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梔啞口無言。
初梔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初梔低低垂著頭，倔強的咬著嘴唇，硬生生的憋著，不讓淚水滾下來。
「陸嘉珩……」她哽咽著叫了他一聲，聲音發啞，低得幾乎聽不清楚。
冬天白日短，北方尤其，四點多的天已經見黑，一出了寫字樓，冷風呼嘯著灌過來，她圍巾沒纏好，被鼓得一圈一圈的。
她說完，頭也不回走出了會議室。
可是發生了這種事，她連證明自己的辦法都沒有。
蕭翊愣住了。
初梔的動作很快，出了門直接去找HR填了表格。
蕭翊。
她抽抽噎噎地抹掉臉上的淚，將表格遞給HR：「我永遠都不想變成這樣的人。」
趙玫十指搭在一起，眼神平靜：「看完了？」
趙玫無動於衷：「可是你的這份雖然idea創意都很好，也看得出對產品認真了解了，卻還是依然有很多漏洞和粗糙的地方在，而蕭翊的，除了一點點不太成熟的小瑕疵，可以說是面面俱到，各個方面都很好，」趙玫頓了頓，「更何況，蕭翊早了你三天交。」
初梔有點忐忑，
初梔出了電梯，想著反正也已經遲到了，乾脆也沒急著去打卡了，站在電梯間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跺跺腳，才往裡走。
她動作機械地接起來，沒開是誰打過來的，也沒說話。
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眼睛是不是又紅又腫，沒有人關心她受了多大的委屈，為什麼哭。
她本來以為她大度又懂事，只要他能變得更好，她可以忍受很多事情。
此時卻面容嚴肅，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跟我過來一趟。」
她毫無保留的，所有的疑問，所有的想法，都跟他說過。
最開始的時候，初梔覺得，即使兩個人異地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明明昨天還假裝沒看見她來著。
趙玫笑了：「誰都沒說這個是別人給你做的。」她轉過頭來，「蕭翊？」
她根本就沒辦法解釋。
良久，他淡淡開口：「你是什麼意思。」
初梔還喪著，有點無精打采地抬起頭來，兩隻手拖著腦袋看著：「班長。」
公司在市中心，永遠熱鬧繁華的地段，周圍全都是高檔寫字樓，玻璃幕牆映出落日餘暉明霞。
「這件事情我之前已經叫了蕭翊過來問過了，我想聽聽你這邊怎麼說。」
明明是自己的東西，自己的架構，別人卻能夠做的比她更好。
現在，矛盾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初梔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簡單了。
他抿著嘴，表情看上去有些擔憂。
她渾身都在抖，整個人氣得眼前一陣一陣白，卻依ｈtｔps://m•het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m舊咬著牙強忍著想要奪門而出的慾望，努力地保持著思路清醒，衝著對面幾個人低低鞠了一躬，一字一字道，「十分感謝這段時間大家對我的照顧，也確實是讓我受益匪淺，學到了很多不止專業上的東西，我一會兒就去填辭職表格。」
初梔覺得自己習慣不了。
直到下午三點半，之前一直直系帶著她們兩個的主管走過來。
初梔猛地抬起頭來，側頭看著旁邊的蕭翊。
蕭翊沒說話，抿唇笑了一下：「沒有，昨天看了個電影，睡得有點晚，」他頓了頓，垂眼，「你看起來精神也不太好，昨晚熬夜了？」
初梔閉上了眼睛，淚水掛上睫毛，啪嗒啪嗒砸在會議室光潔的桌面上。
她拉開蕭翊旁邊的椅子，人剛一坐定，趙玫拿了兩份廣告策劃書給她，微微揚著下巴：「這個是上次你們兩個人的策劃，我們都看了一下，你自己來看看。」
他就那麼想贏，想到即使昧著良心做這種事情。
趙玫先進去，平靜地沖她招了招手：「坐。」
她抬起腦袋來，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姐。
市場部幾間小會議室，初梔被趙玫領著進了最裡間的一個。
兩個人早上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各做各的事情，中午午休初梔也沒心情吃東西，對著電腦屏幕發獃，等她回過神來一抬眼，辦公室里已經沒人了。
那是她所創造的，描繪出來的第一個獨立世界，她卻連保護它都做不到。
明明是她自己的創意，卻連證明自己的能力和本事都沒有。
蕭翊：「……」
她連解釋的辦法都沒有。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又驚慌又無措，急得想哭，又硬生生憋回去了，眼睛微微睜大了：「可是這個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也努力寫了，我改了很多遍，寫了好久，我也——」
「嗯？」
初梔才發現剛剛自己那麼低的埋著頭根本就是多餘的，行人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忙碌奔波，根本無暇顧及他人。
她還記得少年穿著綠色的一身迷彩軍裝，笑得羞澀又乾淨，對她說你好，我叫蕭翊，高中的時候跟你是校友。
初梔耷拉著腦袋走進公司辦公室自己的豆腐塊前，慢吞吞摘下圍巾，脫了大衣外套掛在後面，期間蕭翊剛好端著個水杯走過來，初梔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和他打招呼：「早……」
我也跟他說過的呀。
自己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東西，怎麼能這樣。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難過了。
這種頗有些攻擊性的，帶了刺ｈｔｔｐs://m•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coｍ
的話，初梔平時絕對不會說。
她昨天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亮，早上起來用冰箱里保鮮層酸奶扣在眼睛上敷了好半天也依舊有點腫，眼底一片不健康的青黑，連帶著整個人看起來都憔悴了不少。
她手指冰涼，整個人都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得壓著聲，低低哄道：「初初，我們現在不要吵架，別在電話裏面吵。」
兩個通著電話，一片沉寂，只能聽見電流微弱的聲音和他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她猛地站起來，抬手抹掉眼淚，哽咽又清晰：「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根本沒有確切的證據，你們就憑藉著他比我早交了幾天，比我的更完善一些就可以隨便斷言這份策劃的核心是我偷來的嗎？這麼武斷就能夠隨意下定論，那貴公司也確實沒有什麼待下去的價值和意義。」
初梔把電話掛了。
如果換做別人，陸嘉珩大概已經爆炸了。
蕭翊摸了摸鼻子：「我也沒想到，我之前是跟她說了一點經驗什麼的，也就在公司里，不少同事都看到了，但是我們倆也是大學同學，我是覺得互相幫幫忙是應該的，也挺好。」
趙玫點點頭，轉向初梔：「這兩份策劃方案我也都看了，孰優孰劣一目了然，其實從質量上有一點經驗的人也都看得出來，叫你過來主要還是想聽聽你的解釋。」
「你真是個好人。」
市場部除了趙玫以外的兩個主管全都坐在裏面，蕭翊也坐在旁邊，她一推門進去，他抬起眼來看著她。
她之前和他鬧小脾氣的時候，她不安全感爆棚因為一個稱呼跟他發脾氣的時候，他也依舊是耐心的。
她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在學校的時候關係很好的同學，一旦牽扯到實際利益就會變成這樣。
街道上路燈已經亮起來了，汽車探照燈拉出帶。
所以即使林瞳特地來找她說過這件事，初梔也沒怎麼在意過這方面。
男人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甚至臉色都沒變。
初梔臉色蒼白，嘴唇緊緊抿著。
她一直知道蕭翊成績好，又努力，她根本沒想過自己第一次做這種能贏過他。
初梔突然想起之前和陸嘉珩吵架的時候，她大言不慚地說的話。
出了人力資源部，初梔回辦公室整理東西。
聲音寡淡，語氣平而冷。
HR依然是面試她的時候那個，初梔填表格的時候一直哭，豆大的淚水啪嗒啪嗒往下砸，那HR小姐姐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工作都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了啊，別哭了m.hetubook.com.com。」
初梔不知道怎麼說，一言難盡，白凈的小臉又皺巴起來了，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班長。」
恐怕她剛進來的時候的緊張，在其他人看來，也只是做賊心虛。
初梔整個人還是懵的，她愣愣地看著她，張了張嘴：「我也不知道……我是自己做的……」
陸嘉珩第一次，話說一半被人掛了電話。
初梔微微歪了歪腦袋：「你今天看起來像是怕被罵似的。」
初梔把策劃方案合上，也已經明白叫她過來的目的是什麼了。
怎麼在做了這種事情以後，還能那麼坦然又無辜的惡人先告狀，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樣子。
此時，少年已經長成男人，穿著整潔的襯衫，完全意料之外的無辜表情看著她。
「這份廣告策劃是我第一份真正的策劃案，每一個字都是我用心寫的，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自己的東西，偷來的即使包裝的再好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我之所以努力做不是因為我想贏，而是因為我想做到我能夠做到的最好水平，」
第二天大雪，初梔家到公司地鐵轉公交，公交車等了好久也沒到。
不是的。
看起來不太高興。
一進去，她愣住了。
陸嘉珩低低呵了一聲，似乎是被她氣得笑了。
初梔往前走了兩步，口袋裡手機一陣一陣的響。
電話那邊，陸嘉珩安靜了。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被打斷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咬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的模樣。
她從來沒見過蕭翊的策劃書，但是蕭班長在學校裏面的時候就成績優異，每個學期都拿獎學金的那種。
他此時也正看著她，又無奈又驚訝的樣子。
她其實做的一點也不好，她又笨又沒用。
他看著手機被掛斷的界面，深吸口氣，再次給她撥過去。
他表情微凝，條件反射似的飛快問道：「什麼錯？」
鬢角處的頭髮被打濕了，有液體緩慢地滾進髮絲，冰冰涼，痒痒的。
陸嘉珩聽著她安靜地發了一通脾氣，一時間搞不清楚哪裡不對，可是又覺得那裡都不對。
「你犯什麼錯了？」
初梔有點雲里霧裡，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跟著出去。
「嗯？」
好像什麼事情都不順。
她只是想，就只是想能夠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而已。
害怕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消息和話，也不想跟他吵架。
手機依然沒開機，剛開始出於不知道什麼原因，說不清楚是賭氣還是逃避亦或者別的什麼，只是到了現在，已經完全是因為不敢。
再加上他實習經驗也比她足，初梔其實心裏也根本沒底，只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做的時候儘力做到最好。
他們做了三年的同學，認識第一天的事情彷彿還近在眼前。
初梔站在大街上，有點茫然。
她深吸了口氣，翻開第一頁。
初梔拿著手機，一遍一遍叫著他的名字，站在街口嚎啕大哭。
蕭翊看著她的樣子似乎也有點詫異，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笑了笑：「早。」
辦公室里一片忙碌又安靜的情景，主管走過來，輕輕敲了敲初梔的桌角。
但是這是初梔。
初梔她們主管叫趙玫，是個比較典型的職業女性，今年三十歲出頭，保養得很好，平時人溫溫柔柔，很是好說話。
陸嘉珩那邊很長，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初梔關機了。
初梔抿起唇來，不說話。
小姑娘小小的一隻，安安靜靜縮在椅子里，一張漂亮的小臉慘白，大眼睛里含著淚。
會議室里一片安靜，除了她在看，其餘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初梔一頁一頁翻過去，臉色越來越白。
第一次，他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眼看著快要遲到了，她打了車過去，結果路上又堵車，最後到公司的時候還是遲到了。
初梔第一反應是，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事情沒做好，被抓包了。
初梔沒什麼精力想這件事，覺得他昨天大概是真的沒看見她。
「……」
所有想說的全部都堵在嗓子眼，胸腔里一口氣就這麼不上不下的憋著，他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
陸嘉珩的聲音依舊和往常一樣，低沉輕緩，尾音柔軟多情。
還有一點小心翼翼的不安。
初梔吞了吞口水，翻開了第一本。
那種委屈，那種被污衊的恥辱，那種無力感，那種不服輸。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其實不是，她原來也小氣又彆扭，矯情還任性。
初梔腳步停住了。
想問的有那麼多，卻又確切地怕著，擔心得到的是讓她不想接受的答案，只能像鴕鳥一樣，不斷，不斷的逃避。
「陸嘉珩……」
旁邊一位男主管有點看不下去，嘆了口氣：「其實你很聰明，學習能力也強，完全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公司也不是會只因為這一次的結果就真的定下讓你們誰走誰留，畢竟也只是實習期而已。」
哪有那麼多的彆扭和矛盾，她們朝夕相處的時候好好的，沒有理由分開了反而矛盾和問題會越來越多的道理。
初梔平躺在床上，手機放到耳邊，空茫茫地看著天花板。
所有事情對象換成她，他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依然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只叫了她一聲，「初初。」
她熬了那麼多通宵，看過那麼多產品和-圖-書資料，每一個字幾乎都能夠背下來。
初梔吸了吸鼻子，強壓下眼淚，聲音里卻忍不住帶上了一點哭腔：「我沒抄襲，這個策劃方案我寫了很久，這個是我的想法的……」
蕭翊應該也去吃飯了，走的時候沒有叫她。
冰冷的金屬盒子一層一層降下一樓，初梔低垂著頭，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哭得腫腫的眼和狼狽的樣子。
她有點喪地坐下，趴在桌面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慢吞吞打開電腦。
她只呆了不到一個月，東西不多，整理起來也很快，一些她自己的東西裝好，穿上外套出了公司。
蕭翊就在旁邊看了她還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今天不開心嗎？」
廣告策劃這種東西，尤其是創意，是完全個人的東西，一模一樣只是巧合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終於得到了依靠。
初梔腦子裡「嗡」的一聲，血液彷彿從身體各處全部湧上頭頂，然後凍結成冰。
他深吸了口氣，剛剛開口，喊她名字：「初梔——」
會議室安安靜靜，只有那個男主管還在繼續說話，說些什麼，初梔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初梔小聲地吸了吸鼻子：「我沒跟你吵架，我們心平氣和的說，你學習也很忙嘛，我也不能不懂事，我現在實習也很忙了，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吵架，」她無聲地抬起手來蹭了蹭眼睛，「我工作也做的很好，我沒那麼沒用，陸嘉珩，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沒你就不行。」
初梔抬起頭來。
初梔開始頭疼，抱著腦袋低低嗚嗚地呻|吟了兩聲。
她吸了吸鼻子，手撐住桌邊努力站穩，看著坐在對面的幾個人，
初梔沒說話，抬起頭來，張了張嘴。
而前段時間，他還在跟他說實習只是學習而已，結果不重要。
初梔有點緊張，她雖然知道最後是兩個裡面取最優，但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個會議，她還以為是直接回告訴她結果的。
蕭翊的這份廣告策劃，從創意到思路，渠道組合，媒體媒介的選擇等等，大致的方向跟她一模一樣。
他看起來又變得正常了。
正是上班時間，電梯里人不多大家大多行色匆匆，手裡拿著文件忙自己的。
是她自己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無比熟悉，初梔看了一遍，放到一邊去，拿起第二本。
她賭氣的話珠串似的往外蹦，幾乎不經過思考。
原本很多她覺得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事情全都變成了在意，很多她以前根本不會有的情緒莫名冒出來，包括許多似乎可以順其自然說出來的話，也變得難以啟齒。
更何況，她的大方向，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