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房太爺也一時無語，他兒子也沒了。要是真能轉世投胎，那也該長大成人。可逝者已矣，總要看顧活著的人。要不然他們這幾個老不死硬撐著，為了何來？不還是想要多給孫輩、曾孫輩保駕護航幾年？
沈瑞無法接話，便唯有默默。可幾位族老目光爍爍，實是盯得人難受，使得他忍不住往上首掃了一眼。
族長太爺見徐氏做派，倒是有些糊塗。不是已經決定帶沈瑞北上？又透出這話鋒是什麼意思？
八房老太爺與三房老太爺都曾歷過失子之痛，儘管時隔多年，可想到己身，兩位老人家心裏也悶悶的。
見她送了口風，九房太爺只覺得精神一震，直了直腰身道：「你這次省親，不是正好見見你侄兒們？這擇嗣可需鄭重，守重人品。最要那孝順本分的孩子，往後才能少操心。不是老朽自誇，我家琳哥，最是個敦厚老實、孝順知禮的好孩子。」
徐氏已經與郭氏說完話，便隨宗房大太太去前廳東稍間，與各位族老見禮。
屋子裡立時冷場。
「十七歲就過院試，可真是難得」徐氏亦贊道。
在宗房大太太介紹下，徐氏先給兩位大伯執禮，隨後又見過諸族叔。雖說在與沈舉人見禮的時候她多看了一眼，可也沒有說旁人。
水字輩的十位老爺中，除了宗房兩位老爺是大伯外，其他都是小叔。
再進來的，正是沈瑞。
三房老太爺見狀，不免又有些心動，道：「我家九哥十七，今年已過了院試，得了功名，如今正預備明年https://m.hetubook.com.com鄉試。
不過到底有些惹眼，除了八房老太爺不於己事之外，其他幾位族老臉色都有些難看。
見眾人都靜默，九房太爺便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們夫妻若是年輕幾歲，我們這些老的只會勸你賢惠些，多納幾房妾求子；可你們如今也不年輕，珞哥又沒站住，這子嗣之事可不好再拖。」
偏生孝道之下，他又不好回絕，便有些怏怏。
族長太爺與八房老太爺還在尋思琳哥是哪個，三房老太爺已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再進來的，就是呼呼啦啦一群人。
宗房大太太倒是博聞強記，對於隔房的子侄輩，都能叫得上名字，一一給徐氏介紹到。
沈珏這才閉嘴，老實地跟著沈退了下去。
等孩子們都下去，徐氏說了一句話，叫幾位族老統統都傻了眼……
雖說幾日前，徐氏已經與沈瑞見過，此回已經是第二次相見，可徐氏依舊是看了沈瑞好一會兒，嘆氣道：「瑞哥眉眼，真是與你娘一般模樣……」
沈瑞聞言，眉頭微蹙。
三房老太爺與九房太爺，見徐氏親近沈瑞，開始是忌憚，後來則是傻眼。
徐氏只笑著聽了，聽完還應和道：「是么，那一會兒妾身可要留意看看。」
徐氏溫煦道：「孫家太爺生前與我家太爺是八拜之交，因太爺定居京城，孫家太爺也移居京城，後來兩位老人便一起選的福地。你娘嫁的遠，這些年都我同我們老爺在打理孫太爺福地。只是我們畢和_圖_書竟不是孫太爺後人，你也當代你娘去儘儘孝。想來老人家地下有知，也盼著見一見唯一的血脈後人。」
九房太爺見狀，不由嗤了一聲。作甚清高模樣？難道還以為嗣子非你不可？如此在長輩面前撂臉，太不懂事。
沈珏只覺得被瞪得頭皮發麻，疑惑地望向二老，面上帶出幾分無辜來。瞧那樣子，就要開口問這兩個作甚盯著他
沈瑞還是頭一回聽到此事，不由意外：「侄兒外祖父不是溫州人氏么？福地怎在京城？」
徐氏不見惱色，反而點點頭道：「我家老爺也是這樣說，只是京城離松江千里之遙，我家老爺又是職官不得輕離，委實不知族中子弟良莠。」
徐氏見狀只是笑笑，並無計較之意。
三房老太爺為了三房以後前景，本想要舍了最器重的曾孫沈珠給二房做嗣子，孫子沈湖也贊同，可沈珠本人卻反對。為了這個，沈珠已經絕食兩日，三房老太爺只當他小孩子倔強不聽話，要給他個教訓現在提及沈珞夭折之事，三房老太爺生出幾分不舍，對於過繼之事有些意興闌珊。
宗房大太太在旁，心情頗為複雜，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或許正如丈夫所說，幼子要是能過繼二房，以後前程上就有二房提挈看顧，即便不能大富大貴，日子也比家裡過的好。她本以為徐氏即便真的擇選嗣子，也是首選失母又與其有淵源的沈瑞，沒想到徐氏也會留心其他人選。
見徐氏如此，三房老太爺與九房太爺望向沈珏的目光，開始射https://www.hetubook.com.com刀子。
身為宗族長輩，九房太爺有資格這樣說，可是如此直白，聽著到底刺耳。
沈瑞念念不忘去京城，可卻不願以這種被勉強的方式。畢竟這不是尋常做客，明年二月就是縣試之期，要是進京，童子試就要耽擱一年，說不定還要被卷到二房擇嗣的麻煩中。
到了木字輩，徐氏則是一道見了，並未仔細問詢。
三房老太爺滿臉溫煦，倒問了好幾句，問徐氏何時從京中動身，在蘇州待了幾日，蘇州還有幾門姻親，云云。
三房老太爺瞪了九房太爺一眼，也唏噓道：「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珞哥是個好孩子，是沈家沒福氣留住他，只盼著他能轉生到好人家……」
徐氏卻恍若未見，又依次見了剩下幾房子弟，那日酒樓里見過的沈全、沈琴、沈寶幾個，都留下問話；對於九房太爺提過的琳哥，徐氏也留下，敘了家常。
八房老太爺什麼也沒說，只吩咐人上了表禮。不管徐氏什麼身份，年歲幾何，都是族孫媳婦。
三房老太爺瞪著寶貝曾孫子，急得要跺腳。
禮數到了，便也是了。至於能不能與二房結下善緣，無須強求，兒孫自有兒孫福。
等到諸位老爺都退出去，再進來的才是玉字輩，先是沈琪與沈璐兩個房長單獨來拜見，隨後進來的卻是沈、沈珏兄弟。
三房的嫡曾孫、庶曾孫都在這裏，足有十幾人，年長的二十齣頭，年幼的便只有六、七歲，足足排了兩排。沈珠在其中，確實鶴立雞群，一眼便讓人注意httｐs://m.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到。
「好孩子，倒是不貪功。」徐氏笑道。
徐氏卻頗為喜愛沈珏，待兩人請了安后，招手將他叫到跟前：「嬸娘借了你家地方待客，倒是煩勞你爹娘，聽說你方才隨著你二哥迎客，跟著受累了？」
三房老太爺長吁了一口氣，學著族長太爺，開口叫沈珠退下。
因三房老太爺方才盛讚了沈珠，徐氏見了眾人後，便獨留下沈珠，問了幾句家常。
三老太爺面上掛著笑，可眼神冰寒；九房太爺耷拉著眼皮，直接黑臉；族長太爺與八房老太爺看著嚴肅，不過看人的眼神倒是暖的。
九房太爺見三房老太爺絮絮叨叨個沒完，有些著急，便插嘴道：「珞哥怎說去就去了？前年他中舉消息傳回來，我還叫小子們去放了一串炮仗理哥也真是，他在京中，也不回往族裡報個信」
就聽徐氏接著說道：「你娘是我帶大的，她雖不姓徐，可我心裏當她同親妹妹一般無二。只是沒想到她去的這麼早，不過幸而留下你這點骨血。你外祖父福地在京城，你以前年紀小，不好與你提這個。如今你已經十二，是不是也當代你娘去拜祭一二？」
看到宗房二老爺沈江赫然在列，族長太爺的眼中多了寒意，強忍了方沒有變了臉色。
少一時，宗房大老爺為首，引著各房當家人與其他四位水字輩的老爺進來。
九房太爺興緻勃勃，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叫孫子趕緊來見徐氏。
看來宗房大老爺是按照房頭，依次叫玉字輩子侄進來請安，沈、沈珏兄弟是宗房子孫，排在兩和-圖-書位房長后倒也說的過去。
族長太爺點頭稱是，打發人出去傳話。
族長太爺見狀，哭笑不得，忙擺擺手道：「還不快下去，莫要耽擱了其他人來給嬸娘請安」
不過徐氏與各房老爺尚未見面，還輪不到小一輩請安，九房太爺便對族長太爺道：「是不是該讓各房當家人與水字輩的進來認親？」
孫夢生與二房三太爺的交情這麼好，孫氏又成了徐氏帶大的，那對於他們這些三年前「趁火打劫」的族親，真的就不記仇？
沈珠卻至始至終沒有抬頭，也沒有半點歡喜。
沈珠垂著眼帘，中規中矩地答了，神色之間卻不親近。
雖不知曉徐氏用意，可顯而易見想要帶自己去京城，還不容他拒絕，方將已故孫太爺都抬出來。
「沒有沒有，都是二哥張羅，侄兒就跟著後頭跑跑腿，並未受累。」沈珏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道。
因族長太爺使人催促，宗房大太太早使人留心客院這邊消息，曉得徐氏回來，立時低聲吩咐次媳待客，自己移步到客院來。
敦厚老實，那是愚笨好不好？十四歲，還混在蒙童班，別無所長，一點也沒讀書天分，九房太爺也敢奢想讓他做侍郎家嗣子？不過九房子孫確實拿不出手，這琳哥也就勝在老實聽話上。不過聽得是九房太爺與胞兄沈璐的話，要是真去做了二房嗣子，那二房與九房往後可就扯不清。
三房老太爺與九房太爺有些坐不住。
宗房大太太坐在徐氏身邊，見幼子一個眼風都沒有給自己，說不出是氣惱還是傷心，臉色也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