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陰陽路

秦夜情不自禁地收斂了笑容,沉吟片刻說道:「你的意思是……帶著『它』的人,死在七天之內?」
按照外婆之前說的,今天鬼門關開,無數的浮遊靈進入地府。但……這特么簡直匯聚成海,有多少鬼物匯聚,才形成了如此恐怖的陰氣?
四人面面相覷,數秒后,一位老太才試探得問外婆:「這是……太歲?」
剛含在嘴裏,一股溫暖的感覺立刻蔓延舌尖。他抓緊了外婆的衣服,兩人終於開始走動起來。
不對……
外婆臉上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不等說完,她拉著秦夜的手猛然一拽,秦夜驚呼都來不及發出,眼前一黑。當一切都清楚之後,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下去的方式準備好沒有?過來人勸告你一句,溺水難受。死相不太美觀。」「等等!割了,一四七萬……順口一提,上弔也不太好,舌頭拖出來三尺長,卷回去很麻煩。」「建議一下車禍,調好角度一勞永逸。走位精妙的話不破相無痛苦。螺旋升天,瞬間爆炸。」
黑白青,三色世界!
「第一,不要回頭。」外婆佝僂著身子,點燃了那盞古燈。
他見過了不少招魂的手段,和尚道士都有,但從來沒有人能夠輕輕一拉就讓人靈魂出竅!和她一比,那些所謂的招魂簡直弱爆了!
為什麼現在是這種奇詭的閱讀方式?你們思維是不是太超前了些?
活著的死亡博覽館。
「因為……它們不敢。」
嘩啦啦的麻將聲再次響了起來,八隻手和著麻將,外婆笑了笑:「在老身面前,他非說不是……就當他不www.hetubook.com.com是吧……那誰,倒點兒無根水過來,這陽間的水有點兒辣口。」
「一個人陽壽將盡之時,是第一次進入鬼門關的日子。但是……地府靈魂太多,陰差相對太少。總有一些沒有及時覺察到的靈魂浮遊在外。靈魂在長久沒有報道之後,只剩下對地府渴望的本能而失去意識。這些靈被稱為浮遊靈。三大鬼節就是接他們下去的時候。」
「這條路,不是活人走的。」就算有一肚子疑問,秦夜也沒有開口。足足走了二十分鐘,外婆的聲音才從前方沙啞傳來:「你們活人,稱它為黃泉路。但是,黃泉路實際上分為三個部分。忘川擺渡,孟婆往生,最後才抵達酆都城。我們僅僅踏在第一段路途上而已。」
眼前的一切終於清晰起來,秦夜只看了一眼,立刻深呼吸了一口,只感覺脊背發寒。
「錘石?」
四面八方,那些青色的霧好像活了,不過數秒之後,他們周圍只剩下雲的天空,霧的海洋。整個世界,那盞燈是唯一的光源。
他們腳下哪裡是路,而是……一條銀白色的骨骸!
秦夜覺得,是不是應該把身後事的牌子摘了,換上「夕陽紅鬼魂遊樂中心」?
「不錯,皮膚挺白,下去之後不用買護膚品。九筒。」「一看就是個短命的,能在下面多享幾年清福。三餅。」「杠!五萬……家業也有,棺材冥幣紙人紙馬都備好了,這是隨時準備下去享福的節奏?」
「你懂個屁!今天一天賺了十二億,憑什麼就不是五鬼運財!」
m.hetubook.com.com看那裡。」外婆乾枯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秦夜看了一眼,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瞳孔都縮了起來。
這根骨骸相當巨大,寬起碼有百米,長無盡頭,相當平整,看起來應該是頸椎骨。而就在他們兩旁,無數的人……根本數不清的人,有的西裝革履,有的穿著T恤牛仔褲,有的穿著連衣裙……正陪伴在他們兩旁,一起朝著骨骸的盡頭走去!
這特么還有沒有王法了?!
貪婪,迷惘……這一瞬間,秦夜身體一顫,一種強烈的陰冷感衝上心頭。也就在同時,天靈蓋上一隻枯瘦的手拍了拍,渾身陰冷立刻消失。而身側所有鬼魂直勾勾地看了他三十秒,又偏過頭去,漫無目的地前行。
完美。
秦夜目光眨了眨,心中忽然想到,如此多的陰氣……都是鬼門關造成的?
「散。」隨著這個字,她綁好的滿頭白髮倏然散開,無風自舞。四面八方的霧氣好似濁浪排空,轟然傾瀉。
很好。
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虛幻鬼影,齊齊停頓。然後……身體不動,頭機器一樣轉過來,半邊頭顱的,吊著長舌的,甚至……沒有頭顱的,無數令人頭皮發麻的目光同時看向了秦夜!
誰特么是你孫子啊!別亂認親屬啊!
咚咚……秦夜摸著胸口,心髒亂跳不已,無數幽魂頭顱看過來的一瞬間,他幾乎汗毛倒豎。
每一個人都在拚命說著什麼,而他們距離最近的人,都有十幾米遠。
活著的人,或者,活著的魂。
當外婆認真起來的時候,秦夜彷彿感覺到了身處洪流的中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過太多的他知道,這是氣勢,對於自己極度自信表現出的動作,神態,言語,而影響到了其他人。
然而,隨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四面八方的人忽然停住了。
虛幻朦朧,神色麻木,身上不時散發出道道陰氣。更可怖的是……這些鬼魂竟然維持著死前的模樣!
有人舌頭長長伸了出來,眼睛鼓出。有人神色扭曲,四肢斷裂,只能在橋上用半截身子努力爬過去。還有人頭顱碎裂,有人胸腹打開一條大縫……簡直是一個死亡博覽館!
目光所及,一切都成為了黑白雙色,無論是房間,還是床,之間瀰漫著一絲絲青色的煙雲。而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正閉著眼睛,被外婆拉著一隻手,端坐在椅子上!
秦夜輕輕拉了拉外婆的袖口,外婆桀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老身如此多話,卻沒有一隻應聲蟲上來?」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身上竟然會帶著這種讓人心驚的氣勢。
「含住這個。另外,拉住我的衣服。」接過手裡的東西,秦夜仔細一看,那是一片柳葉。
我尼瑪!
隨著她的身影,三位老太齊齊站了起來,對著外婆微微一福,化為三道青煙消散棺材旁。
遠處陰氣瀰漫的地方,能看到數個小山一樣大的身影。看不清到底是什麼,好像……放大無數倍的臭蟲。黑暗中兩隻綠色的眼睛燃燒著火焰明滅不定。而它身上……掛滿了人!
外婆沒有立刻回答,從棺材里費力地拿出一盞古舊的油燈,布滿灰塵,錘了錘腰:「五鬼運財。」和*圖*書
這一場麻將直接進行到了午夜時分,就在十二點鐘聲剛敲響的時候,外婆幽幽站了起來,嘆了口氣:「散吧……這也應該是我們最後一場麻將了。」
平常「我孫子咋樣」的打開方式,不是應該「不錯,好乖」「幾年級了?」「識字了沒?」嗎?
「這是……靈魂?」他愕然看著自己的雙手,對外婆的身份實力再次提升。
夕陽紅齊齊轉過頭來,仔細看了一眼,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手中麻將也放了下去。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外婆端坐在床上,收斂了笑容,直勾勾地看著秦夜。不等他開口,就沉聲道:「七月半,鬼亂竄,今天是盂蘭節最後一天。也是鬼門關上的時候。」
這盞燈非常獨特,是古代的四方形燈具,大約巴掌大小,青銅質地。然而,在上方的燈蓋上,居然繪製著兩隻一黑一白的鯉魚。
「這是什麼?」秦夜好奇地問。
這些活死人,就這麼漂浮在半空,腳不點地地隨著他們一起移動。
盂蘭節最後一天,鬼門關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蒼茫鬼魂,伴隨著活人一起走這條陰陽路。
再放上一首最炫民族風。
秦夜的眼中帶著冰槍,寒冰箭,炎爆術……拚命發射著死光,外婆充耳不聞,而是朝著幾個老太婆笑道:「我這孫子咋樣?」
應聲蟲,人蛹!
「一旦任何生靈在這裏開口,陽氣一泄,簡直就像海嘯中的燈塔。無數的鬼魂會想起他們陽間的一切,有眷戀的,有不舍的,這些還沒有喝下孟婆湯的鬼魂,會將這個人撕成碎片。所以,切勿開口。」
「……您用五鬼運hetubook.com.com財打麻將?」
所謂無根水就是雨水,上不沾天,下不接地,不沾陰陽,這是外婆這一周唯一用過的東西。
啊啊啊……已經從孫子變為那誰了嗎……
「閉嘴……第二,不要開口。」外婆的身子走動了起來,隨著她第一步踏出,這個黑白青的世界輕輕一震,秦夜清晰感覺到溫度飛快下降,而且霧氣逐漸濃郁起來。
秦夜被堵得一口逆血沒噴出來,臉黑成鍋底。外婆愜意地抽了口煙,淡淡道:「仔細看看。」
外婆嗯了一聲。秦夜小心地看著她的臉色,瘋狂試探:「所以……你說要告訴我,就是……」
外婆點了點頭。秦夜眉頭微皺,接著說道:「我找不到他,但是,今夜,這個人必定會前往鬼門關?」
她說得好有道理……秦夜竟然無言以對。
「你……明白了嗎?」
兩人如同兩具石雕,紋絲不動。
她指了指四周:「這些青色的霧,就是鬼魂的陰氣。本應是純黑色,但是陽間陽氣太重,兩相對沖,就形成了這種青色陰氣。」
就在身邊,就在身後。
秦夜接了四杯,咚咚咚擱在棺材板上,扭頭就走。
地府員工瀆職了吧?
翻湧的霧海中,他彷彿聽到了無數人的哀嚎。
不是……這種鳩佔鵲巢的工夫見長啊?你知道這棺材多少錢不?
別惹哥,煩著呢。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幽幽嘆息:「不要回頭,是因為這條路上,有一種生物名為應聲蟲。你只要開口,他就會和你交談。這種應聲蟲人面蟲身,乃是無數執念凝聚而成。一旦被它抓住,將會在這條路上和它交談千百年。永遠失去重新輪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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