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兩聲短促的鳴笛聲。一輛黑色的車子滑下車窗，孟澤探出腦袋十分驚奇：「喲，小晨兒？」
厲坤又說：「你這邊還要多久結束？」
「怎麼回事啊？打你電話也不接。」迎晨先數落。
「趕不及，我三點的飛機，要出差。」迎晨拿起包，「從四川回來再來找你。」
她語無倫次，眼裡是大寫的不相信，問：「你怎麼知道的？」
迎晨沒什麼表情，踏進玄關。
迎晨一行人到那，已是夜幕降臨，天空飄雨綿延，山區陰寒，溫度比外頭還要低上幾度。
「和同事一起嗎？」
「年紀輕輕，別這麼迷信。」
迎晨莫名：「誰還不讓你走啊？」
［在跟你發信息。］
迎璟很平靜，「哦，找你幹嘛？」
沙發上。
忍不住了，厲坤嗓音沉，打破沉默：「周日我去機場接你。」
一瞬安靜。
「咦，還不樂意啊？」迎晨說：「那說你越長越丑了可行？」
迎晨看著屏幕，笑了，反問：
迎晨嫌棄地一笑。
推辭掉之後，迎晨走到外頭過過風。
聲音漸小。
［我這周日回來。］
「怕什麼？」
自上次爭執，把迎義章氣得住院，這是父女兩第一次碰面。迎晨見他精氣神似是不錯，心裏稍稍松弦，老實地叫了聲：「爸爸。」
接待他們的是金礦山的老闆，姓張，叫張有德。此人胖碩，脖上一根金鏈子，五大三粗的暴發戶形象十分鮮明。開著一輛大賓士，把他們拉到縣城最好的酒店接風洗塵。
貼完最後一片桅杆，迎璟才吭聲：「我手機在充電，昨晚調靜音忘調回來了。」
迎晨：「……」
「對不起，爸爸。」
來開門的是崔靜淑，見著迎晨，她明顯愣了下，然後很快讓出路，高興發自肺腑：「回來了啊？快進屋。」
迎晨聽出了他話里的試探，四兩撥千斤地回過去：「你們隊里，什麼時候請假這麼方便了？」
「怕他只是說說而已，一時興起。」
迎晨低頭，眼睫微垂，像是一把羽毛小扇。
迎晨接聽迅速，一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呼吸淺淺交www•ｈeｔuｂｏoｋ•ｃoｍ•cｏｍ織。
厲坤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時候，讓人發笑，他說：「你不讓我走, 我就能不走。」
迎晨轉過身，攏緊了外套，迎面的風把她頭髮吹成一彎淺弧。厲坤望著她背影進了大門，這才提步離開。
迎璟聞言，低頭打量了一圈自己的身體，有理有據地反駁：「正常發育。」
「工作還好嗎？」
飯局散后，張有德自作妖孽，又安排了唱歌，進包廂一看，幾個濃妝艷抹的小姐扭腰迎了上來，逮准男同胞一人伺候一個。
「去四川。」迎晨道：「五天吧，回來再說。」
看這戰士的表情，得，說了他可能也不了解。
「你也用不著太高興。」迎璟撓撓鼻尖，眨巴眨巴眼睛，「畢竟他被我揍了一頓。他渾身也太硬實了，拳頭打上去，好疼。腳底踩上去，跟鐵皮一樣。」
迎義章和迎晨分兩頭坐。
見到真是女兒，他很快裝沉穩，語氣清淡：「哦，回了啊。」
語氣加重：「迎晨。」
昨兒個跟李碧山求假, 人一句話就給拒了，厲坤瞞著他，算是私自出隊，回去肯定要受罰。
———
「沒答應？」這回，迎璟是徹底放下手頭上的活兒，抬頭看她：「你喜歡上你老闆了？」
發完之後，迎晨心裏忽生緊張，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
這時，崔靜淑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
說罷，她頭也不回。
「我說你一女孩子，學的什麼專業，我叫都叫不上名兒，多辛苦。」
孟澤嘿了聲，然後嬉皮笑臉：「別拆穿嘛。」
迎晨雙手環搭在胸前, 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他背影，勾嘴笑了。
「好。」厲坤沒膩歪，掛斷前，似是不放心，又重複一句：「那，周日見。」
「不用。」她臉色也冷下來。
崔靜淑尷尬地站在原地，方才的用心良苦全成了笑話。
迎晨倏地笑出了聲兒，眼神亮閃閃的，好像一下子拂去了心頭塵埃。好似這一刻，那些擔心、猶豫、不確定，統統有了答案。
猶豫了片刻，再打給迎義和-圖-書章，也沒接。
「迎晨。」厲坤平靜打斷，「你氣我，是不是？」
「為什麼？」
［嗯，我來接你。］
［你在幹嘛？］
迎晨嗯了聲。
那顆心, 左右對稱，弧形好看。
迎晨真不是吊著他，說：「我明天要出差。」
片刻。
迎璟躲著，別開臉，「你的生日祝詞年年一樣。」
迎晨瞬間莞爾。
迎晨鬆了氣，指了指那道門。
「嘴甜。」迎晨笑起來，伸出食指去勾他下巴：「給姐姐看看，哎呀呀，咋長得這麼好看呢。」
迎璟做模型，聽到這句話后，動作驟停。
迎晨擰開門，就瞧見迎璟坐在地板上拼模型。
這一次，上樓的身影停住，迎晨側過頭，「爸爸，今天是小璟的生日，我不想吵架。」
真是男女都照顧得仔細啊。
這話真戳中厲坤的顧慮。
「生活上別太節省，身體很重要。」
迎義章說得瑣碎，語氣雖無異，但話里行間對迎晨的關心，還是沒藏掖著。
「哦。」迎璟：「不會的。」
迎璟嗯了聲，看著她：「你能回來，就挺快樂的。」
迎晨皺眉，不解。
戰士懷疑之心更加明顯，持著槍械的手都繃緊了些。
「等等。」迎璟跑到床邊，從枕頭下邊摸出一個東西，遞過去：「給，我上次和同學去大明廟玩兒，求的平安福。」
「我家住裡頭。」迎晨解釋：「西南角的迎家。」
迎晨笑了笑，待笑容收攏后，忽說：「厲坤來找我了。」
「什麼？」
厲坤清朗曖昧的聲音，如了她的意：「以後走不走，不知道。但周日晚上，我是不會走了。」
迎晨嗯了聲，「我下午要去遠地方出差，個把禮拜才回來。」
「挖礦。」
「我去部隊找過他。」迎璟平平穩穩的語氣：「我告訴了他一些事。」
這男人很鬼，做了他想做的, 能做的, 把工夫弄全套，橫七豎八都輪不上他犯錯。最後還是把決定權拋給了迎晨。
此次他們考察的礦山在嵩五縣西北二十公里的飛渡河上游。地理位置偏僻，從成都過去還要坐兩個多小時的車。
「稀奇https://www.hetubook.com.com啊，今天怎麼想著回家了？」孟澤想了想，緊張兮兮地問：「該不會是，又來找你爸爸吵架吧？」
迎晨樂呵極了，這場面看著滑稽。結果張有德特殷勤地對她說：「迎總，我這也安排了一個小弟，你有啥想要的，指使他就成嘞！」
與迎晨同行的有五人，審計部的張敏部長，還有一個是負責冶鍊生產的工程師姜海，剩下的都是技術人員。
［我也在跟你發信息啊。］
他說得無所謂，但眼神還是隱隱期待。
說完，卻誰也沒動作。
迎晨走過去，也坐在地上，「生日快樂。」
迎義章濃眉深皺，喊道：「迎晨。」
迎璟很快道：「別，那還是年年一樣吧。」
厲坤這一手讓迎晨始料未及。
迎晨先是打給迎璟，沒接。
「嘛去？」
因為迎晨從來不吃蔥。
孟澤不鬧了，打著方向盤，「得嘞，出差回來，哥請你吃飯。」
又聊了一會，迎晨看了看時間，「我得走了。」
她握著手機很無奈。戰士鐵面無私，沒點動搖。他公事公辦，往警衛室走，查翻了一下記錄，大院兒里姓迎的，只有一位首長。
迎晨對他翻了個白眼，才說：「其實我挺怕的。」
「來啦來啦。」她極盡討好之意，把麵條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期盼著，勸說著，笑著說：「晨晨，嘗嘗這碗面，我沒有放香蔥。」
迎晨笑了笑，接過，隨手揣進衣兜里。她看得出，其實這是崔靜淑的授意。
下午五點十分，飛機降落雙流國際機場。
嚇得他們躲都躲不及。
厲坤抬起眼睛。
第二天。迎晨趕著上午的時間，先是把車送去4S店做保養，想著從四川回來再取，然後打車回了一趟大院。
把人送到門口，孟澤有事兒便走了。
兩秒之後，他繼續糊膠水，「這不正如你意嗎？」
小縣城，不繁華，自帶一股安然的氣質。
「吃早飯了嗎？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牛肉麵行嗎？」崔靜淑殷勤熱絡，同時往樓上喊：「老迎，老迎，晨晨回來了。」
厲坤沒事人一樣，高高大大的背影往前邁https://m.hetubook.com.com
，單手斜插著口袋, 模樣兒還挺酷。
麵條賣相不錯，湯汁收得濃郁，上頭的牛肉大片兒均勻。迎晨看了一眼，沒把這剛剛好起來的和諧氣氛延續。
敲卧室門的時候，聽到下頭傳來稀里嘩啦碗筷落地的聲音，迎義章憤聲：「像什麼話！」
「嗯。」迎晨點點頭。
迎晨捧著手機樂出了聲兒，不開玩笑了，認真地回：
「行。」
厲坤一串無語的省略號：……
沒回應。
厲坤這晚把她送回小區門口, 這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心裏有了底，一個撂明了態度, 一個還在消化心思，都默契著。
厲坤點了點頭，「好，那你先走。」
許久，她啞聲道：「那時候你才多大啊，記性這麼好，早熟吧？」
「有空多回家看看，家裡的飯菜，比外頭的放心。」
迎晨看到父親一絲不苟的寸頭，剛正氣質猶存，但兩鬢的白髮還是添了幾分歲月不留情的感慨。她忽地心酸。脫口就為上一次的事情道歉。
孟澤跟誰都熟，整個大院兒，除了他爹媽不待見他，誰都喜歡他。
迎晨心情一片明媚，使壞地問道：「見了，還走嗎？」
迎晨眯縫雙眼，這才看清包廂靠裡頭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二十齣頭的帥小伙呢。
迎義章神情亦緩和，「嗯。」
迎義章垂眸，極慢地點了下頭，只說了一句：「以後常回家看看。」
這語氣里的委屈之意，聽得迎晨莫名爽悅。
迎晨明白，他指的是崔靜淑。
「是。」
「同志你好，沒有傳令，您不能進去。」
迎晨沒拆穿，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便離開了迎家。
崔靜淑把空間留給一老一少，自覺地去廚房忙活。
「我走了。」厲坤說。
迎晨斜他一眼，說：「迎璟今天生日。」
晚上許董的那通電話，是讓迎晨帶隊親赴四川，一是實地考察礦山情況，二是和對方溝通談判。唐其琛肺炎住院，只能她先行。
厲坤問：［在幹嘛？］
迎璟：「你不吃午飯了？」
「好。」
「你為了他，妥協了。」迎璟說得簡單，簡短的一句話，卻能利索戳中迎晨hetubook.com.com的心事。「我把我當年偷聽到的，告訴了厲哥。」
迎晨心思忽起，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手指停在厲坤的頭像上。正猶豫，手機一震，對方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先發來了信息。
迎晨懵了片刻，反應過來后，一個猛子撲向迎璟，不可置信：「你、你知道了？不不不，不可能。」
平日她都是開車回，車牌號在警衛處統一備案登記，所以放行無阻。但今天她沒開車，站崗的那位戰士大約是新來的，不認識，直接把人給攔了下來。
答完，迎晨挑眉，「但我不和同事一塊。」
「哎呦，忘了。」孟澤一拍腦門兒，「回頭我給他補份禮物。小璟十九了吧？」
她起身，不發一語地走了。
「快了。」
或者，用威脅來形容更恰當。
崔靜淑在勸：「好了好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別讓她不高興。」
「我沒答應。」
迎晨：「和好。」
迎璟淡定地拂開她的手，理了理被揪亂的衣領，說：「那年，我躲在牆後面，偷聽到了二伯對你說的那些話。」
「你稍等，我打個電話。」
推杯換盞打太極，這點交際能力迎晨還是有的。
那頭在笑，沉聲地笑。
她輕輕笑了起來，手機微微震著。「我不跟你說了，那邊叫我了。」
「這礦老闆人特別好，給我介紹了一個很帥的小弟。」迎晨故意道：「二十歲，長得像吳彥祖，身材也蠻不錯的，大冬天的，穿了件黑色短袖也不怕冷，手臂肌肉……」
戰士將信將疑，出來說：「還有一位聯繫人，你打過去吧。」
孟澤隨即明白，與那名執勤戰士打招呼：「這是我妹妹，從小一塊長大的。」
過了一會，匆忙急亂的腳步聲，迎義章邊說邊下樓：「誰？迎晨？」
笑容剛起了個頭，厲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但這段時間四川那邊天氣不好，連著一周的暴雨，據說昨天才恢復航班。指令下的突然，秘書只訂到了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票。
「他不是一時興起，應該是認真的。」
「你叫不上名，是因為你沒文化。」
厲坤眸色深，深深地看著她, 「我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