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書桌上，毛毛和老人說的正好。

陳迦南這時候端上水遞過來。

」

老人進來，四周看了幾眼。

茫茫人海，不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從對話看像是一名男士。自打書店做好，每周都會買書。陳迦南蠻親切的叫他：一隻貓。

陳迦南著實吃驚：「都沒聽你說過。」

「這還差不多。」

「上周你推薦的書看完了。」

「字很醜，氣死你。」毛毛冷哼。

毛毛：「心太高。」

陳迦南：「我去倒水。」

「這周有什麼推薦嗎？」

毛毛忽然喊她：「陳迦南，倒水。」

陳迦南沒有說話。

好像經歷過最親之人的離世，她總變的特別容易憂傷，想起就會哭，活著的時候也不能再叫一聲媽了。

「我看書一直很快。」一隻貓回。

陳迦南擦了擦眼淚，對著毛毛笑。

「真不敢想象，陳迦南開了一家書店。」毛毛感慨。

她胳膊肘撞了一下，唇語：「你幹嗎？！」

「還不錯。」

陳迦南的「一間書店」有一個同名微信公眾號，每天都會推薦幾本書，這還是當時周逸幫忙做的宣傳，有她的讀者會來公眾號買書。

「你幹嗎？」

陳迦南想起毛毛評價的周逸，敏感也好，痛苦也罷，至少現在那姑娘身邊有一個一直朝她在走的何東生。

毛毛抿抿嘴：「一點點人為吧。」

「您可以和家人商量再買，不急。」毛毛最後說。

「再不好好乾活，我嘴巴更狠。」

後來才知道，這句話是蔣方舟她媽說的。

毛毛反駁：「說的好像我是騙子一樣。」

「給錢m.hetubook.com.com我就說。」

毛毛翻到的那本書，是余華的《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我還記得微博推薦過《活著》，看的眼淚直流。這本書說了一些自己寫作的感想，對人生的思考，還有一些他所看之書的鑒賞，我很喜歡。幾天前看現代文學（考試課程），有一個填空：余華的成名作是——。很多人都以為是《活著》，並不，其實是那本《十八歲出門遠行》。

陳迦南鬆了一口氣，趴在鍵盤上，抬頭看了一眼這間小而逼仄的書店，慢慢扯扯嘴角笑了笑，一抬眼就看毛毛奇怪的望著她。

陳迦南思考了一會兒。她自己也沒想過會開一間書店，更何況讀過的書甚少。為了寫每周的書單推薦，只能惡補。幸好她偏愛野史和傳記，經常會在需要的時候充個數。

陳迦南冷哼：「真的是順嘴嗎？」

她轉身走向衣架，拿下掛脖圍裙，一邊系著一邊從櫃檯走出去，手裡拿著打掃書架灰塵的小雞毛撣子，動作輕緩。

這麼大的雪，按理來說很少有人出來逛街，更別提來書店，陳迦南都做好了今天獨守空閨的準備了。

陳迦南問：「什麼？」

老人客氣笑了笑，說著嶺南當地的方言：「雪太大了，外面的店大都關著門，你們咋還開著呢？」

毛毛爽朗的笑了出來。

毛毛脫掉外套，搭在櫃檯后的樹形衣架上，掃了一眼這屋子裡的書，站在一排書櫃前，抬手輕輕觸摸，走了過去。

陳迦南笑，看向毛毛：「您聊著，我去和圖書幹活。」

陳迦南歪著脖子：「刮目相看啊毛舜筠。」

毛毛毫不猶豫：「你的理想生活呢？」

毛毛跺腳：「你居然……」

毛毛的情緒被渲染到一定程度，笑意戛然而止，目露凶光，盯著陳迦南，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兩人似乎終有一戰，蓄勢待發。

陳迦南忍住笑：「我這麼大人了，怎麼可能呢。」

毛毛放下書，拿出溜嘴皮子的本事，自顧招呼道：「店裡很暖和，您可以脫掉外套，多待會兒。」

【書單推薦】

老人握著熱水杯，看了一眼陳迦南，對毛毛笑著說道：「我咋看你像老闆娘，這姑娘，不像。」

毛毛：「……我去寫今日推薦。」

毛毛：「閑著也是閑著。」

毛毛說完笑了：「後來倒是上國家線了，不過那一年復旦的分數線太他媽高了，考高分的也太他媽多了，我們學校推薦我讀本校研究生，老娘沒去。」

「好漢不提當年勇。」

「你可真行啊毛舜筠，老人你都不放過，這麼冷的天進來取個暖，硬是被你給說走了。」

陳迦南笑：「很有自信。」

毛毛從身旁的書櫃里隨手抽出一本書，胡亂翻開一頁，居然讀了起來：「作家長時期的寫作，會使自己變得越來越軟弱、膽小和猶豫不決。」

陳迦南：「…………」

陳迦南：「你回吧。」

毛毛接上話道：「她是老闆娘，我就是個打雜的。」

「能別咬文嚼字嗎。」陳迦南說。

毛毛：「沒有誰不喜歡自由，只是很少有人去做。你想要過喜歡的生活，就得犧牲安全。不願意犧牲？https://m.hetubook.com.comok，活該平凡。」

「你用了個藏？」

「你的作家朋友周逸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吧。」毛毛輕晃著書道，「別以為就你們考研究生了，老娘當年也考過，報的還是復旦呢，付出的不比你們少。」

「給叔叔倒水。」毛毛給她擠了個眼神，對老人道，「這一款真的特別適合您這種中老年人，絕對划算，你要是不相信我，這家書店就在這，您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媽的理想生活就是開一家書店，每天翻翻書，喝喝茶，晚上熄燈走回家，不急不忙，錢也夠花，最好再養一隻折耳貓，肥肥胖胖。」

「我這可不是你的戰場。」陳迦南先聲奪人。

「你幹嗎？想給哪個阿姨介紹對象啊。」

陳迦南偏頭看過去，毛毛正拿著手機，好像給老人看什麼。她放下撣子，走過去，細聽，好傢夥，這女人正推銷保險呢。

老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想了想說：「我老伴已經不在了，這事得問我兒子，我就在這一片掃地，等晚上下了班我和他說說，行不？」

「你看書速度很快。」

「年輕人勤快點好。」老人看了一眼她倆，「你們倆自己開的店？」

她狠狠瞪了毛毛一眼，去倒水，完了回來這女人嘴還沒停，垂下手掐了一把，看見毛毛倒吸一口冷氣。

陳迦南抖落外套上的雪花，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這屋子，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媽給她買小學課本的樣子。

陳迦南：「…………」

陳迦南沉默。

媽沒有工作，也沒有爭取到爸的賠償金，她們ｍ•hｅtｕｂooｋ.cｏm•coｍ過的很艱難，艱難到一年級的十幾塊錢學費都拿不出來。開學去書店買課本，錢不夠，媽和老闆說了很久，當時站在太陽底下，被曬得通紅，點頭哈腰，走出幾步還回頭道謝。她至今都難以忘記。

毛毛理虧，還是忍不住道：「瞎聊呢嗎，這不就順嘴給說上了，你也知道，我這一開口停不下來。」

陳迦南瞥了一眼他的穿著，厚厚的棉衣上套著清潔工人馬甲，圍脖饒了一圈又一圈都快捂住嘴，穿著笨重的棉靴，樣子有些清瘦，卻像個文化人。

「六十歲的大媽現在都裝小姑娘網戀呢，你才多大。」毛毛說完「咦」了一聲，道，「剛剛那叔叔雖然工作辛苦吧，長得其實還挺帥，說話也挺有范兒。

等到書店裡再次剩下她倆，毛毛氣暈。

「有一段時間我很自卑，消沉，也很嫉妒，不願意看見別人過的比我好，我就拼了命掙錢。當時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同事，搶了我的單子做了主管，我都快哭了。」

陳迦南專心掃書，有的需要一本一本放好。她忙了會兒看見毛毛剛翻的那本書，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又重新放好。

來者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後來讀大學，有一次和周逸聊起。

「你管我 。」

「為什麼不去？」

店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姓？」

陳迦南：「你辭職了？」

「對啊。」毛毛說，「姓祝。」

陳迦南道：「這是一間書店，每個進來的人本意都是買書，你橫插一腳就是強拉硬拽，還不如騙子。」

陳迦南回：「好看嗎？」

毛毛不以為然：「說不定ｈｔｔps://wｗｗ.heｔuｂｏoｋ.ｃom.cｏm人家還是個退休幹部呢，閑得慌出來幹活，兒子保不齊也是個CEO，再說 ，那叔叔的姓也挺喜氣。」

周逸那時候喜歡讀蔣方舟，借花獻佛道：「親情里最刻骨銘心的不是父母的偉光正，而是父母卑微、猥瑣、慌張、無助、茫然的鏡頭。」

清晨：7:19

「幹嗎讀書？」

「有興趣的話，讀余華吧。」她說。

陳迦南莞爾：「您說的對。」

毛毛：「…………」

陳迦南扯了扯嘴角，說：「這幾年我嘗試過很多方式，好像都不怎麼好，現在開一家書店，每天藏在這裏面，我覺得挺好。」

書店是真的暖和，剛進來就烘的一下。

櫃檯電腦這時候響了一下。

老人大大方方回校，握著水杯又喝了一大口，往門口走去，推開門的瞬間又回頭對她笑笑說：「謝謝你的水啊姑娘。」

毛毛白眼一喵：「誰樂意管你啊，別沉迷網戀。」

一隻貓回了個「好」就下線了。

陳迦南很快接嘴：「您不買也行，這店隨時來。」

這條消息來自：一隻流浪的貓。

那一年，爸剛走。

「你的口才是賣保險練出來的嗎？」她問。

紅漆木窗外，雪花飄飄洒洒。

「其實只要前行，你有自己的信仰和目標，就不會害怕失敗，不會害怕同類的進步，不會嫉妒，還會發自內心的祝福他人。因為你心裏有更崇高的目標，也就不會慌張，而且，總有一天你會到達。」

「有一種嫉妒，是同事的晉陞，哪怕是她憑藉自己的努力爭取到的。」毛毛低聲笑了笑，「後來我找到一種平衡的辦法，才能活的現在這樣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