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要吃糖嗎？」她問。

小智「嗯」了一聲，說：「剛剛進來一個清潔工大爺，問我他下午換班，能不能來這坐坐，咱今天不是有簽售嘛，我不好說，就讓他下午過來再看。」

陳迦南笑笑：「自信點，除了有點青春痘，可是個大美人。」

她懶得回應。

「是，我印象中的你，還有你的生活。」周逸說，「我們當年看《單身男女》，你不是說會選擇張申然嗎？」

小智：「真的，我男朋友說周逸老師寫的很真實，就像是還原了當年的每一件事一樣，看的人揪心難過。」

夜幕降臨。

那種語氣自然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陳迦南獃獃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就在幾個小時前，周逸還問她「我有沒有寫2的機會？」，她說不可能。

小智嘿嘿一笑。

外婆吃著吃著，抬頭看她：「你啥時候回來？」

「什麼事？」

「小蓮喜歡。」

小智一走，店裡就剩她在忙。

毛毛倒是時而調侃：「你說那個人看見這本書會是什麼樣子？」

小智靦腆一笑，口罩往下拉了拉。

陳迦南笑：「十個都沒問題，店是咱的嘛。」

「真的？」

再抬起頭的時候，路口的街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好像並沒有要開走的意思，只是朝著她的方向，打了個雙閃。

太陽慢慢的出來了，落在屋外，照著巴掌大的小院子。陳迦南鎖了大門，朝著書店方向走了過去。

小智低頭，輕輕彎了彎嘴角。

像是剛分開一會兒似的。

「吃飯了，陳秀芹同志。」她笑著說。

後來周逸寫完書，給她看稿子，她說算了吧，不看了。最多只是問了一句新書叫什麼名字。

街邊的路燈慢慢和*圖*書亮起來，寧靜而溫暖。

她看著外婆埋頭使勁吃飯的樣子，不禁有些難過，這段日子外婆的病情好像又重了些，有那麼一會兒，連她都不認識了。

「找了個地方抽煙去了。」

「他和老闆來這出差，晚上一起走走。」

陳迦南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笑著，給外婆碗里又夾了一筷子菜，外婆吃得很快，還沒等她放在碗里，就往自己嘴裏塞。

周逸忙的喝茶的功夫都沒有，陳迦南去換了兩次茶水，又和小智呆在一邊，小智正拿著新書看的認真。

那會兒天已經暗了，夕陽快要落山。

「不能白拿你的，這是給我孫女買的，你嘗嘗。」

小智慢慢從長梯上下來，又挪向旁邊，爬上去，一邊清掃一邊道：「陳姐，周逸老師什麼時候到啊？」

周逸說：「《西城往事》。」

再後來，何東生來了。

陳迦南哭笑不得：「那中午叫她過來給你做。」

「何東生呢？」陳迦南問。

陳迦南想起很多年前正處於低谷的周逸，只覺人間百態，世事蒼茫。那個時候總以為，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心酸和艱苦，怕是會豎起稜角，越來越堅硬。不，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心酸和艱苦，她才更能理解痛苦帶來的絕望，只會變得越來越溫柔。

陳迦南打掃完書店，收拾好書本，正要關燈出門，一個穿著並不幹凈卻整潔的清潔工制服的老人走了進來，模樣有些熟悉。

「祖宗十九代。」

他走近，低聲道：「忙完了？」

「不去。」

那是個春筍冒尖的清晨，院子里的梧桐樹剛發了新芽，小鳥站在窗台上走來走去，啄著外婆剛灑的米吃。電視機里戲曲頻道在唱京劇，外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邊看一邊繡花。

陳迦南想著今天是個好日子，便道：「這書送您。」

陳迦南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外婆：「那怎麼辦？」

後來出門的時候，外婆已經乖乖坐在沙發上，坐的端端正正，看著電視，電視上是當年很多個夜晚，外婆和母親總是一起看過的《祖宗十九代》。

陳迦南瞭然：「想好見了？」

陳迦南歪了歪脖子：「你這麼一問吧，我倒覺得，現在他都三十來歲了，應該要用成熟和魅力這倆詞，你要知道，這樣的男人一見誤終生。」

「現在還是嗎？」

陳迦南換上圍裙，泡了一壺熱茶，又去整理書架，然後和小智一邊喝茶，一邊等待店裡第一個客人。

陳迦南看著那個數日未見的男人慢慢走了過來，他看著她，嘴角的笑恰到好處，溫溫和和，風塵僕僕，帶著嶺南三月的微風，朝她走了過來。

書店裡小智已經來了，戴著口罩，穿著圍裙，在整理書，站在高高的□□上，清掃著書架上的微塵。

小智不好意思：「他找我了，還是之前那個。」

「是，不要錢。」

陳迦南默了默，笑了。

陳迦南：「見過了？」

「能要個TO簽不？」

「好日子。」

周逸有些孕吐，不習慣，便提前被何東生接走回了酒店休息，她們只能明日再聚。很快，店裡就剩下她一個人。

周逸說：「寫寫你好不好？」

小智：「好看。」

陳迦南做好菜放在餐桌，看向外婆。

也有讀者會問：「這書真的有原型嗎？」

這是嶺南一年中最好的天氣，微風和夕陽，路燈和大樹，鳳吹起來，路燈亮了，樹葉搖晃，擋住了遠方的夕陽。

路邊行人m.ｈｅｔubook•ｃｏm.ｃoｍ不緊不慢，悠閑的趕去上班。

老人靜默了一會兒，說了聲謝謝，看著陳迦南，滿是褶皺的臉笑了笑，從口袋裡掏了掏，拿出兩顆水果糖出來。

沈適，這是要和她結婚來了。

她看著周逸坐在軟椅上，第一個小姑娘特備鄭重的將書放在桌邊，很客氣的笑笑說：「我能抱一下你嗎？」

陳迦南和周逸許久未見，正在敘舊。

陳迦南：「中午就回來了。」

屋裡，外婆的眼眶已經含滿淚水。

陳迦南有些恍惚，停了下來。

「叫毛毛做，她做好吃，都可以去外邊開飯店了，你看她把康康養的多結實。」外婆委屈的看她，「你瞧我都瘦了。」

她剛進店，小智就看過來：「陳姐早。」

沈適那個人，就算天地倒退五百年，孫悟空橫空出世，白素貞和許仙再續前緣，他都不會看言情小說。

周逸簽完所有的書，依然還有特別熱情的讀者陪著一起說話，拍照，聊了很久，喝了很多茶。

「看什麼電視？」

陳迦南愣愣的張開手掌，看他。

「吃完我們一起去書店好不好？」陳迦南說。

那會兒店門口已經排起了小隊伍，有附近的女孩子好奇過來看熱鬧，也有長途跋涉趕過來專門等簽售的人，大都是年輕女孩子，倒也有男讀者，還有少數的中年女人。

她眼睛濕了，想起曾經也是這樣，母親早起，和外婆說說笑笑，偷偷藏起外婆的煙，一起買菜，一起聽戲。那大概是最好的光景。

簽售活動有條不紊，讀者隊伍越來越長。

陳迦南聽著聽著，一愣：「你談男朋友了？」

「嗯，知道。」

一個月後。長冬。

陳迦南一步一步，往前輕輕走著，看著寬寬的馬路，遠處和_圖_書的霓虹，還有遠方已經快要落盡的夕陽，路邊的梧桐樹，腳下漸起的微風，只覺時間都慢了。

陳迦南看了看那兩顆糖，撥了一個放嘴裏，甜甜的橘子味，像小時候喝過的夏天的汽水，她含著糖，關了店門。

小智說：「小筠姐提起過，店裡可以做一個『今天你當老闆娘』的兼職，我有好幾個朋友想試試。」

還有一個男生：「我是替我女朋友問的，這本書結局是悲劇，還能接著寫嗎？」

「不知道。」

「怎麼想起看這個？」

看了外婆一會兒，陳迦南就走了。

陳迦南看了一眼小智的臉頰，輕聲道：「我感覺最近好了很多，沒一大片那麼嚴重了，別熬夜。」

「去簽售吧，晚上喝酒——喝茶。」陳迦南笑著改口。

說罷，拿著書，佝僂著腰離開了。

陳迦南笑了笑：「有機會可以提上日程，也算是個不錯的賺錢方式，比起賣書，還能掙點零花。」

「早，小心點啊。」

陳迦南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外婆咯咯笑。

周逸提前一個小時到了。

周逸歪頭笑：「重陽。」

「吃慢點，別噎著。」

後來直到簽售會快結束，小智的男朋友才趕到，遠處等著，沒進來，只是那背影看著很挺拔，穿著西裝，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

老人抬頭：「送我？」

「好看嗎？」陳迦南小聲問。

外婆又低頭吃飯。

老人話不多，挑了本書。

外婆一邊扒拉著菜，弄的滿桌子都是，一邊往嘴裏一個勁的喂，頭都未抬，只顧著吃飯，嘴角還沾著菜渣。

小智撲哧笑了：「嗯。」

那輛打著雙閃的黑色汽車，車牌是京A，牌號是花錢都買不到的數。陳迦南在那一瞬間，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去哪兒。

「那你hetubook.com.com在家裡要幹什麼？」

她吃完一顆，又從口袋裡掏另一顆。

現在大概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故事，真真假假，說也說不清了。陳迦南偶爾會看周逸的微博，評論里也會有讀者問：「結局be太慘了，會寫2嗎？」

（下）

「陳姐，有個事想問問你。」

她當時問：「不同風格？」

「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別老戴口罩，透透氣好得快。」陳迦南說，「再喝喝茶，看看書，好的更快。」

「還有呢？」

「看電視。」

「怎麼，你也想要簽名？」

早晨的書店，偶爾會來一些人，來來去去，賣了十幾本書，就到了中午。毛毛一下班就趕去給外婆帶飯，陳迦南加了個會班。

陳迦南想了想，便道：「一會兒我們騰個地方出來。」

陳迦南看著周逸現在總是一副溫柔了歲月的樣子，低眸瞧了一眼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禁莞爾道：「我就說何東生這麼貼心，非得跟著，幾個月了，預產期什麼時候？」

小智正在店裡忙活，桌上的新書擺了厚厚一摞。二維碼貼在窗戶上，讀者可以開始掃碼買書，然後去旁邊簽售的門口排隊。

外婆放下手裡的活兒，坐過來，挑起筷子，嘗了兩口，嘖嘖嘴道：「今天的菜比昨天有點咸。」

小智一樂：「我聽小筠姐說，周逸老師的先生也會一起來，真人是不是像書里寫的那樣，長得很帥？」

陳迦南站在旁邊，聽著他們千奇百怪的問題。忽然記起一年前，周逸打電話說，想要寫一本不同風格的新書。

很快，車門開了。

小智低低「嗯」了一聲，看著陳迦南，猶豫了半天道：「還沒呢，想了很久要不要見，所以陳姐，今天下午簽售結束后，我能不能跟你請會兒假？」

「切的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