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場豪賭
第二節

賞罰分明,帝妃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宮人送來弓箭,恭恭敬敬遞到漫夭面前。羅植怔了一怔,用十分懷疑的目光看著面前纖弱的女子,似是在說你也會射箭?
粗實的刑杖一下一下打在他們身上,緩慢而沉悶地回蕩在整個御花園。泗語亭內一片安靜,大臣們正襟危坐,雙目不敢斜視,軍將們亦是個個垂了頭,想到之前他們對於皇妃的議論,背後不禁冒出了冷汗。
她收斂思緒,掃一眼面前的兩人,正色道:「你二人手執兵器在皇上欽賜的宮廷御宴上大打出手,這是對皇上的大不敬,本宮不管你們因何事爭執,都該受到懲罰。來人,帶他們下去,各杖責二十。」
跪是跪了,但心中著實不甘,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所以跪得脊樑筆直,頭高高抬著。
眾人一愣,丞相見此情景,連忙帶頭起身拜倒:「皇上英明!」
整個御花園,跪滿了人。
漫夭沉聲道:「功是功,過是過。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若是仗著功勞在身便可目無王法,藐視朝廷,那他就是有天大的功勞也無濟於事。帶下去!」
羅植微微一怔,一直不曾正眼看她的目光忽然抬了起來,直直望著前方女子挺直的背影,皺眉,賞罰分明,他竟無話可說。
羅植面色一凝,抬眼就看上位的皇帝,只見皇帝微瞌著眼,面無表情地坐在高位龍椅上,若不是他的手在緩緩轉動著杯子,別人會以為他睡著了。羅植看了看皇帝和_圖_書,再看面前目光犀利的皇妃,皺著眉頭,起身抱拳道:「末將不敢!」
項影垂著眼,也不出聲。
宴席正式開始,簡單的開場禮儀過後,封賞了各有功將領,羅植晉陞一品,賞官邸一座,金葉一千。其餘將領各升一級,賞銀五百兩。
羅植皺眉,抬頭看她,雖然她很美,但在他眼裡,她也不過是一個女人,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以美色迷惑君王的女人!
漫夭在他面前踱了幾步,轉頭再次問道:「難道僅僅憑著你是已故的羅老將軍之子?」
羅植面色難看至極,難道要他在受傷的情況下在這御花園裡為他們表演騎射?他的功夫不是用來觀賞的!
羅植不吭聲,周圍的人都捏著一把汗,暗暗在心底怪責此人不識時務,身為一介臣子,非要跟皇帝的妃子杠上。
漫夭笑道:「騎馬就算了,羅將軍剛受過杖刑,而且這御花園也不適合騎馬。射箭倒是可以,正好本宮也曾淺習過一陣子,今日不妨就請羅將軍指教一二。來人,取兩套弓箭來。」
漫夭眸光一利,扭頭盯住說話的那人,那人被她冷厲的目光看得一愣,不覺就住了口。
亭外,杖刑完畢,兩人都很有骨氣的沒吭一聲。站起來,整一整衣冠,相互瞪了一眼,羅植的眼神含著嘲諷,似是在說:「你也不過如此,她也沒給你留半分情面!」
漫夭淡淡道:「羅將軍先挑吧。」
大驚小怪?漫夭目光一沉,聽和_圖_書說這羅植眼中沒什麼國家概念,他之所以會出兵南邊邊境,全因家族使命和他父親遺願,皇權在這個人的心裏不夠分量,于帝王而言,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她轉頭去看宗政無憂,見他一副全權交給她處理的表情,那種完完全全的信任,讓她覺得窩心。
羅植猛然抬頭,直覺反駁道:「當然不是!我能當上將帥憑的是真本事!」他最反感的便是別人拿他的身份來否定他的能力。他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武藝不俗。百步穿楊,他十二歲就能辦到了。而此次攻佔玉上國,他隔著千軍萬馬,于數十丈的距離,一箭射穿玉上國王的心臟,豈是一般人能為?
羅植卻未動,他身後那位四品將軍乃羅家軍分營統領,見帝王並未開口,忙朝上位行禮道:「皇上,此次攻佔玉上國,羅將軍英勇無匹,處處身先士卒,功不可沒……」
宗政無憂依舊瞌著雙目,面無波瀾。
這動作來得突然,驚得眾人身子一顫,周圍的奴才們抖了一抖,慌忙跪了一地。羅植也震住,繼而皺眉。
年輕皇帝面色深沉,淡淡地:「恩」了一聲,朝她伸手,懶懶召喚道:「過來。」
丞相道:「羅將軍酒後失言,縱然有罪,但請娘娘看在羅家三代忠良的份上,饒恕羅將軍這一回吧!」
漫夭與宗政無憂對望一眼,交纏的十指緊緊相扣。
百官皆附,眾將隨之。
漫夭睇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服?」
和圖書衛軍上前拉他,他倒沒有掙扎,與項影二人在泗語亭外受了杖刑,心中很是不服。
眾臣們見此情形,大駭。羅家數萬大軍乃朝廷精銳,雖然他此刻身在皇宮,掀不起大浪,但難保他不會記恨在心。除非今日就趁機把他除去,但如此一來,羅家軍怕是也會鬧事。
眾臣在心裏一陣衡量,最後都拜倒,齊齊道:「娘娘息怒!」
漫夭眼光沉沉,不見冷厲,但卻讓人心驚膽戰,她緩緩開口:「你不敢?本宮看你膽子比天還大!你自恃有功,驕縱不軌,一再藐視皇權,看來方才的二十刑杖遠遠不夠,來人,帶下去,加杖五十。」
羅植這才斂了煞氣,慢慢鬆開緊握的十指,抬眼看了漫夭一眼,只見她面色淡淡的,竟彷彿方才大發脾氣的人不是她。他想了想,還是跪了下去。
九皇子難得一本正經道:「七嫂,羅將軍喝多了,您就放過他這一次吧!」說罷,他叫了羅植一聲,示意他認錯。
酒能壯人膽,這話不虛。本來皇妃敬酒,乃天大的榮耀,即便是毒酒,也得仰脖子一口飲下,還得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但羅植將軍顯然不懂,他連站都未曾站起,鷹目帶著譏諷道:「茶非酒,酒非茶,本非一體,豈可混淆替代?」
以漫夭對羅植和項影的了解,他們不說,她也能猜出個七八分,於是,她目光淡淡地掃過二人,沉聲道:「既然你們都不肯說,那此事就此揭過,以後誰也不準m.hetubook.com.com再提。如若讓本宮知曉你們日後因記恨在心而相互算計打壓,本宮……決不輕饒!都回座位罷。」
漫夭不理會他不敬的目光,只舉杯笑道:「羅將軍此次立下大功,本宮替皇上以茶代酒敬羅將軍一杯。」
眾人飲酒,帝妃飲茶。酒過三旬,將軍羅植微醺。眾臣舉杯敬過帝妃之後,漫夭端了一杯茶再次步下中亭,來到羅植跟前。
漫夭也不介意,只轉身朝坐于上位始終不發一言的男子行了一禮,微笑詢問道:「皇上,臣妾如此處理……可好?」她覺得「臣妾」這稱呼真是彆扭!但這一問,讓那些在心裏覺得皇妃越權不將皇上放在眼裡的眾人頓時消弭了忿忿之心,竟鬆了一口氣。
「請娘娘饒恕羅將軍這一回!」大臣們求情。
漫夭淡淡望他,笑容依舊,聲音卻沉了兩分道:「將軍的意思是……本宮沒資格代皇上敬酒?莫非……將軍想讓皇上親自敬你不成?」
羅植瞥了眼,不吭聲。那眼神分明在說:「你不過是仗著皇上的寵愛,拿身份壓我,我為什麼要服?」
羅植滿面不屑,心想他一軍統帥贏了一個女人也沒什麼意思,便沒下一步動作。
眾臣一驚,忙抬眼看坐于上位的皇帝反應,只見皇帝靠在龍椅上,垂著眼瞼,面無表情。項影沒說什麼,徑直下去領罰。
兩人領命各自歸位,因受了杖刑,屁股開裂,一沾上堅硬的凳子便痛得呲牙。
羅植微微撇頭,暗哼一聲,罰都罰了和*圖*書,還說那些作甚?
項影橫他一眼,什麼也不說,便忍著痛走了回去。羅植隨後跟上,兩人在亭內跪下,漫夭回身望著他們,問道:「你們究竟因何事爭執,竟如此大動干戈?」
漫夭輕輕一笑,姿態優雅地步入廣亭,乖巧地將手放到帝王寬實的掌心裏,被帶到帝王身邊坐下。此刻她淡雅溫順,哪裡還有半分方才的鋒芒氣勢?
一片求情聲過後,人們呼吸凝重。空氣彷彿被凍結,時間凝滯不前。
他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漫夭微微揚唇,不動神色道:「哦?那羅將軍的真本事是什麼?本宮倒想開開眼界。」
項影目光一閃,尚未答話,羅植已經昂首回道:「末將一時技癢,想與項將軍過上幾招,娘娘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一個女人縱然有再強的氣勢,也不能超越她的男人,這是男權社會裡女人的生存之道。
羅植眉心煞氣倏然凝重,一雙手握得骨節咔嚓直響,似是在極力忍耐,隨時都有可能不計後果的爆發。
漫夭對亭外叫道:「來人,為兩位將軍各拿一個軟墊子過來。」
九皇子插嘴道:「羅將軍騎射最厲害!」
「謝娘娘體恤!」項影恭敬地行了一禮,羅植也道了謝,卻是不甘不願。
「咣——!!!」茶水四濺,白瓷青花碎成十數瓣不止。
漫夭對他的眼神只當不見,復又沉聲問道:「羅將軍,你何以為將?」
漫夭定定望著他滿含煞氣的眉峰,她眸光突然一冷,將手中茶杯猛地擲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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