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剛才故意絆她的那個人。
周一，佟辛起得比平日更早。
「你們幹什麼？！」佟辛衝過去，大聲呵斥。
佟辛細數新鄰居身上的標籤：社會哥、紋身男、愛告狀、臉皮厚，還撒謊。他自己應該也很絕望吧。
「看傻了？」霍禮鳴忽的出聲。
佟斯年打電話回家，說科室走不開，晚上就不回來了。佟辛有點失望，盼了一晚上，還想跟哥哥當面訴訴苦，那個新鄰居是怎麼欺負人的。
明明是握手言和的示好，佟辛卻莫名臉熱，於是不怎麼識時務地回一句：「嘿什麼嘿，我沒名字的嗎？」
狗窩那兒圍了四五個男孩，十歲模樣，隱隱傳來一陣鬨笑。
佟辛無語。
「嘿。」霍禮鳴忽然把她叫住，很輕的一聲。
佟辛撇了撇嘴，最後還是點了頭，小聲說：「你把手機給我吧，我給你輸導航地址。」
佟辛火氣往上涌，伸手去搶他們手中的那隻，「這是虐待動物！」
佟辛微微仰頭，下意識看著他的眼睛。
熊孩子正欲跑，「站住！」霍禮鳴猛地出聲。
短暫安靜，「不是好男孩。」佟辛加重那個「好」字，然後輕聲糾正：「是老。」
佟辛瞬間反應過來，眉頭皺了皺，然後徹底無語了。
佟辛回過神，「哦」了聲。
這個點，外面基本沒什麼人。氣溫比想象中還要冷，佟辛被兜頭而來的寒風撲傻了，攏了攏外套，加快腳步。
佟辛有怨氣，給佟斯年發簡訊：「我再也不去參加社區送溫暖了。」
佟辛眼睛都紅了，正想著該怎麼辦。一道嚴厲的男聲自身後響起：「幹什麼呢！」
佟辛打開導航軟體，點搜索欄。
霍禮鳴拿過她的傘，又拽了把她的衣服，「過來點，別淋雨。」
他指著當中的小胖子，食指隔空點了點，繼而轉向佟辛，「跟她道歉。」
「這樣多好。」霍禮鳴目光與語氣一樣，都帶著笑意，半認真半調侃：「今天乖多m.ｈeｔuｂｏｏk•com.coｍ
了。」
搜索記錄自動彈出歷史列表，前五個裡，有三個都顯示同一個地方——巨浪會所。
佟辛：「……」
霍禮鳴覺得可笑：「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啊？」
對立數秒，佟辛越想越不對勁，下意識地往前面跑。焦急憂慮全寫在臉上，佟辛把遮擋的泡沫板挪開，看見狗崽子一隻不少，總算鬆了氣。
往小區最西邊去，一排大梧桐的最後一棵處，因地方偏，物業疏於打理，加之外牆的空地等待施工改造，這就成了「無人區」。
地址輸好后，霍禮鳴看了看，離這八公里，不遠不近。
佟辛第一想到的是，衝浪的地方？想不到清禮市還有這樣的大型人工海洋。
佟辛憤懣：「你們哪個學校的，我要告訴你們家長。」
天氣預報說晚上雨夾雪，新一輪寒潮即將來襲。
還有五分鐘開始上第一節課。
「你去告啊~略略略！」對方根本不怕事，還衝她做鬼臉。
霍禮鳴走近兩步，一臉雨水，看不出表情。
這人短寸頭、眉眼狂妄，老大氣質過於凸出。這群熊孩子瞬間弱了氣勢。其中一個膽大，嘴硬道：「這狗你們養的？刻名字了嗎？」
佟辛脫口糾正：「不是野獸。」
疾風拍打窗戶，豆大的雨點跟裹了一層冰沙似的，硬茬茬地發出聲響。佟辛在寫最後一張試卷，被這變天的動靜弄得集中不了精神。她抬頭看了好幾次窗外，然後放下筆，從柜子里找出兩把雨傘，輕手輕腳出了門。
買了房？還是全款？
「不良青年。」佟辛脫口而出。
佟辛眨眨眼，說不出話來。
聲音太熟悉，佟辛不可置信，「是你？」
她背影遠去，霍禮鳴原地失笑，脫口而出，「你叫什麼名兒啊？」
很快，佟辛警惕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怕我吃狗肉？」
靜了靜，霍禮鳴平聲說：「知道你捨不得，但你得上學，www.hetubook.com.com
不能一直照顧。」
狗崽發出嗚嗚的驚恐叫聲，夾著尾巴縮成一團。
這人說狠話，惟妙惟肖，不寒而慄。
佟辛往梧桐樹的方向走，想先去看看狗崽們。還有差不多十米的時候，佟辛皺起眉頭。
「給隔壁小霍送溫暖啊？」佟承望疑問，不解道：「他還用送溫暖？」
「你傻啊。」鞠年年湊近，壓低聲音神秘道：「不是衝浪的地方，是那種地方，就……鴨店。」
佟辛定睛一看，倒吸涼氣。
霍禮鳴冷聲說：「再讓我看見一次，試試。你怎麼弄狗，我就怎麼弄你。」
隱蔽的狗窩被他們發現，小狗崽被撈出三隻。其中一個拎著狗崽在空中拋來拋去，「唷呵，雲霄飛車！」
解開桎梏，狗崽子們仍害怕得發抖。
第4顆
辛灧驚訝，「買的啊？小霍看著很年輕，他做什麼工作的？」
「狗肉就不吃了。」霍禮鳴的聲音和著雨聲，「這麼可愛，一屁股坐死得了。」
後知後覺，佟辛真不是故意的，她指了指離得遠的碗，「媽媽，我想吃這個鴨。」
「嗯？」
近了才發現，地上的兩隻狗崽的眼睛、嘴巴被人用透明膠粘了好幾圈，正在痛苦扭動。
「賣鴨的？」
其中一個故意伸腳，絆了佟辛一下，佟辛隨即踉蹌，差點摔個結實。
佟辛差點握不住筷子。
「大聲點！」
佟辛垂下眼瞼，仍不吭聲。
［買牛奶的］
「我記得的。」
［買糖的］
佟辛莫名，「幹嗎？」
霍禮鳴呵的一聲，「就你這兩塊泡沫板，不出一小時，這些狗都會凍死。」
「你還記得有這麼個兒子啊。」辛灧給佟斯年留了菜，「說是要八點才回。」
佟辛看到他的側臉，嘴角上揚，表情意外的溫和。
「……」沉默兩秒，佟辛突然展笑顏，燦燦爛爛地露出白牙，「沒關係，霍嬤嬤。」
佟辛很有骨氣地沒拆這些紅包，以表她今天被人說和-圖-書成是「佟紫薇」的憤怒。
「是怪獸。」
佟承望順口問：「今天去的哪戶送溫暖？王婆婆那兒？」
三秒后，霍禮鳴倏地一笑，揚起的嘴角在這絲絲冰雨里，竟有了幾分熱騰騰的暖意。他說：「雖然我紋身，喝酒，打架。」
霍禮鳴抬腳就把地上的一塊磚頭踢向他們身後的殘牆，磚頭頓時四分五裂。
「又不是你的狗。」熊孩子直接把狗往天上扔，然後單手接住，跟玩溜溜球似的。小狗嚇得慘叫，一個勁兒地往佟辛方向爬。
佟辛認認真真將他從頭掃到尾，「我說錯了，其實您看起來很年輕，最多六十歲吧。」
佟辛捏了捏書包帶子，默然要走。
佟辛內心贊同，不吱聲。
霍禮鳴看她一眼，恢復正常語氣，「沒摔著吧？」
「也不是沒可能。」話是這麼懟，但佟辛心裏還是冒出一絲誤會他的愧疚心。
佟辛說謊話會眨眼，「夏天，我們可以一起去那裡游泳衝浪。」
熊孩子們一抖，通通閉嘴。
霍禮鳴嘖的一聲，「一把年紀？」
—
佟辛腳步一頓，「辛酸的辛。」
背影又遠去兩米，若有若無的聲音像彈起的棉花：「佟辛。」
語罷，他動作麻溜地忙活開來，一手撐著傘，一手去搬圍牆邊的鐵板。鐵板有點重，雨勢越來越大。霍禮鳴回頭看她一眼，「過來，幫你鄰居撐個傘。」
「辛辛你今天去參加社區活動了？」辛灧問。
佟辛驀地一抖，完了，社會哥要讓她見識暴脾氣了嗎？
餐桌安靜，父母都望向她。
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最後一個：［妹妹乖］。
熊孩子嚇了一跳，「不關你的事。」
太黑，根本看不清是誰。直到他主動出聲：「你怎麼每次見著我，都跟見著野獸似的？」
佟辛心都涼了，不管不顧撲過去。
晚九點，外頭的風又冷冽了些。
霍禮鳴停下腳步，眯縫了眼睛，語氣也變緩拖長，「怎麼說話的？」hｔｔｐs://ｗww.ｈｅtubooｋ•cｏｍ•coｍ
一小時后，佟斯年給她發了一串紅包：
佟辛癟了下嘴角，「哦。」——打心眼是這麼認為的。
又是一陣大笑。
「辛辛。」辛灧適時提醒，「不許這樣評價別人。」
「矮什麼矮。」佟辛不怎麼堅決地嘀咕，「我一米六五了都。不像某些人，一把年紀了，身上沒一塊好皮。」
小胖子不情不願說了句。
［買髮夾的］
安靜幾秒，鞠年年趴在桌上捂著肚子笑。
這個新鄰居怎麼回事啊，紋身、抽煙、打架，還做鴨，這還能算好男孩兒？他怎麼好意思這樣誇自己。
鞠年年嘻嘻一笑，意有所指道：「也算。」
那他還好意思要那兩箱土雞蛋！
地上有一些廢舊材料，下雨路滑，佟辛走得十分艱難，全部注意力都在腳下。等她抬起頭時，三米遠的地方，一道黑色人影驟然定在那，嚇得她心臟狂跳，差點失聲尖叫。
「哦，不好意思啊，佟紫薇。」
霍禮鳴站在她身後，高高大大的，像一座靠山。他穿著黑色羽絨服，冷眉冷眸，皺眉成川，不耐裡帶著幾分鋒利勁兒。
剛才打傘的時候，大半都在他頭頂，佟辛左肩淋了不少雨。佟辛默默抿唇，跟著他往前走。霍禮鳴走得慢，每一步都踩穩了才說：「踩這裏，實心的，別摔跤。」
「可我問了你小強叔，」佟承望匪夷所思道：「他那房子不是出租，是出售。賣給了小霍。」
熊孩子灰溜溜地跑了。只剩霍禮鳴和佟辛。寒冷晨風悄然停滯，風口處，竟然感覺不到一絲冷。
佟承望回憶了番，當即確認，「沒錯，他跟我說了好一會兒呢，價格賣的不錯，買家也爽快，一次性就給付掉了。」
［買裙子的］
「斯年又加班？」佟承望瞅了眼卧室，「感覺好久沒見著他了。」
「鴨。」佟辛忽地出聲。
「正好，路上碰見胡阿姨，還囑咐我讓你把照片發給她。」
這群熊孩子們哈哈大笑。
兩人身高差和_圖_書有點懸殊，佟辛踮起腳，不夠，還把手伸到最高，才勉強遮住霍禮鳴的頭。霍禮鳴做事利落，用鐵板把狗窩圍成方形，再蓋個頂，還細心地留了一條縫給它們透氣。
佟辛愣了愣，看向他。
不過，佟辛稱奇，原來做鴨這麼掙錢，都能全款買房了。
亦步亦趨走到水泥地，佟辛心裏剛有點好感，就聽他說：「跟個矮子走，真累。」
佟辛一怔，轉過頭。
佟辛跟著幫忙，一大一小蹲在地上，誰都不說話。
佟承望頓了下，「哪個新鄰居？」
對方顫了顫，吐字清晰：「對不起。」
佟辛搖搖頭，「沒事。」
她戴好手套，捧著熱好的牛奶，背上書包出門。一夜雨落，天是陰的，雲層厚成一團，冬風冷颼刮臉。
霍禮鳴淡淡笑了下，一瞬即收。然後把手機遞給她。
「不是。」佟辛脆聲答：「就那個新鄰居啊。」
教室鬧哄哄的，鞠年年正繪聲繪色地和后桌吹水。佟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拉了拉鞠年年的手，神使鬼差地問：「你知道巨浪會所在哪兒嗎？」
「但我是個好男孩。」
霍禮鳴蹲下來，把地上兩隻被纏了透明膠的小狗抱起，他的動作輕柔耐心，與方才判若兩人。
霍禮鳴說：「這地方不能再給它們住了，這群小屁孩兒還會再來搗亂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辛灧熬的那鍋魚湯很受歡迎，佟承望盛了一碗涼在一邊，「辛辛待會喝。」
「嗯。」佟辛扒了一大口飯，「我替哥哥去的，幫人拍照。」
小狗奶聲哼叫，霍禮鳴伸出食指，勾了勾其中一隻的下巴，「擠緊點兒就暖和了。」
「我對這邊不熟，你知道哪兒有流浪狗救助站之類的地方嗎？」霍禮鳴問。
鞠年年猛地收聲，然後擠眉弄眼，「你問這個幹什麼？」
霍禮鳴：「星星的星啊？」
「……」
佟辛彷彿找到泄恨的點，一股腦地說出口：「他就是很慘，很窮，父母也早逝，還有一個姐姐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