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後頭那個走的很笨拙的身影，江措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大步朝她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徐魯說：「我不承認就不是。」
坐了一下午的長途，還暈車，腿傷也沒好徹底就敢荒郊野外的跑，又淋了很久的雨，不燒才怪。
鄉下的夜晚好像漫長，爐火燒著，有人說著話，屋子裡暖和的不得了，屋外的雨聲漸漸大了，襯的這夜又長又靜。
他也會故意逗她：「你不想我？」
「以後忙著就別過來了，又遠又偏的，你的孝順嬸兒知道。」婦人輕聲道，「牙子能有你這麼個兄弟，不算白活。」
懷裡的女孩子好像真聽到了一樣，乖乖的張開嘴巴。婦人看了江措一眼，無聲笑了笑，又低頭給徐魯喂起葯。
她嗔他胡說，江措就笑。
徐魯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身上舒服了很多，也暖和了，她滿足的嚶嚀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江措眯了眯眼：「別多想，就是個普通人我也得跟過來看一眼，這是工作。退一萬步講，怎麼著你也得叫聲小叔。」
「您慢慢說。」江措笑。
「再鬧我真不管了。」他忽然出聲道。
有時候她會問：「人家正常一周三四次，我們這樣好嗎？」
要擱以前，他肯定會追過來的。
江措低頭點煙的動作一頓，抬了抬眼皮，沒有說話，看了她一眼，低頭，點上煙，咬在嘴裏，吸了兩口。
「麻煩您了嬸子。」他說。
一下子沒踩好，腳閃了，傷又犯了。
「有一回呀……」婦人就那樣坐在炕上，蓋著被子，歪著頭，想起什麼說什麼，時不時的看江措一眼，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道，「那女孩叫什麼來著？」
「對對，就是這個字。人長得好看，名字也挺秀氣。」婦人說到這看了一眼江措，「裡屋那姑娘，我剛聽你叫和-圖-書她什麼來著？」
說完將衣服遞到他手裡，轉身出去了。
徐魯想起剛才那個男人，後背發涼。可聽他就這麼冷嘲熱諷，心底的氣蹭的就冒上來，抬腳就要走。
他抬手覆在她額頭上，像被開水燙了一樣。
他嬉皮笑臉：「你這張臉，老讓我想犯罪。」
他那些日子慾望很大，只要和她單獨待著，總是會克制不住想要。她也由著他，也不喊疼。完事兒了躺在他懷裡，那雙眼睛就是現在這樣，濕漉漉的，可憐，看得人滾燙。
徐魯走到半路，停了下來，慢慢轉身，一個人影都沒有。只覺得眼眶一濕，鼻子也酸起來，可她就是不回頭。
江措蹙眉：「別讓我說第二遍。」
徐魯懸著的心在往下落。
她會抗議：「你就不能忍忍？」
徐魯猶豫著不知道要往哪邊走，這地方連個路燈都沒有，小雨還淅淅瀝瀝的下著，頭髮都半濕了。
江措偏頭，順勢將煙掐了。
江措換好衣服，坐在爐子邊的板凳上。
他步子大，走的又快，一下子就走出很遠。徐魯左右兩邊看了一下，泄了氣，跛著腳跟在後頭。
他募得心煩，摸兜抽了根煙。
徐魯咬唇，別過臉，嘴硬道：「不用你管。」
屋裡光線柔和，婦人正拿著熱毛巾給她擦了擦手腳。
小屋裡燒著爐子，婦人拿了衣服進來，看見江措便道：「這是牙子生前我給他買的，還沒來記得穿，你換上，嬸子去給你倒杯熱水。」
稍一定神，抬眼，黑色的雨幕里，她看見江措就站在幾米開外，手抄兜，沉著臉，靜靜的看著她。
江措走上前去，輕輕托起徐魯的頭，讓她的背靠在自己懷裡。她吃藥的時候有些不老實，嘴巴閉的緊緊。
徐魯眼眶瞬間紅了，還未抬起的腳慢慢收了力和*圖*書，偏開臉不看他，由著雨水打在臉上，還是要對著干。
然後一拍被子，說道：「妍妍，好像是左邊一個女，右邊……」
他低聲輕哄：「妍妍，張嘴。」
那時候的每天都是好日子，雖然他忙的要死，晚上經常喝的醉醺醺的回來，可一看見她，一天的疲乏就都沒了。
徐魯皺了皺眉頭。
她想起張曉丹說的「南坪那是什麼地方」，深深吸了口氣，等到那幾個男人擦肩走過後，才鬆了口氣。
「這麼晚了還過來？都濕成這樣了。」老婦輕聲細語，「快抱裡屋去。」
婦人搖頭說不信，道：「過去了還記著人家姑娘怎麼吃藥，沒見過碾成末的，以前不定怎麼往心肝里疼呢。」
走出一會兒，江措回頭。
江措說完，轉身就走。
徐魯：「不用你背。」
以前和他做那事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
「不行。」
徐魯往後退了一小步，道：「我不喜歡那味道，離我遠點。」
婦人輕搖頭道：「你這性子和牙子他爸一樣，心裏怎麼想嘴上卻不說，也不怕憋出病來，真把人家姑娘氣跑了，有你後悔的時候。」
這條路好像怎麼都走不完似的，路兩邊漸漸地都成了小樹林，天也愈發的黑了，路邊不時會有鷓鴣叫，叫的人難過。
江措應聲疾步走去裡屋，將徐魯慢慢放到炕上。她的臉頰有些不一樣的潮|紅，閉著眼也皺著眉頭，像是很難受。
婦人嘆息一聲，問道：「對了，今天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江措「嘖」了一聲。
這一問，江措想起他下午趁所有人都上車了，還去檢查了一遍，總覺得不像意外。他猶豫了一秒，簡單說：「車半道出了點問題。」
她看他一眼，忽然不想說話。
就像沒看見他一樣，平靜的移開目光，就往ｈｅtｕboｏk.cｏm.ｃｏｍ前走去。走到第一個路口，迎面過來幾個男人，有高有矮，眼神往她身上挑。
「我就說這都兩年了，你身邊也沒見有個人。」婦人說，「這姑娘眉眼生得好，一看是個心腸軟的。」
徐魯募得停下腳。
有一剎那她覺得這個男人要對她動手，可那隻拿著塑料袋的手剛抬起來，忽的又放下，沒有半分停留的經過她。
他直接起身，也不打招呼，直接俯身攬上她的腰，將她攔腰抱起。徐魯驚呼出聲，掙扎了一下，無奈他手勁太緊，根本掙脫不開。
半晌，聽見身後人冷聲道：「左拐。」
她望向後方，眼睛直直的盯著。
徐魯知道他說到做到，就像當年一樣，一句話都不留那樣子不見了。他從不打聽她，她也不打聽他。
江措厲聲道：「你走個試試？」
小雨好像有下大的勢頭，灌進脖子里涼意瞬間襲滿全身。她忍不住拂了拂胳膊，咳了幾聲。
江措低聲：「早氣跑了。」
江措聞聲笑了：「您打哪兒看出來她心腸軟？」
江措道：「以後這話不許說了。」
江措輕聲接上去：「右邊是開。」
屋外雨打著窗戶，爐火燒得更旺了。
徐魯被那眼神嚇了一跳。
她低頭看了一眼濕透的帆布鞋，聽著路邊小樹林的叫聲，隱約察覺到有腳步聲從後面傳來，心底慢慢的害怕起來。
「愣著幹什麼，快呀。」婦人催道。
婦人輕聲道：「我來吧。」
婦人濕了眼眶，笑著噯了一聲。
江措看她一眼，縮了縮眸子，一時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好。她要是倔起來他得十里地跑，以前是，現在也是。
江措跟著笑了：「他那回高興了好幾天。」
徐魯就這樣看著他，瞬間有些恍惚。
「多著呢。」
「聽說這晚上有狼。」他說的很慢，刻ｈetuｂoｏｋ.cｏm•ｃoｍ意頓了一下，「自己走還是跟我走？」
江措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孩子，她只有睡著的時候還挺乖，不那麼伶牙俐齒，給個台階都不下。
徐魯還在慢悠悠的走著，一手扶著腿，一瘸一拐。頭髮濕噠噠的貼著臉頰，眸子低垂著，小嘴微張。她的臉很白，慘白，一雙眼睛濕漉漉的。
雨水拍打在江措臉上，他眸子漸漸軟下來。
「知道這什麼地兒嗎？再往前走你試試看，指不定哪兒貓著兩個人，就等著你鑽進去。」江措絲毫不留情面，下巴抬了抬，道，「走啊。」
她臉皮薄，嘴硬不說想，他得變著法兒的攛掇她說出來。後來有段時間她課業重，周末才回他那兒，兩個人在床上能糾纏一整天。
葯喂好了，婦人收了碗。
郊外到鎮子走的快了也不遠，十幾分鐘就進了鎮子。雨水很冷，他的身上很暖，徐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我想起牙子剛入伍那年，你第一次帶他出去救火，他後來給我打電話可驕傲了，說自己第一回 做英雄。」婦人笑說，「你不知道嬸子害怕的呀，還不能讓他聽出來。」
江措將徐魯的頭輕輕放在枕頭上，掖好被子，關了燈，從屋子裡輕步退了出來，去了門房小屋。
江措挑眉：「還干過這事兒？」
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期待過這樣的場景，有時候夢裡醒來以為他還在身邊，可是手一摸，床邊都是冰涼的，才驚覺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開門的是個老婦人，看見他懷裡抱著個睡著的小姑娘，匆匆開了門讓他進去。她感覺到頭頂有昏暗柔和的燈光，兩個人說話聲音很輕，很低。
她抿緊唇，淚水混著雨水無聲的往下流。
他涼涼道：「怎麼不走了？走啊。」
徐魯提著一口氣，憋著根本不搭腔，連頭都沒有回，直接朝hｔｔps://m•ｈetuboｏk.coｍ•com右邊拐，步子還走得很快，小雨點淋在臉上，邊走邊抹。
「為什麼？」她歪頭。
婦人看見江措站在那兒，便道：「幫我扶起來。」
他興緻來了，還會配合她胡謅道：「好不好不能這麼算，你沒發現你胸最近都大了，是不是？」
江措頓了一下，說：「她也叫妍妍。」
「麻煩您給她換身衣服。」江措回頭對婦人說，「我出去一趟。」
半晌，婦人端著杯熱水回來了，掀開門帘，下巴朝著裡屋的方向抬了抬，笑道：「說說吧，怎麼回事呀？」
他冷笑一聲。
「可不是，這孩子好像不害怕一樣。」婦人說，「別人說一句他那工作的不是都不行，以前還真沒見過他這樣子。」
他回頭，低聲道：「上來。」
說到這，他停了一下又道：「就憑這個我不得管管？」
迷迷糊糊只覺得他走到一家門口，敲了敲門。
四下望了望，兩邊都是黑漆漆的土路。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淡漠道。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帶著帽子的男人慢慢跟上來，手裡還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直直的朝著她走過來，一直低著的頭在快要靠近的時候忽然抬起。
「嬸兒。」江措無奈。
江措低了下頭又抬起，笑了笑：「過去的事兒了。」
他抱著她，卻不看她，目光筆直乾淨，身上有煙草味。兩個人身上都濕了，此時黏在一起，雨水把他的味道也沖淡了。
婦人說到興緻處，道：「我想起來了，他高中好像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不敢和人家表白，把照片藏到褥子底下，可把我樂的。」
過了會兒江措回來了，手裡拎著退燒的葯。他拿著勺子將葯一點點碾碎成粉末，用水沖開在碗里。
想起他剛剛走的那麼堅決的樣子，徐魯就是不肯鬆口，聲音揚高了些：「我有腳，會走。」說著就側過身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