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自是光明好棟樑
第三百四十七章 倦鳥知還(二)

這邊主婢正說著閑話,就見柳芽又挑了帘子進來:「二哥,長壽來了……
柳芽滿臉通紅,再也站不住,口中道:「二哥這是嫌婢子呢,什麼外頭裡面的婢子才不嫁……」說罷,一扭身挑了帘子出去。
「各處都好,只老爺重陽節后病了一遭,養了旬月,將十月才好。楊學士府那邊,中秋節時是三老爺親自送的節禮,楊家大哥過來回的禮。侍郎府那邊,聽說大爺在老家那邊身子漸好,老爺想要召大爺來京里……重陽節前楊家表少爺來時,曾提起高文虎受了傷,他得了消息,要去探望。二哥不在,小人就自作主張,收拾了一份補品請楊家表少爺代送過去了」長壽一條條地說著,最後道:「前幾日老爺休沐,喬家三老爺親自過來送帖子,他們家大姐已經出孝,好像就是這月底要下定……」
誰讓松江府百姓富庶,士紳子弟多,寒門子弟想要通過科舉晉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四哥也不怕生,摟著沈瑞的脖頸,奶聲奶氣道:「你是二哥么……」
春燕搖頭道:「倒是沒人上這邊打聽,不過前兒去長壽嫂子家『洗三,倒是聽說有人去跟長壽嫂子打聽來著……」
沈珏好笑道:「這回不怕了?」
徐氏點點頭,指了指玉姐與四哥對沈環道:「這是你大妹妹,這是你三叔家四哥……」
柳成又是個懂事的,為了家中生計,早年就肯入鋪子做小夥計,如今又怎麼能安心不事生產、一心讀書?
沈環上前,對著錦墊跪了下去:「侄兒見過大伯娘,見過三嬸子……」
沈環聞言一愣,滿臉糾結,欲言又止。
魚龍白服,壽哥在宮外遇險了不成?
柳芽與春梅得了消息,早就收拾好熱水,在這邊等著。
長壽搖頭道:「小人倒是不曾聽聞……」
沈珏道:「這樣想來就好。五房瑛大哥、九房理六哥都在京中,等歇兩日,就帶你走親戚去……」
遠行歸來,早有婢子拿和圖書了錦墊上前,沈瑞與沈珏上前,給兩位長輩見了禮,隨即又同玉姐平禮相見。
柳芽笑著點頭道:「送來了,二哥也真是的,千里迢迢帶這些作甚?柳成不懂事,您還縱著他……」
不過他想起一件事,驚得一激靈,站了起來,道:「不是說二伯母現在也在京么?咱們還沒過去請安,這太失禮了」
柳芽又轉身領了長壽進來,才與春燕退下去收拾瀋瑞行李去了。
不過長壽即便耳聰目明,能打聽到的也不過是府里消息與市井流言,朝堂與宮裡的詳盡消息,就得問大老爺與楊廷和。
看著沈珏不想說這個,沈環忙岔開話,道:「陸三哥與我爹那邊也不知幾日能交完差事,瑞二哥不是請陸三哥過幾日家來么?瑞二哥還說要去探望洪善法師,那是不是過幾日就要往寺里去……」
長壽「嘿嘿」兩聲道:「等二奶奶進門添了小少爺二哥就曉得了,小奶娃可好玩了,看著就可人疼,小人如今是有女萬事足,再無他求……」
見到沈瑞,兩婢亦是止不住歡喜。
長壽道:「當是准信,為了這個,今年千秋節都免了朝賀……」
「九月里京城可有什麼戒嚴、搜城之舉?或是聽說哪裡出動了錦衣衛?」沈瑞想了想,道。
自從去年冬喜指給長壽,就有好幾家旁敲側擊打聽柳芽。後來見九如居沒添新人,不像要繼續放人的意思,才漸漸熄了聲。
沈瑞讓他坐了,問起這幾個月京中消息。
徐氏點頭道:「那感情好,環哥年歲小,又是頭一回來京里,你們做哥哥的正是當多照應些……」
沈瑞心中有些詫異,高文虎不會是跟在壽哥身邊受了池魚之殃吧?
眼見她腿腳遲緩,沈瑞嘆了一口氣,對春燕道:「府里的管事媽媽,可還有人打聽你柳芽姐姐……」
「這幾年年年都有恩賞,確實不新鮮,其他的呢?」沈瑞道。
柳成是柳芽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圖書是柳芽繼母之子。柳芽小時受繼母磋磨,多得這幼弟維護。等到後來到了沈瑞身邊,求的唯一恩典就是弟弟讀書的事。沈瑞孝滿后,就收了柳成做伴讀,不過後來到京中,在二老爺南下議嗣子時,沈瑞就托二老爺將柳成又帶回松江。
春梅在旁,只跟著嗤嗤地笑。
眼見著長壽合不攏嘴的模樣,沈瑞好笑道:「做爹就那麼歡喜?」
沈瑞側開身來,露出後邊沈環,道:「母親,三嬸,這是宗房漁大叔家環哥……今年漁大叔上京交白糧,孩兒同三弟這一路上都是漁大叔照應著……」說到這裏,又對沈環道:「環哥,我們太太你是見過的,另一位是三嬸……」
兩碗雞湯餛飩,幾個爽口小菜,沈環吃的熱乎乎的,身上開始乏了起來,不由雙眼皮開始打架。
長壽想了想,搖頭道:「不曾聽聞有戒嚴、搜城之舉,錦衣衛的消息倒是有一條,聽說九月中旬一處錦衣衛不知死活,抄到壽寧侯府的姻親家去了……大家都等著壽寧侯發威,民間還打賭那邊的千戶定要掉了烏紗,不想過後卻是不了了之……」
沈瑞皺眉道:「這幾個月沒有沒有壽哥消息?」
徐氏忙叫人扶起,滿臉慈愛道:「我還記得你,那年不過這般高,盡跟在珏哥身邊來著,如今竟是這般高了……」
這次沈瑞回鄉奔喪,柳成得了消息,也過來拜見了,還給柳芽帶了幾包松江土產。
長壽比沈瑞大三歲,今年不過十八歲,比冬喜小三歲。加上他面嫩,原來看著倒是比冬喜小不少,如今倒是一下子成熟起來。
沈瑞躬身,一把將四哥撈在懷裡,掂了掂道:「四哥又重了,有二十斤了吧……」
徐氏看了眼沈瑞道:「環哥看著倒是與你們兄弟年歲彷彿,他與你妹妹兩個誰大些?」
「那五十兩銀子,柳成只肯收二十兩,剩下三十兩死活不收,說要叫你留著做嫁妝使……」沈瑞擦了一把臉,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在學里成績不錯,再過幾年,說不得就能撈個童生……」
這幾年秋冬換季時節,大老爺都要病上兩遭,沈瑞除了跟著擔心也無可奈何。大老爺夫婦之所以這般看重楊家這門姻親,也未嘗沒有因大老爺身體不好的緣故。王守仁那邊,出京一年半,當初在刑部攪起的那趟渾水也沉寂的差不
沈珏在旁,摸了四哥的頭一把:「小沒良心的,枉二哥與我一路惦記你,帶了好些玩具給你……才幾個月功夫,連二哥、三哥都忘了……」
要是真病著,不是更應該在京里調理?這挪到莊子上去,這「病」也就不是病了。在松江時也聽過類似的消息,誰家太太、誰叫奶奶身體不好莊子上休養云云,都是一種變相發配,難道京里二房這邊也是?
沈瑞腦子裡有些亂,信息不足,他不知太子的「病」與高文虎的「傷」有沒有于系?若是有于系,那就是大事件了。
沈珏擺擺手道:「趕緊坐吧……二太太身子不好,在莊子上休養,並不在京中」
長壽道:「對了,這兩個月最大的事件就是太子病了,九月底那一陣子京里好幾處道觀寺廟都得了皇家供奉,為太子祈福」
沈瑞應了。
沈瑞聽了,卻是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可沒有破腹產,嬰兒大了,產關可是難過。幸好母女平安,真是叫人後怕。
說話的功夫,出了正院,沈珏帶了沈環去了西北松柏院,沈瑞則是回了九如居。
沈珏見沈環行動之間還帶了拘謹,笑道:「今兒先讓環哥隨侄兒去松柏院,等過幾日族叔到了再讓他們爺倆在一處……」
沈滄平日在衙門,並不在家裡,沒見到不奇怪;可是也沒見三老爺出來,沈瑞不由擔心,開口相問道:「母親,怎麼不見三叔?」
聽了柳芽的話,他道:「你也十八了,轉年就十九,還想做老姑娘不成?有你冬喜姐姐為例,我這邊最多留你到二十,是m•hetubook•com.com想要嫁到府里還是想要外聘,你且想去……就是想要回松江嫁人,我也給你預備一副體面嫁妝……」
長壽忙擺手道:「哪能啊……」
沈瑞南下時,柳芽曾將一包銀子托沈瑞帶給柳成,以供柳成讀書所用。雖說是隔母姐弟,不過這姐弟兩個倒是真心實意對對方好。
想到這裏,沈瑞帶了幾分肅穆道:「這兩月京中可有什麼大新聞?」
雖說骨肉離別數月,一肚子話要問,不過眼見幾個少年風塵僕僕模樣,徐氏便道:「你們先去梳洗,用些點心,好生歇一歇,等晚上咱們再說話……」說到這裏,看著沈瑞道:「方才叫人收拾了客院,讓環哥先歇下,等你族叔過幾日忙完了差事,也叫人接家裡來住幾日……都是至親骨肉,常來常往方好…
沈珏輕哼道:「作甚鬼樣子?小小年紀,哪裡就那麼多好奇?」
「是個大胖閨女,落地就六斤六兩,乳名就叫了小六」春燕脆生生道
長壽嫂子不是旁人,正是從九如居出去嫁人的冬喜。
再進一步,卻是說不好了。
現下雖說不早不晚,還不到飯食,不過徐氏還是打發人送了小食過來。
沈瑞打量他兩眼道:「瞧你這出息樣不過看著倒是穩重些了,也不枉我特意留你在京……」
沈瑞揚眉,道:「是男孩還是女兒?」
四哥有些不好意思,將腦袋搭在沈瑞脖子上,撅著小屁股對著沈珏。
沈瑞道:「長福可是將東西送來了?」
沈瑞心中驚濤駭浪,道:「這是市井傳言,還是得了准信?」
柳芽這兩年長了見識,知曉科舉不易,連打小就讀書的沈珏都有落第的時候,何況尋常百姓人家子弟?她不再覺得自己阿弟定能鯉魚躍龍門,即便送錢回去,也只是想要讓弟弟少些負擔,眼見提及自己終身,到底是大姑娘,不免羞臊,紅著臉道:「真是的,哪裡就輪得著他操心這個了……」
徐氏道:「你三叔不知你們今兒回來,與朋友有約,https://m.hetubook•com.com出去吃茶去了……」
沈瑞沉吟著,九月初高文虎受傷,九月中旬錦衣衛抄壽寧侯府姻親,隨後太子「抱恙」,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繫?
沈瑞道:「環哥與玉姐同庚,不過生在年頭裡,倒是比玉姐大幾個月……
三人從正房出來,沈環長呼了口氣出來,周身倒是輕鬆許多。
楊家表少爺,說的就是常來尚書府的楊仲言。高文虎怎麼傷的?楊仲言從何處得的消息?
沈環起身,帶了羞澀,道:「大伯娘倒還是三年前模樣……」
沈瑞輕哼一聲道:「這就嫌嘮叨了不成?」
長壽想了想道:「中秋節后,皇上又賜給壽寧侯與建昌侯良田算不算新聞
倒是四哥,半年前還最愛粘著沈瑞,如今卻是忘了人,只拉著玉姐的手不動地方,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沈瑞、沈珏。
沈環點點頭道:「上次見滄大伯娘不苟言笑,叫人望而生畏;這回見了,卻是親切多了,加上有瑞二哥與三哥在,還有甚好怕的?」
那身為二房嗣子的沈珏,身為會不會變得很尷尬?
長壽訕笑兩聲道:「為了這個,小六她娘可沒少埋怨小的。說長福是京里長大的,頭一回去南邊肯定不習慣,怪罪小人不該『因私廢公,嘮叨了好幾日……」
倒是高文虎,好好的怎麼受傷了?
沈環忙行了平輩之禮,玉姐避開,又行福禮。
長壽將這幾個月的消息匯總,一一說了一遍。
柳芽雖腿腳有些毛病,可走的慢並不顯。誰都曉得,沈瑞是未來家主,娶了他身邊的大丫鬟,就抱上了沈瑞大腿。
松柏院里,上房。
沈環隨著沈珏梳洗了,身上換了沈珏的薄棉衣。他從松江來時,新冬衣尚來不及縫製,帶的是去年棉衣,袖口已經有些緊了。況且京城外頭雖冷,屋子裡卻因地龍的緣故溫暖如春,並不需要穿太厚的棉衣,只出去的時候氅衣厚些就行。
沈瑞換了家常衣裳,梳洗完畢,才覺得身上于凈多了。
沈瑞便道:「叫他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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