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血色驚魂
第三節

「可兒,他……他把內力……都傳給我了,是不是?」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她顫著手,指著那木桶里不知何時變成血一般顏色的葯湯,驚得話也說不流暢。
蕭可低著頭,雙手無意識的抓緊了自己的衣擺,「我不知道哪裡有。公主姐姐,你快穿好衣服,我們出去再說吧。聽說皇上已經來了,就在大殿外頭。」
她僵硬的站在那裡,心中一片混亂,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何時有了這般強勁的內力?難道……
她光著身子,癱坐在地上,神色複雜中透出難以置信的悲哀和絕望,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說:「有,那是幾千年的距離,你能過得去嗎?」
「那就再點一支,如果這屋裡沒有,就去外面找一支過來。」眉心緊擰,她越想越覺得有問題。
「沒多久,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漫夭又轉過頭,神情有幾分獃滯,口中不住呢喃:「我不是秦漫,不是容樂,我只是漫夭,不是她們任何一個人……」她突然失控地拍自己的腦袋,好像要把什麼趕走,那樣急切。
蕭可愣了一愣,支吾道:「我……不,不是……公主姐姐,我說錯了,是蠟燭燃盡了。」
她垂目,淡淡道:「你就當我說笑好了。做人不能總那麼沉悶。」
www.hetubook.com.com扭頭去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道:「你不是也喜歡來這裏嗎?偏僻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這裏的清靜,無人打擾。」說罷她眼珠一轉,笑道:「我就是鬼魂,你怕嗎?」
少年輕挑眉梢,微帶好奇,「哦?這天下間,還有跨越不了的距離?說給我聽聽。」
身子遽然失力,一個站立不穩,忙用手去撐那木桶,卻不料,她急亂之下竟使了力,手剛觸及木桶邊緣,那木桶像是被千斤重斧劈了一般的爆裂開來,桶內的血水嘩的一下奔涌而出,沖刷著她纖細的小腿,漫過灰色的地磚,在她心裏拂起層層顫慄。
「為什麼……水會變成了這種顏色?」
她坐在湖邊的青石板上,用手劃撥著碧綠的湖水,沁涼的溫度浸濕著她嬌嫩的掌心。她頭也不回,隨口應道:「我叫……你叫我容兒吧。」
漫夭被蕭可硬扯著站起來,蕭可幫她擦乾身子披上衣裳,她木然地轉頭,看著蕭可,漆黑的眼瞳空空洞洞,像是被挖空了心。
「鬼魂?你?」少年低低笑起來,走到她身旁,姿態優雅的挨著她坐下,「我以為你是一個不會說笑的人。」
不再是她偶然夢見的片段,不再是那個與之無關的少女和少年,那是一個女子活了十七年m.hetubook.com•com的完完整整的記憶。那個記憶里,有一個叫做秦漫的女子,在七歲時歷經了家族的覆滅,父母的冤死,在無可奈何的命運安排下走進了仇人的棋局,成為一個可悲的棋子,在愛情和仇恨之中苦苦掙扎。當撞破仇人的陰謀之局,險些喪命,最終以失憶為代價,在心愛男子的成全下,用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蕭可垂頭不語,漫夭想起她以前喝的葯里都有啟雲帝的血,忽然明白了什麼。
蕭可點頭。
在那恍如隔世的久遠記憶里,那個帶著淡淡笑意的俊美儒雅的少年曾經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你別這樣,你才剛剛解了毒,不能太激動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你是容樂公主啊,是我的公主姐姐。」
恢復理智時,蕭可已經幫她穿好了衣裳。她靠著牆,坐在凳子上,身上如雪般的白衣,襯得地上的血水愈發的鮮紅刺眼。她怔怔的坐在那,呆若木雞。
漫夭跌坐在地上,像他那樣身子虛弱全靠內力支撐才能活著的人,如果把內力都傳給了別人,那意味著什麼?眼淚遽然浮出眼眶,她木然的望著腳底下被血水浸泡著的地面,聲音沙啞道:「他把他的血……也都給了我,是不是?」
蕭可道:「哦,剛才風大,吹滅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少年點頭表示認可,「你剛才在想什麼?看你似乎心情不好,想家了嗎?如果想家了,以後我送你回去。你家在何處?」
那一日,月光下的少年,像是從絕世畫卷里走出來的一般,是她在冷宮與死人為伍的漫長十年裡,第一次和黑衣人以外的另一個人有了交集。從此,那顆孤寂而冰冷的靈魂被渡上了一層溫暖。
蕭可沉默了半響,嘆氣道:「我點上燈,公主姐姐自己看吧。」說著起身,摸索著走到十步遠的桌子旁。
而她來到這個世界,竟已經這樣久了!
蕭可嚇壞了,忙拿了衣服扶她起來,她卻一動也不動,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
無可抑制的悲痛從心底里涌了出來,她有些承受不住,腦子裡一陣眩暈,忽然有無數畫面遽然在腦海中閃現,像是要劈開她的頭到她眼前來。
這便是假容樂真秦漫短暫的一生,卻又是她漫夭生命中的其中一部分。
橙黃的火光在這黑暗的密室里亮了起來,最先照著的是桌子一角已然凝固的燭淚,那鮮紅的顏色,像極了當日男子眼角的血色痕迹。
漫夭雙眉一皺,聲音陡然沉了,「你應該說他去大殿了。對他來說,敵人都打進了皇宮,他作為一個皇帝,應該自己出現在大殿,而不是被太後派人接走,這樣和*圖*書才更有說服力。可兒,你不適合說謊,還不快跟我說實話!」她語氣嚴厲起來,驚得蕭可一怔。
「怎麼會這樣?」
地上的水不再溫熱,而地面的寒氣,更是直透人心。
她終於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心口窒悶,竟昏了過去。
她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掛著的那一輪明月,目光幽遠靜隧,聲音飄渺,「我家……在很遠的地方,那是無法跨越的距離,我永遠也回不去。」
蕭可不忍看她的表情,垂下眼睫,再次點頭。漫夭不用看她,也知道答案。心頭大痛,淚水滾滾而落,沒入唇齒,苦澀的就如同那些難以下咽的葯汁。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洶湧來襲,滅頂般的將她淹沒。記憶中的一切,就彷彿掛滿倒刺的時光碎片,將她扎了個體無完膚。
「可兒,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人到底可以活幾次?」
漫夭問道:「我睡了多久?」
「風?這密封的屋子,哪裡來的風?可兒,你撒謊騙我?」漫夭黛眉微蹙,輕聲斥責,心中的不安漸漸擴散,如被籠上了一層濃厚的烏雲。
漫夭貼在木桶邊上,凝目四顧,將木桶以外的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並無特別。地面乾淨,房間整潔,木桶旁的凳子上一套白色的衣裳,勝雪的顏色,纖塵不染。她皺著眉,見沒什麼異常,心中更是感到奇怪和_圖_書,如果什麼事都沒有,可兒不會說謊騙她。她疑惑的垂下眼,目光一觸及木桶中的葯湯,渾身一震,噌得一下站起來,光著身子就跳出了木桶。
她倏地轉身,盯住蕭可的眼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那顫抖的聲音怎麼也控制不住。
還好,時間不長。她抬目,張望著漆黑的四周,又問道:「燈怎麼滅了?」
「怎麼會是這樣?」
「啟雲帝……哦,太後派人來把他接走了。」
她又開口,聲音哽咽無力,「他還把他的命……也給了我,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她……」
「皇兄呢?」
提到無憂,她確實很想立刻去見他,可心中疑團也不能不解。
原來,在這六年之前,還有被封存的漫長的十七個春秋。
那一刻,腦子裡一片空白,呼吸都好像要停止了。
不知道需要多少血,才能將一整盆泛著褐色的葯湯染成這般刺眼的紅色?
蕭可被她這模樣嚇住,「姐姐……」
「容兒,這個名字不好,和皇家姓氏衝突了。以後在別人面前,你不能這麼說。」少年柔聲叮囑,面色清和,又道:「這裏很偏僻,你為何總喜歡在晚上來此,獃獃的站在這亭邊出神?聽說這湖裡淹死過好幾個人,時常有鬼魂作祟,你不害怕嗎?」
「公主姐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姐姐……快起來,地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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