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西裝筆挺，答記者問。

「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許久，他問。

陳迦南愣了一下，說：「都行。」

沈適倚著門框，靜靜看著她。

「總不能一句一句跟你說吧, 一會兒飯該涼了, 我們要不, 邊吃邊說？」沈適提議，「你說呢外婆？」

外婆依舊毫無形象的往嘴裏喂菜，菜渣掉到身上，還一邊吃一邊看她：「小蓮快吃，吃完媽帶你去看戲，還得拿板凳佔地方呢。」

這是他今晚第三次說這句話，陳迦南還是和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一樣恍惚。他們好像再熟悉不過一樣，像在磕家常。

「他很忙？」周逸問。

2

外婆抽了口煙，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對沈適說：「孫女婿，你要不要來一根？囡囡不知道。」

開回嶺南的路上，朝陽一路向前，陽光落在那紅紅的本子上，映出耀眼的光芒。電台里放著歌，溫溫柔柔，清清淡淡。

沈適笑容疲憊，靠在書架上。

「上廁所也行？」

陳迦南：「…………」

陳迦南挑眉：「說什麼話？」

外婆又縮回脖子，瞄了一眼沈適，聲音小小的，悄悄道：「小蓮最近脾氣有點大，我們別惹她。」

她顫抖著肩膀，不讓自己哭出聲，一抬眼，沈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邊，他看著她，沒說話，只是動作很輕的將她拉在懷裡。她靠在他的肩上，由著淚水濕了他的肩膀。

陳迦南不說話。

還有那個，長長的，長長的白天。

陳迦南開著車，慢慢駛出機場高速，那一刻似乎才有了一些已為人|妻的感覺，想起他剛那句「事情不大，我儘快周末回hetubook.com.com來」，有一種踏實感，緩緩落向大地。

他們就這樣領了證。

那倆人看過來，外婆倏的將煙藏在身後，沈適像是知道她在身後, 一臉無奈「又有趣的表情。

她下意識將目光落在院子里，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著院子里高高的柿子樹，想起了他。

「我覺得挺好。」他說。

「你晚上睡哪兒？」他問。

他的手掌乾燥溫暖，將她包裹。

「就這麼走了？」他說。

然後聽見他說：「不用。」

這人不依不撓。

陳迦南想，至少得有個婚前協議。

副駕駛座上，放著兩張結婚證。

沈適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握上陳迦南的手，緊而用力，像是一種安慰，說：「粥一會兒該涼了。」

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互相望著對方。他還穿著發布會上的西裝，領帶鬆散，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頭髮有些亂，已經沒有面對鏡頭時正正經經的樣子，此時此刻的他，倒有些不修邊幅了。

陳迦南踢了毛毛一腳：「說點人話。」

沈適猶豫了片刻：「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一時間，京陽嘩然。

毛毛問周逸：「你倆那方面怎麼樣？」

「沈先生，我想替所有單身女性問一個問題，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和您共度晚餐？」這話問的很文藝。

「藏什麼呢陳秀芹？」

何東生有多厲害周逸是心知肚明，只是這種話題實在不好說，尤其是面對現在這位性生活少得可憐的女性，說出來有些殘忍。

大概是有很要緊的事，他需要立刻趕回京陽。兩個人還沒有適m.hetubook.com.com應這種突如其來的關係，就要分開了。

外婆畏畏縮縮抬眼。

她剛到嶺南，收到他的落地消息。

書落在地上，久違的吻。

陳迦南無語，故意弄亂了被子。

沈適不緊不慢道：「沒藏什麼, 外婆和我說說話。」

陳迦南彎著腰，正給他鋪床，也沒回頭，只是說：「家裡不是很暖和，今晚先將就一下。」

電視還在放，有人在唱《歲月輕狂》。

那個晚上忽然飄起小雨, 電視里在放歌，音樂頻道一首接著一首。屋子裡放著火爐，爐邊沒人。

陳迦南給沈適收拾了一個房間，房間里有些冷，她從柜子里拿出了母親生前縫好的新被子，那是母親給她結婚縫的。

外婆搗鼓著腦袋：「同意。」

晚上她還在書店忙，已經深夜。

一邊整理書，一邊回頭道：「不好意思，已經打烊——。」話到一半，被驚訝淹沒。

毛毛今天不上班，在家裡陪著外婆，順便做了一頓火鍋，周逸與何東生也來了家裡。

陳迦南看著遠方的路，輕輕笑了。

沈適下車前，看她：「你也不問問我去幾天？」

陳迦南看著他倆，目光從外婆身上，落在沈適那兒，輕輕哼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一邊走一邊開口：「端飯。」

外婆睡著是後半夜，雨正大。

6

她偏過頭，不太自然，看了他一眼，說：「萍陽是我老家，這條路我比你熟好不好？」

他忽地笑了，沉默的看著她，慢慢走近，拿起她手邊的書，隨意翻了幾頁，抬眼看她，募的，低下頭，雙手握著她的臉，親了上去。

那天的後來，和圖書何家夫婦走了，毛毛陪著外婆看電視，過了一會兒，周然帶著兒子來接毛毛回家。

後來還是先去萍陽機場，送他到航站樓門口，不好停車，陳迦南也沒打算下車和他一起進去。

「想我？」他一臉放浪。

生活還和以前一樣，普普通通。

窗外雨聲啪啦，房間里只有他們倆。

後來，陳迦南總是想起那個夜晚。

「睡不著？」

毛毛嘆了口氣：「是挺忙，可那事兒也用不了多久吧，我看書上說，男人過了三十五歲，那方面不是很強，他還沒到啊。」

陳迦南：「…………」

「不然呢。」

陳迦南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放下了筷子，起身出了門，面前是無邊的黑夜。她好像看見母親坐在院子的搖椅里，忽然轉過身來，溫柔的叫她：「囡囡，來媽這。」

沈適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看著她，最終還是笑了笑，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又彎腰，趴在窗口說：「事情不大，我儘快周末回來。」

陳迦南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了，對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卻又好像在細微之間發生了某些變化。

「嗯。」

沈適鬆開了手，轉向她，她有一半在陰影里，一半在燈光下，眼睛看向地面，好像並不打算直視他。

或許是做了虧心事，飯桌上外婆吃的可快，一直低著頭往嘴裏刨飯，也不抬頭看陳迦南。

沈適：「不好意思，我有太太。」

門口有動靜，她以為是客人。

剛出民政局，他的電話響了。

「想哭就哭，別忍。」他低聲道。

說完，徑直走進了航站樓。

他說：「明天。」

ｈttｐs://wｗw.ｈｅtubｏoｋ.ｃoｍ.ｃoｍ陳迦南說：「先送你去機場吧。」

沈適夾了一筷子菜擱外婆碗里，說：「嘗嘗這個。」

毛毛反而有些沮喪，道：「我和周然剛結婚的時候還好，後來有了小康，次數就少了，現在更是稀少。」

4

雨水沿著屋檐落下，一滴一滴掉在水窪。

她抬眼看他。

周逸臉紅。

這一年，他37歲。

身後的雨水聲音慢慢的越來越大，襯得這深夜寂靜漫長，漫長到每一秒都很久，久到可以看見他漆黑的目光里，每一寸笑意。

沈適笑了：「我覺得挺好。」

陳迦南回頭，冷冷瞪了他一眼：「行啊，你去上廁所，我給你放哨，你覺得怎麼樣？」

好像最近特別容易傷心，外婆的身體越來越差，經常連她都不認識了，嘴裏總提起母親小時候。

後邊那倆很快跟過來，一人端了一盤菜碟。外婆先溜進屋裡，陳迦南趁機拉住沈適，輕道：「外婆肺不好，少讓她抽點。」

5

火爐里的煤炭靜悄悄的燃燒，爐子上的水壺冒著滾燙的熱氣，充盈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

她滿屋子走了一遍, 看見走廊角落裡的外婆, 正低著頭，眯著眼睛, 一隻手拿著煙放在嘴裏, 咂咂嘴，等著沈適給她點煙。

沈適偶爾會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吃了什麼，也都是一些簡單的話，說幾句又去忙了。陳迦南最近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發布會上。

沈適笑了：「你戶籍應該是萍陽，我們明天一早去那兒領證吧，差不多兩個小時就能到。」

陳迦南從廚房出來，不見人在。

她聽不得這些事。

「什麼事兒才能喊你？」

www.hetubook.com.com說完往外走，直接忽視他，穿過門，還沒走出去，腕子被他拉住，整個人僵了一下。

沈適故作皺眉：「被逮著怎麼辦？」

「閑著。」

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掉在了地上。

「你幹嗎？」她一臉詫異。

3

「吃那麼快，嘗到什麼味道了嗎？」她問外婆。

「我們結婚吧。」他說。

「早點睡吧。」她丟下一句。

「你就說我讓你抽的, 她不能拿我怎麼辦。」

陳迦南慢慢的，咳嗽了一聲。

他開著車，一路高速，開了兩個小時，去萍陽民政局。工作人員檢查資料的時候，問他們婚前財產分配的事情。

陳迦南就那麼站著, 看著, 笑了。

一堆人開始忙活洗菜，擇菜。

陳迦南鼻子一酸。

陳迦南看著電視上那個穩重泰然的男人，不敢想象，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居然結婚了，有些不太真實，現在還恍恍惚惚。

陳迦南好像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沉默了很久，也沒有張開嘴說話，大概又過了很久，才問：「明天？」

外婆那會兒已經睡下了，她睡不著，從家裡又回到書店，彈了一會兒鋼琴，直到深夜才停。

陳迦南：「什麼事兒都行。」

陳迦南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說：「我在你隔壁，你有事可以喊我。」

她霎時看他。

外婆抿緊了嘴唇，就是不說話, 倒是看了一眼沈適, 偷偷伸出手碰了碰他, 又很快看著陳迦南。

沈適笑：「我知道。」

趁著何東生去買酒，三個女人聊了一些比較隱私的話題，那會兒外婆正在聽著半導體，睡午覺。

沈適輕笑：「路是熟沒錯，技術不見得。」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