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三 容齊:永無出路的愛

一切都會過去。等她失去意識,他用內力催她服下護心丹,然後,又抱了她許久,在常堅帶走她之前,他割破自己的手腕,餵了她他的血。
索性趁母親不在,帶了三十萬大軍壓境,逼她去烏城,在大軍出發之前,他下了死令,所有將士可以殺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但絕不能傷她性命,若有違者,誅九族。
再次見她,她滿頭白髮如三千銀針芒刺,刺得他恨不能剜了自己的眼睛。若是看不見,是不是就不用這麼難過?
自他心愛的女子服下天命,失去記憶,他就只能刻意壓制自己的感情,每每見她,裝作若無其事,將滿腔的相思意化作單純的兄妹情,即便如此,她仍有所察覺,總有意無意的避著他。在她眼裡,他成了心理變態之人,枉顧倫理道德,竟喜歡自己的妹妹。而他,有口難言。
「容兒,」他輕輕喚她,內心充滿了深沉的苦澀以及濃烈的悲哀,「不要原諒我!就這樣,一直恨著吧!只有恨著的人離你而去,你才不會悲傷……容兒,我走了!你要好好活著……」
而這個願望,他後來也確實達成了,儘管那只是恍惚中的脫口而出,但總歸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經過這一戰的她精疲力竭,一進屋便挨著門滑倒在地,那疲憊的神情令他心疼至極。
明明心裏知道,他卻還是愚蠢的問了一句:「容兒,你就這樣討厭我嗎?」
面對她,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她面前,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沒有道歉,因為任何道歉都不能彌補她所受到的傷害。她變得更加冷漠,偶然投來的憤恨的眼神,似是想要將他千刀萬剮,也不能泄她心頭怨憤。
「皇上,那邊來信了。」小旬子遞給他一封信。
服過葯后,他被抬到床上,修養數月才略微恢復些元氣。自那以後,他母親沒再來看過他,也沒再為難他,反倒一次給了他許多葯。
從今往後,她的笑容,他看不見了;她的聲音,他也聽不到了;她的一切一切,都與他沒了關係……
去啟雲國的路上,他找了塊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她憎恨的目光。儘管這種做法,只是自欺欺人。而她醒過來之後,也沒有揭開黑布,她也不想看到他吧?
容齊
鮮血從他體內狂飆而出,尖銳的痛楚刺透靈魂,他卻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自己的鮮血將木桶內的葯湯一分一分染紅,聽著自己年輕的生命在無情的命運面前奏響了悲歌,他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無比安詳,甚至帶著一絲滿足。
他握著字條的手無意識的握緊,並不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紙張,透出他指尖的青白顏色。
她來的時候,他等在園子里,等了很久。見她行禮,他想扶一扶她,她卻躲開了。她對他,表面恭順,眼神卻分外冷漠,看得他心如刀割,只能咽下一腔苦楚,無奈嘆息:「是朕太貪心了嗎?」既想保住她的性命,又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他真的太貪心了!
那一日,一片荒蕪的邊界之地,浩蕩的送親隊伍停在黃土坡上的臨界石碑前,他心愛的女子一身大紅嫁衣,站在並不溫暖的陽光中,身上鮮亮的顏色發出刺眼的光芒,灼痛了他的眼睛。她朝他行禮,表情疏離淡漠道:「容樂就此拜別。皇兄珍重!」
他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來到她身後,看著她的動作,沒有阻止,也沒有說什麼。
www.hetubook.com•com她來說,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對她關懷備至的親人,卻多番算計她,是個很可怕的人吧?
等她在藥物的作用下沉睡,他以內力助她將藥性引入經脈,又將畢生功力盡數傳給了她。然後,他扶著木桶跪坐在地上,全身都沒了力氣。
他默默的承受著她的恨,她的怒,有時候會想,她為什麼不像刺宗政無籌那樣,也刺他一劍?那樣,她心裏的恨,會不會減少一點呢?
十月,銀杏樹的葉子落了滿地金黃,院子里一片秋的氣息。
封閉的密室內就剩下他和她兩人。他扶著木桶艱難轉身,抓起她纖細的手,用盡全力緊緊握住。
那一天正好是她毒發的日子,他事先命人準備了葯,可她對他何其防備,竟趁關窗之際將那碗葯偷偷倒掉,可她沒想到,那碗葯喝與不喝沒有差別。而他,明知她早已不信他,卻仍然心如刀絞。
小荀子忙擦乾眼淚,抽噎著領旨出門,蕭可緊跟其後。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試圖掩去她眼中迸發的濃烈恨意,俯下身子,在她耳邊溫柔說道:「皇妹,你累了,睡吧。」
到了臨天國,見到久違的人兒,他心緒翻滾,五味俱全,複雜難言。看著她清瘦的身影,他心疼不止,胸腔內有萬千思緒澎湃,通通被他壓下,只化作清和一笑,叫一聲「皇妹」,在她冷淡疏離的聲聲「皇兄」的稱呼中,心間泣血。
他俯下身子,將臉埋在她頸窩,聞著久違的馨香,心口窒悶。
多年的聚散分離,他病病怏怏也活到了二十三歲,至多也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得知她和宗政無憂因為孩子吵架,她離開軍營回到南朝皇宮,而母親的計劃再次啟動,想秘密抓住她帶去京城,在宗政無憂攻破京城防守之後,作為控制勝利一方的籌碼,而牽涉到他的容兒的性命,他又豈能坐視不理?
他接過,展開,那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如洛鐵般印入他冰灰色的眼眸。他尚未看完,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在胸腔內洶湧的翻滾著,他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那劇烈的咳嗽,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震得粉碎。
一遍又一遍。
睡吧,容兒。
十指緊扣,他對著一處怔怔出神。夏日的陽光格外濃烈,透窗灑進來的光線斑斑落在他身上,愈發襯得他面無人色,臉色極盡蒼白。
就在這時,泠兒突然闖了進來,他當著她的面,親手殺死了泠兒。不光是因為泠兒撞破了他的秘密,也因為泠兒已經背叛了他,他不能容忍別人的欺騙和背叛,只有她是個例外。
他易了容混進城內,在城牆上看著她手挽長弓,一箭射向高台上他的替身,她神情決絕,動作乾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他沒動,也不想開口說話。忽然想,這樣也好,不論她愛上誰,都比愛他這個短命之人要好。只是,他想念她,真的很想很想……
她卻說道:「世事無兩全,皇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好!」
母親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終於同意。
她不懂,沒關係,他不需要她懂,只要她好。
生命里的最後一點時間,他想與容兒單獨相處。
內心難以承受的痛楚令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他狠狠地掩著唇,不想讓咳嗽聲傳出去,但卻徒勞無力。這具殘破的軀體,真真令他痛恨之極。送親的隊伍越來越遠,逐漸消失不見,他卻始終站在那塊巨大的石碑前,定定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天黑又天明,他的眼前,再不會出現她的身影。
晚宴過後,他想hetubook•com•com說送她,但忍住了,因為知道她會拒絕,所以只溫和的笑,從容定下第二日之約。
她是那樣的害怕他!在她眼裡,他就是一個魔鬼。
「皇上……」小荀子忽然悲痛大哭,哭到不能自抑。他卻欣慰的笑起來,這短暫的一生,也只有自小跟在他身邊的小荀子對他始終如一,忠心不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又看向低著頭靜立一旁的蕭可,吩咐道:「別讓容兒知曉此事。一會兒記得吹滅燭燈,等容兒醒了,你拿著令牌帶她去前朝大殿。好了,都去門外候著吧。」
當她關好窗子,一回頭看見他,她竟嚇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
她說:「是,很討厭。」那麼肯定,不留餘地。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等到那一天到來時,他心痛到幾乎起不了床。看到她望過來時眼中隱有擔憂,他心中稍慰,至少她還會擔心他。這就夠了!
唯一愛,她說……唯一愛!她只記得她愛宗政無憂,卻不記得她也曾愛過他!
她依然不懂,所以她恨他!
有朝一日,她會恨他吧?會有多恨呢?他不知道。
在這種情形下,他要帶走她,毫不費力。
直到有一日,從母后與胡總管的對話中得知她並非真正的容樂時,我本該欣喜若狂,可是,下一刻,我又變成了她的仇人之子。
她和宗政無憂的孩子在她的期盼中降臨,那一日,他坐在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痛苦到變形的面容,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叫聲,他慌亂無措。為了給她力量,他告訴她,宗政無憂很快會來。她原本筋疲力盡,就要睡過去,但一提到宗政無憂,她眼中的光華又亮了起來。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宗政無憂於她,就好比她之於他的意義。
帶她來到從前承載他夢想和希望的村子,那裡有一個院子,院子的四周,銀杏樹枝葉繁茂,綠意盎然,院子中央,大片大片的白色蜀葵已經長得很高,在夏日的微風中搖曳著盛開,一片潔白而瑰麗的景色。
回宮后的日子,心情鬱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為了她每月定期的解藥,他別無選擇,只能聽從母后的命令,一步一步算計著。
她的身邊,從來不乏他的眼線。
那一刻,他本是一心求死,不想卻求來了續命之葯。
那一刻,他多想拉住她的手,讓她別走,留在他身邊,可他不能那麼做,他和她的命,都捏在母后的手裡。所以,他只能咽下一腔苦澀,笑著對她說:「朕這輩子,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幸福的活著。」
他甚至不敢祈求來世,因為不確定來世是否還同今生這般不幸!
愛一個人被其所傷,再迫不得已嫁給另一人,那種日子,定然不可能幸福。而促成這種局面,有一半是他的「功勞」。而他所要做的,還不僅僅是這些。
回了宮,他千方百計探聽孩子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再三思量,憑著對母親和容兒的了解,他命人在他寢宮密室里挖了條密道,一直延伸到母親所居住的宮殿地下監牢。宗政無憂來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快,才短短一月,已攻入皇城。正好此時,密道建成,他從地下監牢里救了她出來,在光線昏黃的密室里,用這些年收集來的珍貴藥材為她泡了浴湯,用於解她體內的天命之毒。
她睜大眼睛,一雙美目之中全是震驚和恐懼,明明意識已經模糊,還要強撐著告訴他,她是他妹妹!
之後的四個月,是他這些年來最快樂的日和*圖*書子,儘管這快樂里藏著巨大的悲痛。
命中注定,會有那樣一個女子,讓我年輕而短暫的生命找到存在的意義。然而,命運何其殘酷,給我機會遇見她,愛上她,卻永遠無法相守。
「皇上,回宮吧。」小荀子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他知道,他此刻的臉色,定然如同他的手指,蒼白似鬼。
有她陪伴的時間過得飛快,每當她離去,他就盼著下一次的見面。同時,也在琢磨怎樣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又不破壞母后的計劃。
臨天國的那一場政變,結局顯然令他母親失望了。而宗政無憂果真如他想的那般痴情,為她放棄江山,宗政無籌的雷霆手段讓他刮目相看。
我無法接受,我心心念念所愛之人,竟然是我的妹妹!
小旬子不安的喚了一聲:「皇上。」
當我登上帝位,我以為我終於具備保護她的能力,可以給她幸福,可她卻從冷宮步出,一聲「皇兄」,讓我的夢支離破碎。
他趴伏在寢宮內冰冷堅硬的地面,時而翻滾,時而嘶叫,哪裡還有一個帝王的形容。
那一日晚宴,他表面應付著臨天國君臣,心思卻全在她身上。不論有人沒人,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寵溺和關懷,他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啟雲國皇帝最寵愛的公主,這樣,那些人才不敢小瞧了她,包括臨天皇帝和她的夫君。可是她不懂,因為蕭煞,她心裏已經對他生了怨,她以為他一心致蕭煞于死地,卻不知他這麼做是為了將雪孤聖女唯一的弟子送到她身邊,希望那個女子能記著她對他們兄妹二人的相救之恩,從此死心塌地的跟隨她。
眼前風沙瀰漫,他看著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出他的視線,亦走出他的生命。從此以後,他的容兒,是別人的妻子!
一路的顛簸,他不停的咳嗽,沒有足夠的藥物支撐,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不過,身體的病痛他都能忍受,她的冷漠仇視,他也能勉強承受,只是每每聽她說到宗政無憂,她語氣中的維護和濃濃的關心還有擔憂,猶如鋼針刺心,痛不可當。
那一刻,我的世界一片灰白!
他好想抱抱她,想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招呼她坐到他身邊,聽著她關懷的問候,心間微暖,可她坐了不到一會兒就要走,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留住她,只得略帶埋怨道:「朕過幾日就要回國,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會兒?下一次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就在這種蝕骨的想念里,過了整整一年。這一年裡,他想盡辦法,也沒能查出他們所用藥方的配量。他覺得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就得這麼過下去。直到有一日,他探聽到那個計劃里,母后不只是要利用她,而且是想用她的死來逼宗政無憂與宗政無籌兄弟二人搏命廝殺。可他怎能讓他們得逞,按下心頭震驚,他不動聲色的暗中讓人向臨天皇轉達他想參加臨天國秋獵活動的意願,不久,臨天國發來邀請,他的母親試探著問他是否想去?他便對母親說:「這幾年,我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不知道哪天就去了,所以,我想再見見她。」
孩子順利產下,還沒來得及慶賀,母親派來的人突然闖入,搶走了孩子。她以為這一切又是他的陰謀,瘋了般揪住他的衣襟,怨恨的眼神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是那麼的想念她,多不容易才來這一趟,總想多www•hetubook•com•com與她相處哪怕是片刻,哪怕是她在怨著他。
他以為做出了決定,就能承受一切。他可以不在意她的身子是否屬於別人,可是,他卻忘了,沒有了關於他的記憶,連她的心,也不再是他的。容兒她會愛上別人,會為別的男子傷心斷腸,而那個人,同他一樣,有著至高無上的皇族血統,站在皇權下,遭受皇權詛咒的出色男子。愛上那個人,註定她的一生無法圓滿。
他自然知道,他要的,只是她好好的活著!
他終究還是自私的,這一次,他違背了母親,不知道以後是否還能拿到定期的續命之葯?他不甘心就這樣帶著她對他的恨離開人世,所以,他期望他的血能喚醒她的記憶,不論多少。他希望他離開人世之前,至少還能聽見她喚他一聲「齊哥哥」。
望著她直射過來的憎恨眼神,他心尖發顫,從此以後,她不止怕他,而且還恨他。
身體剛剛恢復,就得到消息,她被宗政無憂逐出南朝,傷心之餘她自刺一劍,負傷離開。他知道這一切又是他母親的「傑作」。當即吩咐小旬子命人四處打探,得知她落腳之處立刻快馬加鞭的趕去。他如此心焦,卻哪裡知道,這其實是她的一出計謀。她為了宗政無憂,不惜毀己聲譽,自殘身體,她愛那個男人,已經愛得不顧一切!
他問她:「宗政無憂在你心裏,竟已經如此重要了嗎?你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他受到傷害?為什麼?」
容兒啊,你的愛和恨,如此絕對而徹底!愛一個人,可以為其生、為其死,恨一個人,便狠心絕情,不留餘地。也罷,既然他無法給她幸福,那就索性成全了她的幸福。於是,他用解天命之毒的條件,換了半年時間。
當她為了我,決然飲下「天命」,忘記一切仇恨,我本可與她重新開始,卻又迫於無奈,不得不親手將她送入別人懷抱……
從天不亮,他就不停地問小旬子皇妹可到了?
自尚未出生之時,便已註定我命不過二十四歲。無論世事如何輪轉,我的愛——永無出路!
容齊,容棋!
他那時候想,如果她也能像他母親那樣自私,那該多好。可她不會,就算他告訴她這一切,她定然寧可自己死,寧可親手殺死腹中的孩子,也不會給孩子一個未出生就註定殘缺的命運。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心間劇痛,他多想告訴她,不是!可他不能說,所以他用手指按住她的唇,讓她別再說。他害怕聽。每次聽到,心都會抽著痛,像是要死去一般的痛。
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鋒利的匕首,對準自己蒼白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狠狠切了下去。
這便是我——容齊的命運!
這一紙字條的內容,是說他的愛人,終於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大婚之日,宗政無憂劫走新娘,這證明宗政無憂果真對她動了情。
一切都在計算之中,他本該高興,可溢出嘴角的笑容怎那般悲絕而苦澀?只因一點,那一點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的容兒,也愛上了宗政無憂!
她說:「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也是我這一生中唯一愛的男人……」
二月的天氣咋暖還寒,雖有陽光照眼,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他看到她眼光一亮,不覺就開懷。不管她是否失去記憶,這裏都是她所喜愛的風景!
他緊緊按著心口,裝作看不見,悄悄潛進和_圖_書她屋裡等她。
「小荀子,朕死後,你扶朕的屍體坐上龍輦,去軒轅殿外候著。記住,在容兒醒來之前,一定不能讓母后察覺有異。這是朕此生下的最後一道旨意,你一定要辦到。」他聲音虛弱之極,口氣卻是堅定無比。
她沉默了片刻,猶豫著,終究還是留下了。
估摸著葯香與熏香合成的迷香起了作用,他將她放到床上,心疼的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龐,見她神色驚恐而疑惑,他嘆息著說以後會補償她,至於如何補償,他也不知。給她他的國家么?就怕她不稀罕。她從來都不是喜愛權力之人。
那些日子,他對她極盡寵溺,傾盡一生感情,毫無保留。漸漸的,她不再那麼排斥他,有時竟也會主動和他說一兩句話,但始終沒再叫過他一聲「齊哥哥」。只有他一遍一遍的叫她容兒,可無論怎麼叫,那些她笑著喚他齊哥哥的日子,永遠不會再回來。
當他母親終於露面,他毫無力氣的癱在地上,死寂的雙眼望著母親那張美麗的容顏,聲如蟲蟻般低低呢喃:「如果……有來世,我寧可投胎做畜生……也不願再做你的兒子。你念了這麼多年的佛,可否慈悲一回?……殺了我!」
這一生,註定如此短暫,可是,在這短暫的生命里,能夠遇見她,愛上她,他心滿意足。若一定要說遺憾,那麼,他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在臨死之前,再聽她真心的喚他一聲「齊哥哥」。
他留戀不舍的目光最後將她熟睡的容顏深深地望了一眼,想要將這個曾愛過他又恨過他、給他快樂和幸福又帶給他絕望和痛苦的女子,記住永生永世,記著他們曾經的感情,記著她身體的溫度,這樣,到了黃泉路上,他便不會寂寞。
緩緩抬頭,將目光定格在她沉睡的容顏,喃喃自語:「容兒,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但願今生……你能幸福!來世,也要幸福。至於我……還是忘了吧,永遠不要記起來,就算記起,也請你忘記……」
回國之後,母親停了他六個月的葯,起先還能勉強忍受,到了最後一個月,七竅流血,如蟻噬心的折磨,日夜不停,生不如死。多少次,他總以為他就要死了,可總還有一口氣在。他不知道他的母親有多恨他的父親,以至於可以對他殘忍到這等地步。他想恨他的母親,可此時此刻,他已然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一日,血流成河,死的都是忠於他的將士。為了一個女子,枉顧數十萬人的性命,他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他只知道,他想在自己死去之前,盡一切能力保護她,並帶她去一個地方,完成他最後的心愿。
一個月的非人折磨,他的嗓音嘶啞得沒了聲音,一張臉抽搐著變了形,整個人瘦骨嶙峋,雙手十指指尖被磨破,鮮血淋漓,一如他被傷透的心。
即使是恨著相對,他們也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那一晚,不只宗政無籌到了,寧千易也到了。這個大陸最有影響力的四個皇帝,都對她一往情深,而她,確實值得天下間最好的男子傾心相待。只是,他是他們之中,最沒有希望的那一個。
原本塵風國的選馬大會他不準備參加,但如今,既然有她在,他自然得去。到了塵風國,她被太醫診出懷有身孕,但卻不知能否保得住。她很害怕失去那個孩子,目光絕望而悲傷,他只能遠遠看著,無能為力。直到蕭可的出現,她眉頭漸展,他心頭略寬。
請容我一局棋,以愛為籌碼,命做盤,下到肝腸寸斷,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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