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電影叫《黃金時代》，講蕭紅的一生。有一本書也叫《黃金時代》，王小波寫的。這一章的主題，是王小波的書。我想了很久，在幾本書里挑選，覺得這個名字最合適。王小波寫的這本書簡單，有趣，幽默，還有點流氓，有點小黃書。你也許很難想象這本書居然是以文|革為背景而寫，這是王小波對那時候那樣一種生命的對抗，讀完讓人深思。大概很多人印象最深還是那句話：「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命就是一個緩慢受錘的過程。」

他看著窗外陰沉的天，乾癟的樹枝，一片毫無生機的樣子，緩緩吸了口煙。玻璃窗里的畫面漸漸清晰，老張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

「接過了。」

沈適：「今年多大了？」

老張緩緩嘆了口氣，開始還會勸兩句，後來說多了也就不再說了。這男人現在也是一點脾氣都沒了，愈發冷漠溫和。

隔著長長的客廳輕微頷首：「沈先生。」

沈適笑道：「緊張什麼，坐。」

走到樓梯拐角，停了下來。

沈適走過去，往沙發一坐。

清晨：7:10

沈適：「想問什麼？」

廚房裡這會兒也安靜下來，擇菜的聲音都輕了。萍姨聞聲鬆了口氣，推了推老張的胳膊，看著客廳那兩個ｈｅｔuｂooｋ•com.ｃｏｍ男人小聲對老張說：「就算做錯了沈先生也不會發火的。」

沈適漫不經心道：「推了。」

老張：「你也得抓緊。」

「是嗎？」沈適輕道。

這個時間，北京的風很大。

沈適淡淡「哦」了一聲：「忘了。」

聽到這話，張見一愣。

沈適不答反問：「喜歡喝茶嗎？」

「梨園下場雪就好看多了。」老張忍不住道。

「出現過，又走了。」

「林郁倒是會找人。」沈適輕聲。

「林郁一會兒到，讓他去處理吧。」沈適說。

算上今年，沈適已經三十七歲了。印象里，三年前起，他身邊也沒再出現過別的女人，常年在梨園住，新聞上很少再見到他的消息。

客廳的溫度也上來了。

沈適笑了一聲：「我也信。」說罷，對著廚房道，「萍姨，開飯吧。」

沈適忽然一本正經起來，摸了摸胡茬，想起早上照鏡子，裏面的那個男人一副滄桑至極的樣子，問張見：「你看我像多大了？」

「男人三十而立，您正當年。」張見斟酌道。

沈適笑，轉而上了樓。

萍姨「哎？」了一聲：「你跟著這麼久了，真的就沒有合眼緣的女孩子出現過？」

梨園的房子總是有一種綿延的歷史感，紅牆漆面的壁紙，暖黃的照燈，陳列柜上擺放的瓷器古玩，還有燭台上點燃的檀香，更是給這個房子增添和-圖-書了一種厚重，彷彿時空都流動的緩慢了。

沈適好笑。

他說完從床上下來，拉開窗帘，看見滿園的樹榦，光禿禿的，又干又硬，被風吹得艱難的搖晃。

沈適抬眉：「我說過這話？」

「很難講？」他問。

沈適站了會兒，去洗漱。

張見沒聽太懂，跟著道：「沈先生還年輕，正是做事業的好時候，再說這種事得看緣分，您二位是不有些太心急了？」

這幾年的煙癮是越發大了。

「和我兒子去過。」老張嘴角微揚，聲音多了些輕鬆，「他考上大學那一年出去的，想著畢業了就沒機會一起出門了。」

老張半搖著頭：「沈先生這樣遲早把自己搞壞。」

「都愣著做什麼，吃飯。」他笑著說。

他還穿著灰色的條紋睡衣，準備換上襯衫西褲，打開衣櫃抽屜，看見那一排排領帶，愣了一下，又把櫃門關上，穿著睡衣下樓去了。

正在廚房幫著擇菜的老張，聞聲和萍姨對視一眼，默默的看了過去，目光在那兩人之間徘徊。

張見說完，看著眼前這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還是有些忌憚。雖然他看起來溫和無害，脾氣很好的樣子，可他的冷漠也是骨子裡的。張見從未見過一個人身上同時存在這兩個詞，甚至還能拿捏的這樣好。

「處理好了？」沈適又道。

沈適靜靜吸了一口香煙。

「電話接過了？」沈適問的不咸不和圖書淡。

「我是已經七老八十了嗎？」他道。

張見微怔。

「還不小呢。」老張說，「沈先生要是想看雪，可以去嘉陽，那邊的雪下的正好，還有樓台流水，現在去晚上就能回來。」

老張：「您忘了，林秘書回家侍奉母親，和您告了些假。他找了一個年輕人臨時頂上，現在樓下候著呢。」

沈適輕道：「這套茶具還是當年林郁送我的。」

香煙半燃，燒到了手。

自從沈老太太去了，家裡的一些規矩都廢了。沈適搬來了梨園住，萍姨不放心也跟著過來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感情自然是有的，一起吃飯成了常事。

萍姨看了一眼窗外白花花的天，感嘆道：「自打我搬過來，就老覺得這屋子少點什麼一樣。」

飯桌是長方形，八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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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見。」

「24歲。」老張不好意思說道，「普通本科，就不和您說了。」

沈適回過頭，沒再說。

廚房裡的兩個人正仔細聽著，老張比當事人都緊張，出了一頭汗。萍姨笑話了兩句，從廚房走出來道：「就等您這話了。」

張見：「……」

「怎麼認識的林郁？」沈適問。

老張欲言又止。

有人敲門。

沈適笑笑，側頭：「你去過？」

樓下的暖氣沒有樓上好，時而有風。

張見不禁疑惑：「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沈適：「你叫什麼？」

沈適才猛然驚醒，目光清www.hetubook.com.com醒又混沌，匆忙之間掉了煙，再回過神，房間又是一片寂靜，靜的一個聲兒都沒有。獨自待了一會兒，這才下樓。

「要我陪您上去嗎？」張見問。

老張又說：「今年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個寒冬，聽說南方稍偏北一點的地方都已經下起雪了。」

張見：「信。」

張見：「……」

沈適不急不徐的倒了杯茶，茶水很燙，熱氣騰騰，慢慢暈開在視線里。倒了茶，他偏頭去看這個年輕人。

「您似乎並不好奇我的學歷和專業，也不擔心我能否勝任您私人秘書這個職位。」

電話旁站著一個年輕人。

「看他造化吧。」老張笑道，「別讓您見笑。」

沈適笑道：「我用了很多年。」

老張微低頭：「響很久了。」

樓下萍姨在說話，重重嘆了口氣：「這屋子太大太靜了，有時候靜的人發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待過來的。」

老張笑笑，去掐菜頭。

萍姨拍了一下張見的頭：「這年紀人家兒子都該讀初中了。」

沈適穿著睡衣稍微有些薄，他沒忍住咳嗽了幾聲，看了眼時間，不過七點半，便從沙發上站起來，道：「你們先坐下吃吧，我上去一趟。」

張見：「還好。」

張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林哥的外甥女是我女朋友，我們是在一次生日會上遇見的，一來二去就混熟了。」

老張推開門，細微還能聞見卧室里的煙酒和*圖*書味，不置可否的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沈先生，樓下電話找您。」

張見蹭的站起來：「沈先生，我是通過公司考試一層層篩選出來的，林哥最後選擇我是因為我專業夠硬，並無其他干係，這一點請您放心。」

「進來。」他坐起來。

他又洗了把臉，胡亂擦乾，點了根煙抽起來。窗外的天半明半暗，灰沉沉的籠罩著一層霾，怎麼都看不清遠處的山。

張見悟性好，似乎明白了什麼。

沈適半晌沒有說話，他一隻手摸向床頭，抽了支煙叼嘴裏，一隻手把玩著一個鉑金的打火機，玩了兩下，點燃煙。

沈適聽罷，背後窗口有風滲進來，他咳嗽了一聲，驚得樓下三人抬頭，行起注目禮，一路跟著他下樓來。

「少啥？」張見問。

「豐匯的凌總早上七點開始，接連打了三通電話，一直想找您談七環那塊地，我說您暫時不見客。」

萍姨說：「少個女主人啊。」

沈適的聲音忽地低而沉：「你信林郁嗎？」

「據我所知，豐匯一月前已經在試圖和沈氏聯繫。如果您足夠重視，不會讓他們等到現在。」年輕人不卑不亢。

沈適頓了一下，說：「有機會讓他來公司應聘。」

沈適揚揚下巴：「坐著說。」

張見：「……」

玻璃窗呼啦直響，床上的男人被吵醒了。屋外暴風肆虐，屋裡像過春天。房間窗帘厚重，燈又暗著，好似天還很黑。

張見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