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血色驚魂
第二節

漫夭忽然想,她到底是誰?秦漫?容樂?還是漫夭……她已經分不清楚。
一出地道,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這味道她聞著有些熟悉。而這裏也不同於地道的陰冷,似有熱氣在蒸騰。
焦急且懊惱的情緒充滿了她的心扉,正沮喪之時,腳下地面忽然一陣顫動,有細微的聲響傳了過來。她一愣,立刻趴下,準備傾聽下面的動靜,這時,地牢一角的地面陡然被掀開,土灰飛揚四散。
漫夭驚訝,隨後笑道:「你神機妙算嗎?知道今天能用得上。」
太后卻道:「他會!宗政無憂也許討厭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但不會討厭她。這不僅因為她玲瓏通透、姿色過人,還有一個你們都不會知道的原因,只要我們從旁推動,那兄弟二人,都逃不出這張情網。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絕代雙驕的故事……」
道路凹凸不平,不易行走。他扶著她的手臂,生怕她摔著。漫夭心裏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她有些害怕他對她這樣好,讓她無端的多了些罪惡感。她不禁想,他那麼愛容樂,要怎樣才捨得傷害她?又是怎麼才能做到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另一個男子的懷抱?不僅不能阻止,還得推波助瀾。那種掙扎在愛情和理智之間的痛苦和煎熬,恐怕她這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蕭可目光閃躲,道:「先泡葯浴,皇上會用內力護住姐姐心脈,我再替姐姐施針,讓藥性滲透你的經脈和血液……哎呀,姐姐你就別管那麼多了,快脫了衣裳進去吧。再晚了,這水涼了,效果就不好了。這裏面有些稀有珍貴的藥材,是我找了和圖書好幾年都找不著的。」
「皇兄!」見到是啟雲帝,她一陣欣喜,忙迎了過去,眼中再無戒備,問道:「你來救我的?」
啟雲帝道:「我們回宮以後,有一個月了吧。」
「還是皇兄想得周到。只是,這女子……」
周圍很安靜,空氣中飄蕩著濃濃的藥味,而那藥味里還參雜著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叫人莫名不安。
蕭可跟過來,欲幫她寬衣,她低聲問道:「可兒,我這毒,真的能解?要怎麼解?」她直覺這次解毒沒那麼簡單。
她連忙起身後退,瞪大眼睛看著,從地底下走出來的兩人。
頭又開始痛起來,腦子裡一團亂。
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感覺到啟雲帝的手貼在她後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源源不斷注入她體內,而她在那帶有藥性的熱霧之中,就那麼睡著了。
啟雲帝的手就頓在了那裡,眼光黯然就同他們身後那火光照不見的黑色通道,半絲光亮也無。
「我們快走吧。」她淡淡說了句。
絕對雙驕!
如果這夢都是真的,那容齊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容樂,而啟雲國太后竟是傅鳶!那北朝太后又是誰?傅鳶只有一個孩子,假如她的兒子是容齊,那傅籌呢?還有,傅鳶口中的兄弟二人,除了無憂,還有誰?
啟雲帝回頭,問道:「容兒怎麼了?」
少年雙手一顫,無意識地將懷中的身軀抱緊,他低頭,從她即將合上的雙眼之中看到了她對生存的渴望,就那瞬間,他連猶豫都不曾,就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好。」
這一覺,沒有容樂,沒有容齊,hetubook.com.com沒有任何人,她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她不知道她睡著以後即將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她的身後,她曾經十分在意的男子的生命此刻正在逐漸消逝。如果她都能知道,她寧願放棄自己。只可惜,事隔三年之後,她依舊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命運,就按照它既定的軌道,一路走下去。
漫夭在迷迷糊糊中,彷彿走過了那少女十七年歲月,她隨著夢裡的少女體驗著喜怒哀樂,那被她認定的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此完整的展現在她面前。少女對於滅門仇恨尋找仇人的執著,對於少年容齊的愛戀和不舍,對於愛情破碎后的心碎和悲傷,以及那些日夜的掙扎……清晰而深刻得彷如她親身經歷。原來,她以前夢到的被掐住脖子的人,其實不是她,而是容齊。
醒來的時候,疲憊盡去,漫夭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極為舒暢。而此時的密室,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她還坐在木桶里,水溫熱的包裹著她的身子。
「可兒。」漫夭凝眉叫了一聲。
「公主姐姐。」等在密室里的蕭可迎了上來,蕭可已沐浴更衣,整理了頭髮,恢復了白白凈凈的俏麗模樣,只是比過去瘦了許多。漫夭拉著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聽啟雲帝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她嘆息著脫下衣裳,將自己泡入葯湯。積聚了多日的疲乏在泡進葯湯中全部釋放出來,她昏昏欲睡。
啟雲帝一眼看到她滿是鮮血的手,緊緊皺起眉頭,撩起衣擺,從里衫撕了塊柔軟的布料小心翼翼將她的手包好,才嘆了m.hetubook•com•com口氣道:「容兒,委屈你了。」
衝到鐵欄邊,漫夭試圖劈開粗而堅實的鐵鏈,但任她劈到雙手濺滿了鮮血,那鐵鏈仍完好如初。
奇怪,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明明沒有死,她的靈魂又是怎麼附身到這具身體上?那個被啟雲帝深愛著的女子,又去了哪裡?
漫夭疑惑地走過去,那屏風後面放著一個用來沐浴的木桶,桶內盛滿了藥材和熱水。他這是讓她泡葯浴嗎?被稱之為無解的「天命」之毒,這樣就能解了?
這些記憶都是以前的容樂,不,其實那個女子也不是真正的容樂,而是被偷偷送進冷宮以容樂公主的名義活下去的秦家後人秦漫。不知為什麼,她醒來之後,心裏還是覺得好疼,疼到不由她自己控制。
太后這才滿意道:「那以後,你們一切都得聽從哀家的安排。她必須嫁到臨天國,成為宗政無憂的牽絆。」
漫夭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那些話,現在說似乎不是時機。她忙又搖頭,說了句:「沒事。」然後,隨口問道:「這地道什麼時候挖的?」
漫夭蹭地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虛弱之極的身子,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
夢,到此戛然而止。
漫夭猛然睜眼,那個人,是傅籌!傅鴛以前和雲貴妃關係要好,一定是閑來無事時雲貴妃給她講過那些故事。傅鴛布局二十幾年,為的竟是他們兄弟相殘,而這二十幾年來她所做的一切,比起移花宮主,更殘酷十倍不止。
漫夭突然心底一震,有什麼從腦海中迅速劃過,她連忙再閉上眼睛,生怕錯過什麼,費力地搜尋著那些訊息。
和_圖_書夭搖頭,面對她心疼而又灼熱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撇過頭去,收回自己的手。她想起那個長長的夢,夢裡他對容樂生死不棄的深情,心中感動。可她不是容樂,她承受不起他那樣濃烈的感情。
兩人繼續往前走,都不再說話。地道的盡頭,是啟雲帝寢宮內的密室。
啟雲帝望著她淺淺笑意的臉,神情一陣恍惚,帶著懷念,抬手,似是想觸摸她唇邊那一抹久違的笑意,將其握在手中,刻進心裏。他眼神哀傷,彷彿即將訣別愛人的表情,令漫夭心間如遭芒刺劃過,細微的疼綿綿散開。她皺眉,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心,難道一個冗長的夢,竟讓她擁有了容樂的感覺不成?被他的手觸摸著,她身子有些僵硬,忙偏頭躲開。
「準備好了。」蕭可和小旬子異口同聲的回答,但語氣卻大相徑庭,蕭可歡歡喜喜,小旬子卻神色悲傷,欲言又止。
「不可能。」少年立刻反駁:「女人是宗政無憂的禁忌,他不會喜歡容兒。」
不行,她要出去,且必須出去。
底下又走出兩人來,他們還拖著一個女子,而那女子看上去不僅面容與她極為,連頭髮也是白的。
「你這丫頭!」見蕭可打趣,漫夭沉重的心微微輕鬆了些許。點了下蕭可的額頭,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無憂,她心裏所有的疑問都被壓了下去,甚至也沒想,皇城將破,啟雲帝為何不在外面主持大局而是在這裏?也不知道傅鳶把無憂和傅籌都引過來準備做什麼?她忽然覺得,無憂和傅籌是孿生兄弟這個事實,對傅籌來說實在殘忍。不敢想象,如果傅籌知道折磨他這麼多年的m•hetubook.com•com仇恨全都是假的,那他該如何承受?他為傅鳶所受的十三次穿骨之痛、他從小便深種心底的復讎的信念、那許多日子里在仇恨和愛情中苦苦的掙扎,這一切的一切……叫他情何以堪?
漫夭奇怪問道:「準備什麼?」
傅鴛、太后、容齊、容樂、秦家、仇恨、雲貴妃、絕代雙驕……
他垂手,朝另一方向轉過臉去,抬頭深吸一口氣,好像在拚命抑制著什麼,嘆道:「因為我了解母后,也了解你。走吧。」
啟雲帝這才走進來,催眠一般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容兒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她是母后安插在我身邊的人,不用替她難過。走吧。」啟雲帝說著帶她走下地道。
漫夭還想問什麼,蕭可又道:「我聽說皇上和北皇就要打進皇宮裡來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姐姐不想早一點出去見皇上嗎?皇上呀,一定想姐姐想到快發瘋了!」
「皇兄。」她忽然停下,喚了一聲。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迷茫了。
蕭可垂著頭坐在木桶邊的地上,手托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些迷茫,還有一點羡慕和嚮往。聽到漫夭的聲音,連忙起身道:「公主姐姐你醒啦?」
那地道顯然是新挖的,空間極窄,高度也不夠,啟雲帝必須彎著腰才能通行。
漫夭頓時明白了,有個替身在這裏,萬一有人進來也不會發覺。
啟雲帝溫柔道:「為你解毒。」他指著前面一扇木質屏風,那屏風背後的地方不大,空氣中升騰著繚繚霧氣,他說:「去吧。」
太后又道:「她可以活著,但必須忘記以前所有的事情,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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