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愣了愣，「嗯？」
兩人午飯也是在外面吃的，今天陽光好，下午的時候又去西郊公園轉了轉，溫以寧帶他看幕府山，帶他游橫江水，帶他走進人群里，感受這座南方小城的春日光景。這兒鮮有高樓，也沒有錯綜交疊的城市立交橋，它簡簡單單的，心間多晴空。
到了吃飯的地方，溫以寧幾個玩的好的早到齊了。李小亮一見著人，倒沒什麼苦大仇深的情緒，平心而論，他對溫以寧某種程度上也超過了一般的情侶戀人，一個要好的摯友能得到幸福，掂量一下，還是欣慰比遺憾多。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她側頭挑眉，問唐其琛的意思。唐其琛略一沉吟，拍了拍她的手背。
吃完飯後又去唱歌，溫以寧到了包廂還不放心唐其琛，那杯酒把她嚇著了，畢竟剛做過手術。唐其琛說：「放心，你那是紅酒，就一個杯底的量，不礙事兒。」
李小亮喝的是五糧液，四兩下肚面色不改，眼神越發明亮，他倒了第三杯，然後站了起來。身子一晃，到底是醉意上頭，趕緊扶了扶桌角。目光明熱赤誠的落在她身上，聲音被酒精泡啞了，「最後一杯，寧兒，祝你一生幸福。必須給我幸福起來。」
「那張郵政儲蓄卡的密碼給我背一遍。」
她開車帶他去市六中附近吃了個早餐。吃完之後，唐其琛在學校門口看了一圈，看到右面牆壁的光榮榜上，至今還留著溫以寧的名字。
剛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歡對嗎
四點多的時候，李小亮打來了電話，特沒正經的侃：「寧兒，把你那男朋友帶出來見見娘家人，別藏著掖著，是不是男人啊。」
偌大的客廳只剩她一個人，電視屏幕透出的光忽明忽暗，這部電視劇有一百多集，江連雪追到了七十五集，劇情正在放著男女主的生離死別。她目光冷下來，眼神漸漸變得淺薄，戲里的人生跌宕起伏，到了她這裏，就只剩下憫默無言。
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說起家事，這些私隱在這種家族裡幾乎是秘而不宣的事情。溫以寧還是上回聽陳颯提起過，隱約知道他南京外公家的情況，唐其琛身家豐厚，亞彙集團也是業內翹楚，這些年他卻甚少見報，連百度百科都沒有，社交媒體上幾乎找不到關於他的任何隱私。可現在，他主動提及，溫以寧是怔然的。
江連雪暴躁的吼聲隔著門板也冒著火：「別吵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溫以寧護著他，伸手一攔，笑著說：「他不能喝，我陪你喝。」
溫以寧仍然埋怨了他好久。唐其琛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掐著她的下巴給了個吻，「再說一句，就接一次吻。我不介意的，正好給你這些男同學看看。」
「我母親。」唐其琛看了她一眼，短暫的停頓，既是試探，也是徵詢。畢竟景安陽做過的事，擱誰心裏都是過不去的一道坎兒。見溫以寧目光閃爍，但到底還是沉了下去，唐其琛得到默許，才繼續道：「我母親是南京人，家裡最小的女兒。她從北外畢業后就嫁給了我父親，從此之後放棄了工作的機會，操持著這一大家子的瑣碎事。她很辛苦，性格也強硬偏激。以寧，上一次是我大意，讓你和你媽媽平白受了委屈。歉意彌補不了，以後我一定保護好你。」
「邊兒去。」溫以寧不滿道，但情緒也還平穩，默了默，她問：「你怎麼了？」
慢慢喜歡你
溫以寧笑得肩膀直顫，「你當時怎麼想的啊，看到你光顧著高興，我也沒留意。」
溫以寧聽懂了, 從他懷裡退出來，一瞬怯了膽, 她摸了摸腦袋, 就跑出去給他切水果了。端了一碟蘋果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唐其琛在餐廳處, 仰頭看著牆上的照片。溫以安的照片。
第一列，第二個，復旦大學。
溫以寧樂了，小聲問：「老闆，你分得清扳手和起子嗎？」
李小亮也沒有苦情配角的自覺，反正也挺能嗨的，跟一群朋友有說有笑，喝酒也豪邁。
她剛要起身，被唐其琛搶了先，「給我吧。」
兩人隔桌相望，彼此眼裡都和_圖_書發著光。
溫以寧忍不住皺眉，「你都這麼出色了，還能打你啊？」
你說你也會這樣
唐其琛沒事人一樣的演了個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這不是在芬蘭呢。」
江連雪嘴巴張了張，淡淡道：「沒有了。」
到了酒店，唐其琛已經起床了，他換了身淺杏色的風衣，裏面搭了件深藍色的高領羊絨衫。倒春寒，H市臨江，溫以寧怕他出去吹著風，便從他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條薄薄的圍巾掛他脖子上。
慢慢我想配合你
溫以寧不想再被她念叨，邊往卧室去邊伸長左手隔空搖了搖，「896521，招商的那張是反過來的。」
唐其琛洗完手，手指尖滴著水，「還有什麼需要換的？」
唐其琛笑著說，「分不清。」神情分明是輕鬆的。
「我爺爺書房裡，至今還擺著小時候揍我的戒條，說是憶苦思甜，長大了也不能忘性。」唐其琛平淡從容的笑了笑，「那真是陰影了，我手板都被他打出過血泡。」
「我爺爺一生信奉的人生準則就是鐵血，他對我要求很嚴，三歲就帶我去馬術，山莊里最小的一匹馬，也有這麼高。」唐其琛比劃了一下到腰的位置，接著說：「有一次我從馬背上摔下來，左腿和左手都摔斷了，好了以後，我母親對此頗有微詞，但爺爺還是堅持讓我繼續。我的童年記憶很貧瘠，除了傅西平那一圈兒玩伴，基本不與外人接觸。我小學讀的是國際班，一年級就寄宿，幾乎沒有玩兒的時間。」
溫以寧調侃道：「有錢就是大爺，這話是說過的來著？」
溫以寧便帶他去了另一家經濟型的，遠一點的地方有檔次更高的，但唐其琛說這裏離她近，湊合住著吧。辦手續，拿房卡，再把人送去房間，期間江連雪的電話催了三遍。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溫以寧頓時眉開眼笑，神氣勁兒藏不住，「來就來，事先說好，拿出你們娘家人的禮貌啊。」
唐其琛的左手搭在椅背上，翹著腿，手指有下沒下的輕輕敲著，他沒說什麼，縱容著她喝下第二杯。
「嗯？」她側過頭。
兩人動情動心，終於以生命中的另一種形式讓彼此坦誠相見。溫以寧怕疼，好幾次掐著他的肩膀抗拒，唐其琛忍的額頭都是汗，佯裝痛苦的說：「乖，別亂動，我刀口有點疼。」
唐其琛還是挺無奈的，「早知道不把行李箱拖上去了。」
唐其琛眼神黯了黯，遂了她的意，「嗯，是『把我給你』。」
唐其琛挑著眉，恣意閑適的看她落荒的身影。
溫以寧笑得神采飛揚，這種簡單的小樂趣隨著陽光一起，悄然併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唐其琛就這麼看了她很久，低頭在額上落了個吻。
溫以寧沒接這茬，把果叉一根一根的擺好。唐其琛從桌邊抽出三根香點燃，插在了香爐里。除了給唐家先祖叩首，唐其琛不太信這些，行了個注目禮便算盡了心意。
剛轉身，江連雪又把她叫住，「溫以寧。」
溫以寧被這聲「唐太太」逗笑, 很奇異的感覺, 談不上感動，一個很陌生的稱呼。溫以寧手臂上好像過了一層電, 雞皮疙瘩泛了好幾層，最後沒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連雪的語氣異常寧靜，這是她身上少有的一種情緒，像一張若有若無的網，看不清摸不著，但那份壓抑來得悄無聲息、確確實實。溫以寧心裏不是滋味，輕聲問：「既然過得不好，當年為什麼不和爸爸離婚？」
沒迴音。
正說著，江連雪散完步回來了。她手裡提著一個很小的塑料袋，雙手環在胸前，背稍稍弓著，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唐其琛禮貌的叫了聲：「伯母。」
江連雪的面色如常，斜睨她一眼，「老娘遊山玩水不行啊？！」
他一晚上都沒敬溫以寧的酒，他把這個儀式留到了最後。
你說你好想帶我回去你的家鄉
一晚旖旎，到最後，溫以寧腿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溫以寧默聲。
這是唐其琛第一次聽她唱歌。
慢慢把我給你
他對這種場合的和_圖_書處理遊刃有餘，人情世故修鍊得通透超然，哪怕真有什麼為難也能輕鬆應對。溫以寧大學畢業后就很少回老家了，在外打拚的這幾年，也很少能交到什麼真心朋友。唐其琛看得出來，她與這些舊友的關係是真的好。那個小名兒叫六六的男同學特能調動氣氛，拿著酒晃晃悠悠的就沖唐其琛來了，「哥們兒，好本事，追到咱們班的班花，我現在正式宣布，你就是我們三班全體男生的公敵了！」
唐其琛站了起來，一八七的個頭撐著很有氣場，室內開了空調，他外套一早便脫了，羊絨打底衫包裹著腰線，襯的人精神利落。他聲音淡，對李小亮說：「那這杯你得敬我。」
清晨醒來，溫以寧開車去酒店接唐其琛。這人昨天也是軸勁兒上來，非要她把車開回去，第二天再來接他。男人心思挺難猜的，溫以寧問他為什麼，唐其琛說：「車在你那兒，你人就不會走。」
唐其琛呼吸在升溫，把她推到門板上，低頭輕輕舔了舔她的耳垂。他沉著聲音，只發出一個炙熱的單音節：「嗯？」
「一生值得。」
唐其琛沉沉喘著呼吸，眼神在暗淡的光線里閃著幽幽冥火，溫以寧被他凝望得低下了頭，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安靜中逐步沸騰。她是緊張了，手指下意識地扯了扯裙擺，輕聲說：「開車吧，住上次的酒店？」
溫以寧聽樂了，還轉過頭對唐其琛念了句：「這個祝福我喜歡。」
只四個字——
綠瓦紅磚，柳樹和青苔
六六瞬間彈坐起，敬了個少先隊禮，「遵命！」
「喲，失望了？」江連雪笑著說：「壞你好事兒了？」
溫以寧笑得直不起腰，蹲在地上肩膀顫抖，唐其琛也忍著笑，走過來朝她伸出手，溫以寧握是握住了，但耍賴不肯站起來，歪著頭沖他笑：「我要玩滑滑板。」
溫馨的氣氛到這裏正式收尾。唐其琛的嘴角很細微的收了一個弧度，他喜怒很少顯色于臉, 但溫以寧知道，這是不高興了。她摟住他的脖子, 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牙齒磕住唇瓣，稍稍往外一扯然後鬆開，故作訝異道：「你的唇好薄啊，咬都咬不腫呢！」
江連雪白她一眼，「別貧。」
溫以寧摟上他的脖子，目光狡黠，「哪句呀？」
得了，這句話倒又有了她本色了。
過去和現在都一個樣
溫以寧尋思著這是什麼理由，無能理解。
小狐狸故意的。
之後的一切自然而然的發生。
他邊走邊挽起衣袖，「伯母，哪裡需要換？」
溫以寧點點頭，跟著起身，「走吧。」
慢慢聊自己
溫以寧笑意收斂，然後吻住了他的唇，含糊應道：「好呀，老闆，我要你。」
一天的塵囂總算切入正題，電視中家庭倫理劇的聒噪台詞一句接一句，江連雪目光定在上頭，但神思不統一，她心裏裝了事的時候，側顏祥和寧靜，某一瞬間，溫以寧甚至感受到了幾分空洞的寂寥。
又聊了幾句，溫以寧和李小亮講話的這種熟悉熱絡太過自然，聽得出是真真切切的交情。電話掛斷後，唐其琛冷不防的來了句：「他還敢約我見面，看來是上次手腕沒掰夠。」
她也沒說謊，下一首真的是她的歌。
溫以寧臉頰燒熱，掙開他就逃走了，欲蓋彌彰的留了句：「我點的歌到了！」
溫以寧莫名其妙，「不是，這才幾點？」
前奏響起的時候，包廂都安靜了，一個朋友跟他說：「以寧唱的很好聽的。」
「哐！」的一聲巨響，是東西砸在門上的聲音。溫以寧也來了脾氣，「不管就不管！」
溫以寧笑意淡淡，「行啊。」
溫以寧實話實說：「就，有點老。」
「你說，慢慢喜歡我，慢慢……把你給我。」唐其琛扶住她的腰，指間小範圍的輕輕挑弄。
他希望她坦然一點，開心一點，至少如今，她不是退無可退。
溫以寧氣樂了，「老闆，你真的是清華畢業啊？」
唐其琛睨她一眼，冷冷淡淡的，「買的假證，上海育x國際連鎖雙語學校畢業。」
唐其琛說：「幼hｔtｐs://ｗｗw•ｈetｕｂook•ｃom•ｃｏｍ稚園。」
她把電視音量調小了些，遙控器還握在手心。然後抓過頭，眼神平視女兒，「他待你很好，但你跟著他，就要面對他那個家庭。他媽媽太厲害了，我真了解這種人，金字塔尖尖的上層人家，做什麼都講究臉面。」
江連雪擦了口紅，頭髮也是風情萬種的卷波，身材清瘦，穿衣服還是好看的。她拎出一個工具箱，笑著對唐其琛說：「會不會換水龍頭？」
溫以寧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瞧見江連雪頭頂心上有幾根明顯的白頭髮，便順手幫她撥了撥，這一撥卻撥了一小把頭髮下來，她嘖了一聲，「你也脫頭髮啊，我最近也掉的好厲害，你可以試試我那個洗髮水。」
——
第一句開口，唐其琛便明白是哪種好聽了。
李小亮舉著酒杯，隔空對她一點，「第一杯，希望寧兒一生平安，開開心心的！」
凌晨三點，兩次饜足后的唐其琛卻遲遲沒有入睡的心思。床上一片凌亂，空氣里還有雲雨過後淡淡的味道，床頭開著一盞小燈，燈光調到最低。溫以寧還是趴著的姿勢，頭髮一團亂，襯的臉更小了。姑娘累慘了，眼角還掛著濕潤的淚跡。
江連雪認可地點了下頭，「你定了決心，跟著這個男人，也只能慢慢來了。」語畢，她笑了笑，忽生感嘆：「其實咱仨母女的命途都不順。以安就不提了，去的早，我呢，年輕時候跟你外公對著干，斷絕父女關係都要一意孤行的嫁給溫孟良，溫孟良這種老畜生，能讓我給他生兒育女是他天大的福分。死了就死了，至少我還給他留了個種。至於你，呵，最犟的就是你了。」
唐其琛沉默的開著車，兩人一路都沒說話。
然後仰頭一口入喉，緊接著斟滿了第二杯，「第二杯，祝寧兒一生不缺錢花，長命百歲！」
江連雪指了指廚房，「熱水那邊。」
「背不背？」江連雪還執拗上了。
語畢，酒都入了他的口。
溫以寧看到她的背影，皺了皺眉，走過去敲門，「你怎麼啦？跳廣場舞扭到腰了？」
「都收好了？」
溫以寧嗤笑一聲，準備去卧室洗澡。
後來每唱一次「慢慢」，溫以寧的目光便都投給了唐其琛。隔著距離，隔著光影，隔著他們之間足足七年的緣分牽絆，到最後，溫以寧感覺到自己眼眶微熱，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沒有你，但夢醒時，你竟然就在身邊了。
江連雪白牙一露，爽快應：「好。」
「我不怕得罪人，現在是給他唐其琛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負的。記住了，以後是你和唐其琛過日子，遇到再大的問題兩個人有商有量的，千萬別吵架冷戰，感情這種東西，初始時靠的是感覺和緣分，再往下走，就得好好經營了。他那個像巫婆的媽，以後指不定怎麼刁難你，反正能讓的就讓讓吧，以後我不在了，就真挨欺負了也別怕，這房子的戶名還是你，再不濟也是你的一個落腳點。」
溫以寧看她一眼，「水龍頭壞了？我來吧。」
和著眼淚和汗水迷迷糊糊的睡著后，她忽然想起傅西平那天在病房說的話。
這麼一本正經的談話從來就沒有過，溫以寧想笑，「什麼叫你不在了啊，哦，我懂了，你要跟楊叔叔結婚啦？」
「字兒沒練好，沾了一滴墨在紙上。」唐其琛回憶起來，仍是溫和平靜的，「老爺子常說的一句話，橫折豎彎鉤，就像為人處世，落筆成書，不能反悔，所以每一步都不準出錯。」
如今，小姑娘變成了他愛人，唐其琛周身都被一種奇妙的溫暖所環繞。
唐其琛又看了眼溫以寧，「送我么？」
唐其琛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握住，然後順著把那塊蘋果挑起，帶著手一起往他嘴裏送。溫以寧被他這個動作逗笑，神情緩了緩，陰霾悄然退散。唐其琛跟她說這麼多家裡的事，用意她是明白的。唐其琛是想讓她知道，世上的無奈和悲歡都是公平存在的，哪怕是他這樣的家庭，也有不為人知的艱辛。她的家庭所發生的一切不幸，不是個例hetubook.com.com，更不是低人一等的證明。
唐其琛攔了溫以寧一把，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不要跟你母親爭。」
「柜子里啊。」
溫以寧抬頭沖他笑了一下，狀似輕鬆無礙，隱忍在眼裡一閃而匿。
溫以寧當時被梗的無言以對，誰說男人不記仇，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全沉在心裡頭了，逮著機會就往你身上刺一下。她笑著摸了摸他的臉，「老闆，幼稚了啊。」
「鎖著呢。」
她答對了，江連雪就安靜了。
「上回我給你的房本收哪了？」
……唔，還真的都是真話呀。
唐其琛的房間門剛打開，江連雪的電話又來了，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你怎麼還不回來？回來幫我弄網線，我看得正起勁呢。」
溫以寧上去踹了他一腳，又朝他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biu！我宣布你活過來。」
顧著她和李小亮的種種交情，接聽的時候，溫以寧就按了免提，唐其琛全聽到了。
「你就笑。」哪有不憋屈的，唐其琛越過中控台，雙手捧住了她的臉，然後狠狠吻了上去。溫以寧化被動為主動，跟他接了一個情意綿長的吻。稍一透氣，又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後來溫以寧不放心，還跑過去準備救場。但沒想到的是，唐其琛應對自如，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她只見過唐其琛握著金筆簽名時的俊逸姿態，卻不料到，浸潤在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里，也是這麼融合好看。唐其琛換螺絲，擰水管，最後再用密封膠把接頭纏了兩圈。江連雪也是沒想到，擱誰都會認為，這樣的男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是活在雲端不品人間煙火氣的。
溫以寧挺無語的，唐其琛彎了彎嘴角，嘴型說著：「回吧。」
江連雪輕飄飄的睨她一眼，「離了你和以安就真成孤兒了。溫孟良這種人渣，把你倆賣去紅燈區他都做得出來。要不是我，你能名牌大學畢業？你能順順利利的長大？做夢！」
溫以寧漸漸懂了，他性格中內斂沉穩的部分，是怎麼沉澱而來了。
溫以寧沒應聲，低著頭，長發擋了大半側顏，挺翹的鼻尖勾出漂亮的臉型，唐其琛把她的頭髮撩到耳後，然後食指微屈，颳了刮她的臉。
唐其琛笑容深了些，目光還停在那張照片上，他說：「遇見你很高興，以後的日子，也請承蒙關照了。」
江連雪手指猛地蜷了蜷，意識到她的意思，很快又平靜下來，說：「能怎麼，試試他唄。」
溫以寧在一旁自然是不會發表太多意見，表情平平的，看不出是失望還是樂意。
溫以寧抿唇微微笑了起來，抬眸看著他，明知故問，「嗯什麼？」
溫以寧也不知道江連雪今天是中了什麼魔，一切行為極其反常，回家后，果不其然的，江連雪正優哉哉的看著電視劇。
以至於到了後半夜，淚水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這才有了些許覺悟，唐其琛是不是用了苦肉計啊。
唐其琛無奈道：「怎麼了這是？」
唐其琛願意做她的後路。
溫以寧記得，這都是他第三次為這件事自責了。或許當時是有記恨，但時至今日，溫以寧忽然願意往寬闊的方向去化解，身為人母，愛子心切，道義上她理解。但一想到江連雪那日瞬間蒼老的傷心面孔，溫以寧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溫以寧別開臉，笑意溫淡，「歌詞不是這樣的，不是『把你給我』。」
氣氛還是微妙的變了變調，大家人醉心不醉，很自然的蓋過這個插曲，繼續雞飛狗跳起來。
溫以寧服了，「幹什麼啊？」
溫以寧手裡握著熱熱的豆漿，咬著吸管小口抿，和他肩並肩，俏皮問：「想對這個小美女說點兒什麼？」
溫以寧聽著都覺得壓抑，忍常人所不能忍，風光背後的苦楚和努力常常被看客忽視。
安靜片刻，溫以寧問：「媽，你對他不滿意嗎？」
溫以寧是語言類的專業，聲音條件本身就不錯，這歌也適合她，清淺婉轉的曲調，平實溫暖的填詞，MV的畫面一幀一幀鏡頭切換，也是很有意境的江南水鄉。
唐其琛應了江連雪的話，從從容www•hｅｔuｂoｏk•ｃoｍ•ｃｏｍ容的站起身，「怪我沒有顧上時間，伯母，那我先走了，您也早點休息。」
她用叉子挑著蘋果，一下一下的，心不在焉。
唐其琛便不再繼續，他說起自己，「我是在香港出生的，那時候家裡的生意還在那邊，我小時候基本就在香港和廣州兩地轉。上小學的時候，才回的上海。」
唐其琛語氣認真，把她壓得更緊，「晚上給我唱的歌里，那句歌詞還算數嗎？」
聚會結束已是晚上十一點。
唐其琛坐了幾分鐘就看出來了，飯局友好，不是鴻門宴。
然後拿出手機，萬年不發私生活的男人，在萬籟俱寂的夜晚，發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朋友圈。
照片是她高中時期的畢業照，紅色底，她穿著六中校服，長發別在耳朵后，露出精巧白皙的一張臉。笑得特別開心，眼裡像住了星星。唐其琛看著看著，忽然彎了嘴角。像是隔著時空，和他的小姑娘見了面。
「你不是說沒網嗎？」溫以寧也坐了過來，就是挺鬱悶的。
溫以寧眼裡含著委屈巴巴的淚水，到底還是捨不得的鬆了手。
「你別忍著啊，趁著還早，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這個丈母娘，比商業難題還難搞定。
六六便做了個痛心疾首的表情，朝著自己的脖頸狠狠割了一刀，有模有樣的對旁邊的李小亮臨終留言：「女、女大不中留，小亮老師，再見。」
溫以寧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唐其琛便把她的手完全包裹進掌心，握得緊緊的。
他把車開回酒店，然後沉默的牽著她上樓，進房間。
唐其琛手勁一緊，直接拖著她在地上滑。
唐其琛視線從照片上挪回她的臉, 「妹妹很像你。」
慢慢的親密
他走到溫以寧身邊，兩個人安靜了很久，他才說：「妹妹的事，不用總一個人藏在心裏，想說了，就跟我說。」
話說得平平無奇，細想一下也合情合理。但唐其琛還是不尷不尬的僵了一下。僵的不是這話逆了他的心思，而是江連雪的態度。他這次過來也算正兒八經的見家長，江連雪的種種表現來看，對他的態度不甚明朗。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多，她想了想，又換上笑臉，忽然說了一句：「那個，小唐啊，待會兒讓以寧送你去酒店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可一定要來家裡吃早飯啊。」
李小亮給自己倒滿了，杯底叩了叩桌面，「寧兒，咱倆于公于私都要喝一個。」
溫以寧靜了片刻，也沒放在心裡，畢竟二十多年這麼過下來，習以為常了。半小時后，江連雪又從卧室走出來，容光煥發，笑臉盈盈的哼著曲兒。唐其琛愣了愣，大概也被她變臉比變天還快的狀況震住了。
溫以寧氣笑了，「什麼破理由啊。」
江連雪笑意招搖，「你不是復旦畢業的么，秀秀你智商唄。」
不然怎麼一直牽我的手不放
江連雪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就匆匆進了卧室，鎖上了門。
氣氛像被小太陽微微炙烤，唐其琛自始至終都很安靜地坐著。看著他們熱鬧，看著溫以寧敞開心扉的另一面，她是能喝酒的，今兒也喝了不少，酒勁上臉，白皙的面容染了晚霞，看著很迷人。每上一道菜，他都很自然的夾了些在她碗里。唐其琛話不多，只在溫以寧喝酒忘事兒的時候用手微微摟了下她的腰，提醒她墊墊肚子。
溫以寧嗓子堵了一樣，酒杯握在手裡都微微傾斜。剛要回應，手心一空，就被唐其琛拿走了。
唐其琛淡淡收回目光，按了啟停鍵，「新裝修的，味太重。」
關門時一聲悶響，像是開關的撥動，彼此心照不宣。
唐其琛眼神晦暗不明，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低聲說：「別來事兒。」
江連雪嫌棄的別開頭，推著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擋，「別弄我髮型。」
拎著行李箱下樓，上了車后，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唐其琛這麼遊刃有餘的一個人，這一刻心裏也沒了底。
「吃蘋果。」溫以寧放下果盤, 沒多說。
溫以寧抿了抿唇，也不想太讓她憂心，往樂觀的一面引：「很多事急不得，以後慢慢來吧。」
母女兩總能來一場突然的爭吵，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