忽然,船身輕輕動了一動,底部船板有細微的聲響傳出。漫夭一怔,敏銳的嗅出一絲混在涼爽的清風中隨之掠過的殺氣,她迅速抬眼,同時見紫衣男子濃眉一皺,盯著幽靜湖水的目光如電。
舫中寬敞,有歌舞樂隊及下人無數。
紫衣男子不知何時已握劍在手,中年男子護在他身前。泠兒也奪了劍擋在漫夭的前面,一改平常魯莽衝動的性子,擺出一副拚命的認真姿態。
船板開出裂縫,湖水直貫而入。一時驚叫四起,天地忽然變色,烏雲籠聚于空,一股濃烈的蕭殺之氣,鋪天蓋地捲動風雲。
漫夭微愣,這時候,他竟不忘要保護她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看來一場慘烈之戰再所難免。
畫舫之內,那些女子還不知危險降臨,琴聲依舊,歌舞未歇。而畫舫之外,水面波瀾驟起,水下暗潮洶湧。
泠兒聽說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道:「主子沒事就好。」
漫夭看了看四周空闊的一望如碧的湖面,估了下距離和這裏潛水上岸的可能性,然後輕輕拍了泠兒的手,安撫道:「不必驚慌。既來之,則安之。靜觀其變吧。」
漫夭沒有回頭,這些她當然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殺了這些人,她並不感到罪惡或者內疚,她只是……不習慣。
紫衣男子似是這才想起來叫住她們的初衷,忙道:「是這樣的,因為我今日在此游湖,我的家奴們小題大做,讓這裏的船家都收了船回hetubook.com.com家休息,我看姑娘在岸邊巡視,像是在找船,所以冒然叫住姑娘,如果姑娘不嫌棄,同游如何?」
漫夭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打眼一掃,看向四周。
趴在畫舫邊緣用手指在湖中划水的泠兒突然叫了一聲:「啊?這水裡……有人!」
寧千易……
黑衣人武功極高,個個勇猛非常。劍之所至,血濺如雨,舫中護衛很快不敵。那些黑衣人眸光嗜血,彷彿是地獄而來的屠夫一般,見人便殺,那些撫琴跳舞的女子手無寸鐵,毫無還擊之力,黑衣人長劍掃蕩,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不過片刻,漫夭他們已被圍住。船板上,斷肢殘臂,血沫橫飛,湖水浸染成鮮紅的顏色,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于泛著潮氣的湖面上空無盡漫開。這原本清幽寧靜的清涼湖,瞬間成了慘烈的修羅場。
突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啊?船艙進水了!」
漫夭低聲嗔道:「你又知道!」
船中積水已深,晃得很厲害,船身在迅速下沉。漫夭蹙眉,這裏正處於湖中央,離岸邊的距離太遠,以她的輕功要直渡對面,沒有可能。只能是能行多遠就行多遠,然後潛水過去。她將這提議說了出來,中年男子立刻反對。
「你們是什麼人?」紫衣男子問。
紫衣男子眸光一利,眉宇間一股凌厲的霸氣直衝而出,將漫夭護在身後,運氣執劍橫掃,劍氣強勢霸道,有力壓泰山之頂的氣勢,將迎面而來的黑衣人暫時阻隔在劍氣所及的範圍之外。
漫夭凝眸想了想,愣是沒想起來,便淡淡笑道:「俗話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萍水相逢,就不必自報姓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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