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陰

因為陰靈跌落而漫天飛舞的冥鈔,如同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濺起的煙雲,令人嘆為觀止。
外婆冷笑:「沒用的,活了太久,就會敏銳,你就算再怎麼在我面前裝的純良也沒用,你和我一樣,心扒開都是黑的。另外……你以為到了老身的地盤,還能由著你這種百年小鬼任性?」
「可以的,狗蛋。」外婆點燃了煙槍,淡淡道:「你還有三天陽壽。」
「有趣。」外婆沒有立刻開口,許久,她才森然笑了起來:「小子,想象力很豐富。但是……」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夜,一字一句說道:「不要用人心來猜測鬼魅……它們比你想得恐怖一萬倍……」
「他……死了?」秦夜喃喃道。
「他的姿勢正好是在擺渡,甚至雙手都在用力撐動搖擼。這是突然死亡。以擺渡人的地位都沒有想到的,完全出乎預料的突然死亡。而且是瞬間湮滅。以至於他老人家死後還保持著這種動作。」
秦夜聞所未聞,目光越來越凝重:「地府……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視著外婆的目光,他一字一句道:「誰可以做到瞬間湮滅擺渡人?」
說出這句話,就連秦夜也忍不住渾身抖了抖,這個猜測太過可怕,可怕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秦夜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就在此刻,忽然福至心靈一般,眼睛陡然一亮,突然難以置信地再一次看向了船夫,腳情不自禁地踏和*圖*書前一步。
秦夜咬牙切齒:「那我要擺渡誰?你到底想要找什麼?能不能給個準話!」
秦夜輕輕拍開外婆的手,兩人目光對視:「我有一個問題。不知該問不該問。」
那不是黑潮。
「你這個膚淺的猜測,只是把你即將看到的大恐怖推測出了萬分之一而已……」
「這叫做過陰。如果你道行夠了,就能在這裏找到你想找的,七天之內的靈魂。甚至讓對方短暫恢復神智和你交談。陽間那些法師所謂的招魂,就是在鬼魂七日未盡,還剩下最後一口陽氣的時候暫時從這裏招回對方的靈魂。」
萬丈深淵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這道深淵只有踏出橋頭才能看到。而且……就在他跌下去的同時,他隱約聽到下方傳來一陣咯咯的女子輕笑,無數黑色的浪潮轟然從深淵底部爆發,隨著山壁瘋狂蔓延。
「等等!」秦夜腦海中瞬間警鈴大作,不信任地看著外婆:「什麼最後的陰差?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好像從沒答應過。還有,這種交代遺言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渡船停留在虛空,給人一種平地可渡的假象,然而根本不是這樣。
這些小山一樣的巨大身影,對比外婆何止幾十倍。鬼火一樣的眼睛在翻湧的霧海里如同滿天星辰,直勾勾地落在秦夜身上。然而,沒有一隻敢過來。
而是……頭髮!
坑啊!
話音未落,秦夜身https://m.hetubook.com.com後傳來一股巨力,他簡直就像風中的落葉一樣,飄飄然飛向了渡船。就在飛行途中,他全身陡然綻放無數陰氣,鬼差服瞬間轉化而成。
「求生欲很強嘛。」外婆愜意地吐了口煙:「吃過太歲的人,不生不死,也不會長大,不被陰陽兩界認可。現在地府都停擺了,你的好日子自然到頭了。好一點的結果是變成浮遊靈四處飄蕩,差一點的嘛……」
「急什麼。」外婆給他一個「年輕人就是毛手毛腳」的眼神,隨後凝重道:「這艘船……不是誰都能搖動的,只有可以擺渡的人才有資格作為真正的鬼差。你到底能不能轉正為正式鬼差,進入地府公務員體系,就得看你能不能搖動搖擼。」
畫面極其壯觀。
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兩人走在白骨路上。而且,外婆走一步,那些巨大的眼睛就紛紛退一步。好似漫天星穹都開始搖曳。
成百上千的陰靈,前一批墜落深淵,后一批又緊跟而來,無限地跌落深淵之中,竟然形成了一條……靈魂的瀑布!
但是,這根本無法阻擋前赴後繼的無數陰靈,這艘船就好像暴風雨中的燈塔,無比醒目。
秦夜咚一聲落到了渡船上,恨不得大罵三聲我草!揉著腰剛站起來,外婆的聲音就緩緩飄來:「搖動搖擼,聽到擺渡聲的陰靈會自動聚集到你身邊。但是他們過不來,你剛才也看到了,這和圖書艘船不是誰都能上。而擺渡船和這條路之間的裂縫裡,有一個恐怖的存在。所以你儘管放心。」
此情此景,秦夜忍不住腦海中冒起一首歌曲:讓我們盪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水面倒影著猙獰的猛鬼,四周環繞著~惡毒婆娘~~
秦夜立刻收斂心神,低下頭來。
秦夜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湧起一個荒誕的想法,走前一步,顫聲道:「地府……停擺?」
外婆肅容道:「別以為這僅僅是黃泉路的第一段就掉以輕心,這條路上有太多太多你難以想象的存在,這是活人禁區,踏錯一步,死路一條。」
「我特么……我不要了行不行?!」
「甚至更進一步,如果你有幸榮升鬼差之上的職務,根本不需要過陰,直接就可以在這條陰陽路上動手拿人。好了,低頭,到了,你可以說話了。」
那是一艘古式的渡船,足足千米之大,就這麼靜靜地停在虛空之中,然而,渡船上本該是船夫的位置,如今竟然站著一具金色的骷髏!
「既然不該問,那就不要問。」外婆彷彿知道了他想問什麼,幽幽道:「你活了太久,比常人敏銳得多。有的問題憋在心裏就好。」
秦夜滿頭冷汗地看下去,就在他腳下,骨骸的下方,竟然是一條萬丈深淵!
外婆嘴唇微啟,秦夜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還有,之前我就想過,盂蘭節的陰魂……多得不正常。而現在,這些和*圖*書陰魂來到地府的入口卻不得而入。地府卻沒有一位陰差出面,這更不正常。」
在這無盡的深淵之下,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如同捕獵的蜘蛛一樣,靜靜等待著踏入她領域的靈魂。
嗚……一聲號角聲,沒來由地從船上響起,就在同時,骸骨橋頭的所有陰靈齊齊抬起了頭,同時看向這邊。
「……我搖,我馬上搖……論狠我只服你們下邊這批人。」秦夜欲哭無淚地朝著金色骨骸拜了三拜,輕輕搬開,握著搖擼用力一壓。
「來吧……到那艘船上去,搖動搖擼,證明你有資格成為地府最後的陰差。」
這條骸骨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而那裡,赫然停著一艘大船。
不等外婆回答,他就沉聲道:「我剛剛忽然發現……擺渡人的死法,絕非是自然死亡。」
剛剛踏出,他就感覺腳下一空,身體陡然失衡。隨後胳膊上傳來一股大力,猛地將他拉了回去。
「擺渡人死去,恰好這時候陽間發生了不斷的靈異事件。我可不可以認為,地府這場大變,才是陽間跟著劇變的根源?」
難怪……難怪陽間的事態每天都在升級,難怪突然爆發如此多靈異事件!陽間……正在朝著活地獄轉化!
外婆終於開口了,目不斜視:「你想說什麼。」
青斗笠,綠蓑衣,骨骼純金,仍然握著搖擼,微微弓著腰,埋著頭,做出用力的姿勢。難以想象就是這麼一具普通人大小的骷髏,就是和圖書這艘千米渡船的船夫。對岸的骨骸橋頭上,無數的陰靈不知何時手中已經握著冥鈔,直勾勾地看著那具骷髏。
一天要死多少人?
一旦地府停擺……千億的鬼魂何處去?
「哦?」
「幾千年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從來不說一句話,都是靜靜地把人送到老身這裏,再默默離開。我們以為彼此都會這樣相顧無言到永遠,誰知道……」
「你找死嗎!」外婆怒道:「看看你腳下!」
外婆的目光無比複雜:「不是死……而是離開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秦夜的聲音瞬間低了八度:「……不是,我們正在愉快地交談,可不可以不要突然跳到這種驚悚的頻道?」
嗚——第二聲號角,渡船緩緩轉過了身子。隨著渡船的轉動,骸骨橋上的陰靈終於動了起來。他們直勾勾地看著渡船,手中全部拿著冥鈔,毫無知覺地踏前一步。緊接著,整個陰靈的海潮,開始緩緩向前波動起來。
這特么畫風不對啊!
她用煙槍劃了一圈骸骨橋頭滿滿當當的陰靈:「你選一個?」
橫在渡船和骸骨橋頭之間的,是無盡的鴻溝,這些陰靈根本無法到達渡船,剛走出一步,立刻跌落下方的無盡深淵,頓時,深淵中響起一片愉悅的女子尖笑。
刷拉……無盡的虛空中,隨著擼板抬起,虛空中驟然盪起一片漣漪。明明沒有一滴水,偏偏擼板破開水面的聲音,響徹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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