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場豪賭
第一節

次日早朝,宗政無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正式授予漫夭參政之權,不許任何人提出異議。
帝王一身黑色龍袍,頭戴帝王金冠,滿身尊貴威嚴之氣直逼亭內。他冷冷掃了一眼對峙中的二人,項影和羅植皆是一顫,這才放下劍,規規矩矩地跪下。
漫夭在他懷裡搖頭,戰爭一起,越是持久,民生越是苦不堪言。她嘆氣,靜靜依偎在他的懷裡,這一刻,南朝還算平靜,但不到一日,這種平靜就被徹底的粉碎了!
隨帝妃而來的宮人默默散開,垂首靜立在廣亭的四周。亭內寂靜,白色的日光照著亭欄外的粼粼波光,折射在寬敞的泗語亭內,冷色白光,刺眼生寒。
漫夭盛了一大碗,遞到他面前,看他低頭喝光,她才露出滿意的一笑。
南朝,議政殿。
項影接收到對面投來的目光,皺了皺眉頭,被羅植身後的四品將軍看見,那人說道:「羅將軍,項將軍似乎對咱們打勝仗很不以為然!」
九皇子坐在他們對面,用手托著下巴,難得的安分,忽然覺得,也許七哥當初是對的!
帝妃入座,眾人參拜過後,宗政無憂瞥了眼被棄在地上的兩柄利劍,目光深沉。
漫夭一愣,奇怪笑道:「我?你不是想幫我培植勢力吧?」
宗政無憂聽了臉上一黑,笑容頓斂,一記冷眼立刻掃了過來,九皇子心神一凜,立刻回過神來,慌亂地擺手道:「不不不……是我中了邪!咳咳……那個,七哥,我不知道我剛才說了什麼,我我我……我走了!」最後一句還沒說完就忙不迭從凳子上爬起來,就要溜之大吉。
眾臣忙跪迎,只有項影和羅植二人還在對峙,誰也不肯先放下手中的劍。
宗政無憂用手摩挲著她瑩白如玉的指尖,柔聲問道:「怎麼了?」
御花園,一年四季風景如畫。臨水池西面的泗語亭,由八面長廊圍繞三座主亭而建,曲折相連,錯落有致。亭內穿梭著宮人忙碌的身影,精緻的宮廷菜肴被一一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百官及軍營將領們的面前,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除了佳肴,還有美酒。忌酒的帝王突然在宴席上擺了美酒,令人費解。
「啊?這還得了!」九皇子一聽立刻回頭道:「反了他!等他回來,直接撤了他的職,再治他一個大不敬的罪名,看他還敢瞎說!」
是女子的聲音。羅植這才抬頭去看那位傳言以妖媚惑主的皇妃娘娘。只見她身著暗紅色鳳袍,袍子上金絲綉鳳栩栩如生,昭示著她雖無皇后稱號,卻享有一國之母的所有尊榮。滿頭白髮高高束起,盤了凌雲髻,頂上一枚色澤通透的碧玉冠高貴卻不流於俗氣。面部上了輕妝,額頭一枚半邊紅梅花鈿,沾了少許金箔粉,將清麗脫俗的面龐襯得精緻絕倫,而渾身散發的清冷高貴的氣質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有如神女下凡,尊貴神聖,不可侵犯。與他想象中的妖媚女子的形象差異頗大,不由愣了一愣。
高層廣亭后的曲廊盡頭,帝妃二人在一眾奴才的簇擁下,緩緩朝這邊走來。
而與此同時,漫夭也在打量羅植。眉心帶煞,雙目如鷹,面龐微闊,身姿挺拔。這便是羅家軍的主帥!羅家軍臨天國第二任皇帝留在南境的一支守軍,他們職守邊境,聽命于羅家。羅家三代忠良,代代單傳,個個名震天下,到了這一代的羅植,雖從小修習騎、射、兵法,武功箭術人人稱道,在這江南之地,無人能出其右,因此練就了狂妄的個性,尤其看不起女人。
「好啊!」九皇子眼光亮亮的答應了一聲,隨後似是想起什麼,連忙又擺手道:「還是算了,那死丫頭如果知道是為我做的,指不定要放什麼毒進去呢!」
她嘆息著拉過他的手,望著他的眼,似是從他眼中探索著什麼,表情有些凝重。
九皇子愣道:「那麼厲害啊!那我們得趕快派人去把他請下山,別被人搶了先。」說完著急的就要去派人。
漫夭原和-圖-書本沉浸在宗政無憂的那句話里,感動不已,被九皇子這一攪,忍不住樂了,想到還有事情沒說,立刻叫道:「老九等一下。」
項影頓時惱怒,噌得一下站起來,指著羅植,問道:「你說什麼?」
漫夭微微垂目,面色有幾分凄涼,道:「無憂,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我只想盡一份力幫幫你,想儘早結束這樣不得安寧的日子,也想早些還天下一個太平。雖然我還不確定那些東西會有多大的威力,但是擅自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造成生靈塗炭,我……」她竟說不下去,心裏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難受的緊。
攜手並進,不只是說說而已!在他眼裡,她不是那種喜歡站在男人背後等著被保護的弱女子,只是皇權的敏感和局限,令她不得不固守後宮,唯有他打破皇許可權制,讓她走出後宮,站到他身邊,他們才能攜手並進,一起面對風起雲湧,她才能散發屬於她的光芒。
他笑得輕鬆,目光溫柔而邪魅,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個深沉威嚴的皇帝,看得九皇子呆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脫口道:「七嫂,七哥中邪了?」他從來沒想到七哥還會有這種笑容,卻不知道,在旁邊那女子面前,他那冷漠深沉的七哥露出這種笑容已經不那麼稀奇了。
那位四品將軍一聽,便放肆的笑了,而他們身後眾將也跟著大笑起來。
九皇子離開后,漫夭扭頭望著宗政無憂波瀾不驚的臉,見他對此竟無半分好奇,不禁問道:「無憂,你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嗎?」
這一日,天氣晴好,白雲浮空。
「萬萬不可!」漫夭連忙阻止道:「先不說羅植這一年立了不少戰功,就說羅氏一族世代固守南邊邊境,功勛卓著,在江南百姓心目中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而羅植此人驍勇善戰,亦是難得的將才,只是生性狂傲不羈,且嫉惡如仇,我想他應該只是一時為謠言所惑,又或者有人故意挑撥離和_圖_書間,才口出妄言,我們對他,只能收服,不能打壓或懲治!無憂,你說呢?」
九皇子一聽是這事,才放下心來,回到之前的座位,道:「那個啊,木炭已經好多了,硫磺和硝石不多……七嫂,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麼用啊?」
宗政無憂懶懶地靠著椅背,語聲微沉,「任道天回驪山的消息傳得如此之快,短短數日,已是天下皆知!」
漫夭點頭,道:「也許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誇張,但此人精通天文地理,多年來遍走天下大小山川,他手上有厚厚的一本地圖,不同於軍中簡單的作戰圖,而是描繪著每一個適合征戰的地形,上面記載著詳細的地勢優劣,配合天文氣象,兵馬數量,以及最快捷的取勝之道。人們稱此地圖為天書,單單此物,就足以令天下各國君王忌憚!」
宗政無憂聞言笑起來,捏了捏她的手,一改先前的深沉嚴肅,忽然斜眸笑道:「我的便是你的,你想要,不過一句話,哪裡用得著反?」
漫夭蹙眉,嘆道:「我們南朝……怕是要不得安寧了!」
羅植若無其事道:「本將說得不對?不喜他人言,就別吃這碗飯。靠著女人當上將軍,等那女人年老色衰時,你還是多想想後路吧。」
九皇子懷疑道:「都說得此人者得天下,這任道天真有傳言中的那麼厲害嗎?」
宗政無憂目光一動,有些心疼地捧起女子的臉龐,經歷了那樣多的傷害,她竟然還能心存善良!他不由嘆息道:「不管是什麼東西,若叫你如此不安,那便不要了。就這樣,我也能打一個天下給你,讓你過上平靜安樂的日子。」
漫夭步出廣亭,來到羅、項二人跟前,盯著二人手中的劍,微微沉聲問道:「二位將軍在這御宴之上,拿著劍做什麼?」
百官皆已到齊,對著打了勝仗歸來的羅植將軍總免不了要有一番頌揚。而這羅植是羅家軍的主帥,眉心帶煞,雙目如鷹,面龐微闊,身姿挺拔。因身在皇宮而斂了幾分狂妄之氣https://m.hetubook.com.com,但他望向坐于對面的新軍首領項影的目光,仍然有著明顯的不屑甚至是鄙夷。在他眼裡,那不過是靠女人坐上新軍統帥的位置,是後宮女人安排在軍中用於穩固地位的棋子,又或者是備于日後野心篡權的籌碼。
漫夭點頭,看來雲貴妃從來沒有向他們提過火藥一事,如果提過,想必從前的臨天皇早已征戰天下了。她想,也許是雲貴妃生性善良,不想因此助長人的貪念,以免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可是現在形勢已經不同了,戰亂不斷,烽煙四起。他們要想過平靜安寧的生活,唯有平定天下,別無他途。
批了一天摺子的宗政無憂靠躺在椅子上,擺放在他面前的不再只是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務,還有他心愛女子特地讓人為他調配的用於補身子的葯膳湯粥。淡淡的葯香伴著美味食物的濃香氣縈繞著整間屋子,令這一向嚴肅的議政殿竟充滿了暖意。
她轉頭去看他,他仍然坐姿慵懶,卻眸光深邃,牽了她的說,略有深意地溫柔笑道:「此事就交由你負責。」
羅植一見對方拔劍相指,鷹目一睜,毫不猶豫地回身奪了把劍迎上,「鏘」的一聲,兩劍相擊火花四濺,眾人大驚,忙上前打圓場,這時,有人叫道:「皇上、皇妃駕到!」
葯膳用完,該談正事了。
漫夭愣住,望著他深邃而不失溫柔的眼,知道他絕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心頭一酸,嘴上卻笑道:「新軍首領是項影,禁軍統領是蕭煞,現在羅家軍你也交給我去收服,到時候,整個南朝大半軍力都掌握在我的手裡,你還讓我參与朝政,就不怕哪天我反了你?」
漫夭沒答,只道:「繼續收購,能收多少是多少。」她也料到硫磺和硝石的數量不會太多,只能先試著做做看。
漫夭輕笑,說來也怪,可兒對誰都好,偏偏就愛跟老九作對,這兩人,真是一對冤家!她收了碗筷,叫人進來撤了。
三日後,南境大軍凱旋而歸,南帝將慶功宴設在御花園和*圖*書
「你!」項影頓時怒了,從身後禁衛手中抽出一把劍,怒斥道:「羅植,你敢對皇妃不敬?」
漫夭見九皇子愣愣地望著他們出神,便笑道:「老九,你喝不喝?我讓可兒幫你也做一份送來。」
年輕的皇帝語氣低沉道:「平身。賜坐。」
眾臣謝恩,項影與羅植起身後,暗中以眼神較量,撿起地上的劍準備各自歸位,卻被人叫住:「羅將軍、項將軍,且慢!」
羅植昂著頭,藐視的眼神看得項影極不舒服,但他不欲生事,便悄悄忍了。誰知羅植竟用非常不屑的口氣道:「一個攀附女人裙帶的主帥,你何必在乎他的看法。」
已經跑到門口的九皇子苦著一張臉回頭,萬般委屈道:「不是吧七嫂?我只是一時靈魂出竅,才瞎說的,你饒了我吧!我保證,以後就算七哥笑得嘴咧到耳朵後頭,我也決不再出聲!」他很配合地舉手,做指天發誓狀,漫夭噗的一聲笑出來,無憂能笑到嘴咧到耳朵後頭?也就老九想得出。
宗政無憂深深望她,反問道:「有何不可?明日起,你與我一同上朝。」
宗政無憂原本滿頭黑線,經她這一笑,他更是抽了嘴角,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憋著難受極了。便鬆開她的手,猛地攬過她的身子,懲罰般的力道將手放在她腰間,斜眸睇著她,目光曖昧中充滿危險的警告。漫夭立刻想到惹惱他的嚴重後果,忙止住笑,正了正臉色,乾咳兩聲,對九皇子道:「老九,上次讓你暗中收購的三樣東西,還順利嗎?」
宗政無憂卻不緊不慢道:「不急。從無隱樓調派五百人去驪山腳下,這事……讓無相子去辦。」說完兩眼一眯,沉聲又道:「朕得到消息,羅家軍統領羅植在班師回朝途中,醉酒大罵『國有妖孽,君不為君』!」
宗政無憂想了想,淡淡道:「是那個世界的東西?」
九皇子頓時嚴肅起來,疑惑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才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傳出去了,好像有人故意散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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