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毛毛嘿嘿笑:「是有個事要和你說一下。」
兩輛車在高速上一前一後,追的很緊。
陳迦南抬眼看去,周瑾正望著她,又看了一眼她的裙子說:「都濕成這樣了真不好意思,要不我賠你一件吧。」
四周名人不少,幾個一堆。
像失去了什麼,心裏空落落的。
陳迦南站定,眼神示意快講。
陳迦南笑了一下。
「天大地大你最大。」
「怎麼了?」周瑾問。
車子在拐彎的當口,沈適讓停車。
陳迦南歪頭問:「這麼說不矛盾嗎?」
「你別顧著訓我啊哥。」林楓說,「咱現在怎麼辦?」
陳迦南跟在柏知遠身後,謹小慎微,生怕出點錯給柏知遠丟人。倒是後者,沒有半分交代和嫌棄,只說怎麼舒服怎麼來。
院子里的花開得正鮮艷,有小鳥落在花叢里。牆上跑過一隻花白的貓,像在偷聽他們講話,一溜煙直接竄進了鄰居家裡。
到酒店是二十分鐘后了,他們前腳剛到,周瑾便到了。沈適在酒店門口燃了根煙,隔著朦朧的夜看著周瑾走了過來。
「沒那麼嚴重。」柏知遠說,「不過要想在學術界混口飯就難了。」
「杠上了啊。」林楓氣道。
陳迦南緩了足足有十幾秒。
她楞了一下:「有。」
他向兩邊看了一眼,走了進去。
「有什麼問題你還可以隨時問我。」柏知遠道。
雙方同時開口:「對不起。」
正要開口,柏知遠說:「一個學生。」
陳迦南不說話。
「你也別讓我失望。」柏知遠說,「鋼琴這一行要堅持下去沒那麼容易,你需要隨時準備好扒筋剔骨的勇氣。」
一路上她瞪了毛毛幾十眼,沒想到這姑娘竟然瞞著她,雖說這談了也不過一個月,可看這發展趨勢,年底怕是要結婚的樣子,兩個都想儘快安定,正好湊一對。
沈適偏頭看她:「聽到沒有?」
沈適將煙摁滅。
李熠華下周在南方有幾場演奏,他們都要過去。
「工作還好吧?」外婆問。
陳迦南撲哧一聲笑出來,鼻子一酸。
陳迦南趁他分神,用力推開。
「你不是在北京嗎。」她說,「什麼時候回來發展了?」
陳迦南問:「什麼?」
陳迦南愣在當場,卻不是因為那句話。
「畢竟都要三十了,想著還是離家近一點好。」周然道,「就辭職回了香江。」
「你倒是熱心,都操心起這個了。」
「打招呼還有什麼驚喜。」陳迦南揉著手腕,「我媽呢?」
「先跟著。」他說。
沈適聽著只是笑笑,看了眼和-圖-書時間,下巴點了點她的裙子說:「你這還怎麼穿,在這等一會兒,我讓老張送了一件過來。」
陳迦南木訥的搖了搖頭。
「都是些你們這種專業性很強的教授嗎?」
「這麼個爛鐵還跟我搶道?!」林楓邊開邊罵,「三哥你坐穩了。」
「這話被人聽了去什麼後果知道嗎?」
「操。」林楓恨恨道,「誰啊這是。」
「您不也睡得很晚?」陳迦南反駁,「前兩天打電話都是十一二點了。」
忽然有一種失落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她垂下眼轉過身想原路返回去找柏知遠,和身後的女人不小心碰上,女人手裡的酒灑在了裙子上。
沈適眉頭蹙緊,倏地攬過她的腰,低下頭吻上她的唇。陳迦南嚇了一跳,臉色唰的變了,又無奈推不開他。
「今晚有沒有時間?」他開門見山。
「陳迦南。」
陳迦南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適扯了扯領帶:「不用。」
「男人抽煙很奇怪嗎。」他說。
酒店的洗手間在走廊深處,這個時間大家都忙著推杯問盞沒什麼人來這。沈適靠在牆外,聽見裏面的龍頭下細細的水流聲。
柏知遠看了一眼那輛車牌號,皺了下眉頭,將車窗升上去,加快了車速,看著像是故意作對似的,後面的車裡有人罵了一句。
外婆嗔笑。
「做夢。」她說。
柏知遠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她一坐上車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在一個陌生的湖邊。柏知遠剛熄了火,看見她睡醒,笑了笑。
柏知遠慢慢搖了搖頭。
「這地方不錯。」柏知遠說,「不介意看會兒景吧?」
柏知遠說:「不知道。」
陳迦南手機這時候響了。
「還行。」她說,「有錢給您買煙了。」
柏知遠深吸一口氣。
「不小心碰倒了酒杯。」她這樣說,「人家賠的衣服好看吧?」
沈適沒有說話,抽了一根煙,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可是開了幾分鐘林楓還是沖不到前頭去,總被那輛車擋著。
柏知遠並沒有說原來給她講的那句,他偏頭看了眼湖面和遠方的燈火,平靜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呼出來,換了個說法道:
他們上的高速,車流走得很快。
「我去趟洗手間。」
「開學事情很多嗎,非要暑假做?」
柏知遠皺了下眉:「我那是沒辦法,趕時間。」
酒會結束已是深夜,陳迦南早困了。
沈適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那地方距離香江自駕車還有大概半天的路程,她想在去之前回去一趟。傍晚離開hetubook.com.com工作室的時候和老師告了兩天假,便回了學校收拾行李。
「這才幾點哪睡得著。」
陳迦南其實是想笑的,那一刻還真的是笑了出來。柏知遠一個眼神過來,她立刻雙手捂住嘴,眼睛朝外轉去。
林楓見識過沈適玩車的樣子,那會兒已經緊張的心臟病都快出來了,一邊喊著超了他一邊又驚恐著說哥你慢點。
柏知遠笑笑。
柏知遠沉默了片刻,微微側頭看了陳迦南一眼,好像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開口,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她沒有看見沈適。
「有些事情不能執念太深。」他緩緩道,「傷人傷己。」
陳迦南耷拉下肩膀來。
「貴州是個好地方。」
「正好。」沈適笑了一下,這一笑有些玩世不恭,「你嫁給我。」
這話有些別的意味,陳迦南沒吭聲。
陳迦南一抬頭便被鏡子里的男人嚇了一跳,她很快回過頭去看,沈適微俯下身皺著眉抬手撥了撥她的裙擺。
她不擅長離別,轉身就走。
陳迦南彆扭的擰開臉。
看見她低下頭沮喪的樣子,柏知遠笑道:「本來不想這麼快跟你說,可你這幾天就要離開北京,再不說我怕沒機會道別。」
「那我論文怎麼辦?」她說,「你不指導我了嗎?」
「好多了。」外婆彎下腰去撿香,「總待在屋裡會悶壞的。」
柏知遠走到她身邊。
這話無疑讓她呆住,緊張的看向柏知遠。
「我要回英國了。」他說。
「您真該談個女朋友了。」陳迦南誠懇道,「還能管管你。」
今兒這一出夠陳迦南消化一天了。
「這兩年你沒少頭疼我。」或許是氣氛太過低迷,柏知遠開玩笑道,「研一剛開學那會兒天天被我罵沒忘吧?」
「我什麼時候才能在北京買套房啊。」她感嘆。
遠處的夜景真是漂亮,霓虹燈閃爍在馬路上照耀著整個北京城,細看的話,還可以瞧見很多交錯複雜的衚衕,還有騎著電動車經過的男女。
陳迦南側身走過,周瑾都來不及說話。
「再說。」沈適道。
「男人三十一朵花,您行情好著呢。」陳迦南越說越來勁,「都沒人給您介紹嗎?」
到了家裡外婆在院子里點熏香,看見她回來還楞了一下,手裡的東西掉在了地上,一直看著陳迦南都忘記撿起來。
柏知遠勾了勾唇角。
「市中心那邊。」柏知遠說,「要是困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可能……」他頓了一下,「還會有一些商界人士。」
「這次因www.hetubook.com.com公赴俄,我看到了一些新鮮的東西。」他望向遠方的黑夜說,「很多時候旅途不止是旅途,它會讓你在某個時刻重新認識自己。」
這次宴會主要是學術界的一次交流指導,至於請他們這些銅臭商人也大都是看著科研前景來搞投資罷了。
她換了衣服出去,柏知遠差點沒認出來。
柏知遠也不落後,耍起太極來。
「撞了你的未婚妻,心疼了嗎?」
女孩子穿著簡單的及膝裙,短髮向外翹起。
「不喜歡。」陳迦南笑,「隨便說說。」
「看見我這麼開心?」陳迦南說,「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吧。」
陳迦南鬆了口氣,再去看柏知遠,淡淡的表情也沒什麼其他波動,轉而和老學者談起學術。陳迦南在一旁聽得無聊,退開到一旁自行瞎逛去了。
那個中午是周然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外婆調侃陳迦南不知道珍惜,這下好了,周然成了毛毛的了,惹得一桌人都笑了。
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後視鏡,有輛車跟了上來。
陳迦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起沈適,不知道會不會去,有好幾天沒有見面,好幾次電話里那人的聲音聽著也是挺疲憊的。
下了車,她站在湖邊遙望。湖那邊大廈林立,車水馬龍。北京的夜晚有很親切的感覺,就連風吹過來都是。
「說。」
說著加速朝前開去。
陳迦南忽的很難過。
「不知道是誰的女伴。」周瑾說,「我們要不要問問?」
「你平時幾點睡?」他問。
沈適坐上駕駛座直接飆起高速,從幾個汽車中間繞了過去,直接跟上。那一瞬沈適覺得刺|激,他有多久沒賽車了。
後來夜深,柏知遠送她回了學校。陳迦南想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以至於分別的時候她不爭氣的掉了一滴淚。
「我還以為您這樣的溫文爾雅謙和有禮的教授都不碰這個。」陳迦南說,「原來都是裝的。」
「十一二點吧。」
「看來你是沒用心記我說過的話。」柏知遠用手背拍了一下她的腦門,輕道,「不長記性。」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柏知遠瞥她一眼。
眼看著就要下高速,沈適的眸子暗了暗,正要加速撞上去,老宅的電話這時候打了過來,他有過一刻的分神,那輛車早已經沒入了車流里。
車上他們倆聊得很嗨,陳迦南昏昏欲睡。
「是什麼宴會?」她忍不住問。
柏知遠有愣了一會兒,被手裡夾著的煙燙到才回神,看見這個姑娘笑的一臉燦爛的朝他跑過和圖書來,高跟鞋吧嗒吧嗒很清脆的響。
「有個事情我覺得要和你交代一下。」柏知遠說,「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毛毛早就等候在機場外,看見她出來直揮手。
柏知遠笑了。
外婆「啊」了一聲說:「這兩天和幾個老朋友出去走走。」
今晚的柏知遠不像老師,倒像是一個很老的朋友。陳迦南一時間很難想象他突然離開之後,沒有人再會對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的樣子。
「你不要怪我啊。」毛毛說,「是他去你家看外婆和我剛好碰上,隨手湊了一桌麻將玩熟的,後面工作上又打了幾回交道……」
「老師。」陳迦南耿直道,「我終於明白您這性子是怎麼來的了。」
沈適瞥了前頭一眼。
「下車。」他氣定神閑道,「我來。」
那幾天沈適去了香山出差,偶爾會給她打電話。
陳迦南抬手擱到脖子那兒:「這樣?」
「也要承認失敗。」柏知遠說,「別太執著。」
柏知遠差點被煙嗆到。
說完他就離開了。
「以後還回北京嗎?」她後來問。
柏知遠笑了出來。
外婆拍了一下她的手。
林楓在後頭吹了個口哨,笑著給他們騰地方。
「沒什麼。」她說,「遠嗎?」
坐上車她才仔細瞧了身邊的人一眼,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格外的正式,黑色襯衫穿在他身上有些禁慾,和平時不大一樣。
「不想挨罵的話,把嘴閉上。」他說。
陳迦南差點沒暈過去。
「我擦。」林楓道。
陳迦南瞬間睜大眼:「他?」
那個夜晚多少是有一些悲傷在的,她關了機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醒來直接打車去機場,坐上了回萍陽的飛機。
「咱邊走邊說。」毛毛接過她的行李,「他在外頭還等著呢。」
周瑾莞爾,挽上他的胳膊。
「從香山趕回來很累吧?」周瑾問,「一會兒應付一下去補個覺,我在九層訂了房間。」
走了幾步,沈適好像想起什麼向四周看了一眼,不遠處柏知遠正在和對方說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兒。
「想什麼呢?」柏知遠問。
他們穿過人群,被一位老教授攔住了,拉著柏知遠說了會兒話,又看了眼陳迦南,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問女朋友?
柏知遠突然出聲,她楞了一下。
「回英國?」她難掩眼裡的不舍,「不在h大教書了嗎?」
陳迦南笑。
「有沒有很驚喜?」陳迦南伸出雙手托在下巴兩邊,擺了朵花的樣子,「陳秀芹同志?」
「李熠華老師最近有演奏會,你也得跟著去是嗎。」柏知遠說,「那個地方和-圖-書叫什麼來著?」
「您什麼時候還抽起煙來了?」她很吃驚。
周瑾身邊的男人也怔了一下,動了動唇還是沒有開口。陳迦南看了沈適一眼,他那雙淡漠的陌生的眼睛太刺目。
陳迦南說:「西城。」
車裡慢慢的安靜下來,再偏過頭看的時候陳迦南半眯著眼似乎要睡著了,柏知遠有些好笑,將外套脫了搭在她身上。
「怪不得你催我交論文。」她低下聲來。
柏知遠沒聽過。
「你不怕她看見退婚嗎?」她抬頭。
「不好好走路瞎看什麼?」他語氣不太好。
「被人看見了。」她掙扎。
「一群人而已。」他說,「不必緊張。」
沈適輕笑了聲。
「怎麼回來也不打聲招呼。」外婆說。
「老師,我有個建議。」
「你什麼時候開學?」毛毛問。
「她身體允許嗎?」
陳迦南靠在洗手間的牆上,腦子裡亂七八糟。過了會兒,聽見有人敲了一下門,她探頭看了一眼,門把上掛著一個白色紙袋子。
直到看見馬路上靠在車外等候的周然,陳迦南驚訝的都「啊」不出聲了,她指指毛毛,又指指面前這個笑的不太好意思的男人。
柏知遠笑道:「出息。」
柏知遠笑了一下。
「以後少熬夜,這個點你的肝也得工作了。」柏知遠說,「身體很重要。」
「還有大概十天。」陳迦南說,「這次是跟老師出差,離家近先回來轉轉。」
林楓已經開到最高速,卻仍是被前面的車壓著距離,不禁有些煩躁起來。沈適盯著那輛車,目光縮了縮。
「你們認識。」
「這世界有兩樣東西叫手機和郵件。」柏知遠說,「又不是見不到了。」
「你這技術當初怎麼想起做的賽車手?」沈適淡淡道,目光卻冷冽的看著前面的車子,「真他媽給我丟人。」
「你看看你們這做學術的,都一副這種面孔。」陳迦南說,「再不說有些還都是道貌岸然的樣子。」
「我還有個局,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沈適說,「這地方有點亂,跟著你老師別走丟了。」
「好好說話。」他輕責。
半個小時后柏知遠開車停在她宿舍樓下,他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甚至還點了一根煙抽,抽到一大半陳迦南出來了。
「偏貴州那邊一點。」她解釋道,「以前叫羊城,現在叫西城。」
陳迦南平日里也就待在工作室,倒也沒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大多都是做一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活兒,偶爾也會和幾個師兄師姐切磋琴藝。
空氣靜下來,只有遠方的車鳴。
「喜歡北京?」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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