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功夫，秦耀已經轉身進屋，看著沈瑞道：「恆雲之前不是說可以外宿么？怎麼又要回去？」
見沈瑞回來，眾人都有些意外。沈漁、沈環父子隱隱多了歡喜，沈滄與三老爺卻是皺眉。
眼見沈滄面帶乏色，沈瑞就從正房出來，回了九如居。
長壽之前也跟著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秦耀道：「秦相公，我家公子呢？」
沈瑞訕笑。
徐氏輕哼道：「跳樑小丑罷了。且不說田家許婚不過是臆想中的事，就是真有其事，讓他如願，說不得他還覺得田家門第不高，自己狀元大才，當尋個高官之女。這種人，仗著有些才氣，就愛做白日夢，恨不得一步登天。」
鄭高雖有少年慕艾之心，到底年長几歲，見識多些，點頭道：「是當留心，光遠並不是糊塗人，今晚這番安排確實不妥。不過恆雲也不要太過擔心，城外魚龍混雜還罷，敢到城裡里行騙的可要掂量掂量。」
沈瑞與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講準備好的「程儀」送上，外頭就又響起梆子聲，一更一點了。
秦耀今晚此舉，本就不妥當。
鄭高面帶遲疑：「就算不接回來，也要使人送了外衣過去，這樣天氣，外頭可不可是好獃的。」
「明年是鄉試之年，攔著還來不及，怎麼能讓他分心？」沈滄皺眉道：「少年人貪歡，又無顧忌，豈不是損耗了精血？」
如今是初冬時節，天黑的早，加上是下旬，月亮半夜才出來，外頭黑漆漆的。
正房這邊也才吃晚飯不久，沈滄難得見老家族兄弟，眼見沈漁是個不錯的，就留了他說話，三老爺並沈ｈｔtps://ｍ•hetuｂｏｏｋ.coｍ.com珏、沈環也在，徐氏並不在堂屋。
外頭傳來梆子聲，一更三點。
「夫人放心，我這兩年帶瑞哥出去應酬，也冷眼看著，瑞哥尚未開竅，在女色上並不留意。」沈滄道。
沈瑞已經想著怎麼開口告辭，就聽到長壽的說話聲。
旁人不知曉沈瑞脾氣，徐氏卻是曉得的。沈瑞不是愛改主意的人，要是先前真打算回來，就不會在走前報備外宿。況且沈瑞對於松江各房族人，除了沈理與五房之外，其他人也並不怎麼親近。
沈環道：「這邊幾位長輩是不錯，我跟著三哥那邊住了幾日，吃穿沒有不周全的。只是瞧著這邊下人有些不對勁，除了三哥院子里的還有西院看屋的，這府里好像沒有其他小二房的下人。小長房與小三房的下人又是沒分開的，為何小二房的下人單分了出來？倒像是兩家人過日子？」
因沈漁初次過來，怕他拘謹生疏，沈環就從沈珏院子里搬過來。
人言可畏，王鼎又不是口風緊的，能為臆想症的親事抱怨田家，對於親眼所見的同窗「招嫖宿妓」無意中放出消息去也不稀奇。
沈滄聽得直皺眉，道：「這等小人，以後當避之。」
自己的孩子自己貶，旁人卻只能誇。
「二房真是與為父想的不一樣」沈漁嘆道：「咱們家這一支雖是宗房的，與二房未出五服，不過為父連舉人都沒熬上，沒想到今日也能成尚書府座上賓」
剛進院子里，就聽到屋子裡的說話聲。
說話功夫，秦耀與鄭高親送出來，長壽提了燈籠，主僕兩人m.hetubook.com.com上了馬，從秦宅出來。
秦耀雖這樣說，可長壽方才親耳聽了絲竹之聲，也從秦家管事嘴裏套了幾句話，曉得那幾個女娘實不是良家裡出來的，正好聽到初更梆子聲，便揚聲道：「秦相公，天色不早，今兒我們府里還有族親過來，太太吩咐公子早些回去
徐氏也跟著搖頭道：「之前瞧著秦秀才也是個不錯的孩子，怎麼竟於這等人為友？窮生奸計、富長良心，本不是一路人，以後瑞哥是當避著些。」
「雖是與同窗早約好的踐行酒，可既曉得族叔來了，怎還好在外留宿？」沈瑞道。
如今已經是初更，距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要是沈瑞不留宿，就該起身了
沈瑞忙道：「母親不用，不過才吃了幾盅。」
沈漁心中感激，只覺得沈瑞緊巴巴地趕回來是為了給自己體面，哪裡好看著他挨訓斥，忙道：「瑞哥是個實誠孩子，做事向來穩當，這回是被我連累了
沈滄道：「少年同窗湊到一起，除了吃喝玩樂，還能有什麼？多半是那些秀才胡鬧了，瑞哥卻是潔身自好的。」
出了坊口，就見馬路邊有個白衣人與人糾纏，在晚上倒是十分顯眼。
眾人又說了一刻鐘的功夫，才從正房出來。
沈瑞無奈道：「實是不巧，家慈吩咐，我亦沒法子……」
沈瑞起身應了。
因這邊離仁壽坊就斜對著，騎馬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主僕兩人就到了家。
客房。
秦耀看了看天色，皺眉道：「前兩日約好的，不是要在這邊留宿？」
沈珏湊到沈瑞身邊，帶了后怕，低聲道：「族叔不是愛挑理和-圖-書的人，二哥何苦趕回來，這踩著宵禁的點，要是碰上宵禁豈是鬧著玩的？」
沈環道：「兒子沒進城前，也提心弔膽的，生怕露怯丟醜，還是瑞二哥說尚書府在京城不過尋常人家，讓兒子莫要拘謹。爹，這裡是京城，公侯伯府好多呢，仁壽房就住著一個伯爺。」
秦耀懊惱，咬牙切齒道：「都被指著鼻子罵了，還要去接他回來不成？」
沈瑞在屋子裡坐著，也是敗了興緻。
秦耀也不好再留人，忙喚了小廝點了燈籠，叫人去牽馬。
屋子裡的沈瑞也想到這點，起身對鄭高道：「光遠素無心機，待人以誠，那金氏到底是花街柳巷出來，若是真心投靠光遠還罷，要是另有算計，還望崇堂留心一二。」
徐氏柔聲道：「怎麼半路回來了？是酒席吃的不痛快？」
正房裡，繞著沈瑞，沈滄與徐氏正說話。
沈滄皺眉道：「這王鼎雖為人不堪，可寒門也不乏賢才，二哥以後且不可憑門第看人」
秦耀嘆了口氣，道：「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說話間出去，站在門口，喚了廂房裡的管事出來，叫他帶了棉衣與銀錢去追王鼎：「那是活祖宗，不必往這邊帶，就近尋個客棧安置他。實在晚上，你也不必回來，省的趕上宵禁。
「楊家姐兒今年才十一，委實太小了。」徐氏嘆氣道。
沈瑞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長壽看了幾眼，低聲道：「二哥，是那王相公，同秦家管事拉扯呢，倒是不嫌冷」
「先前到底還小，轉年就十六了。」徐氏還是有些不放心：「用不用挑兩個妥當人給瑞哥？珏哥身邊近婢還不錯，瑞哥身htｔps://wｗw.ｈｅtubｏｏk•cｏm•cｏm邊兩個實是尋常。」
沈漁搖頭道：「不是一回事。比尚書府門第高的府邸再多，也不于咱么的事。二房大老爺如此謙和待人，人品可親可敬。就是白糧那邊的差事，今年也是託了這邊的人情，才這般順當入庫，要不然不知要被盤剝去多少銀子去。」
三老爺看了看外頭，忍不住皺眉道：「不是說你今兒外宿，怎麼趕來夜路回來？這外頭烏漆墨黑的，眼看就到了宵禁的時候，你又吃了酒」
秦耀氣的不行，鼓著腮幫子抱怨道：「我的老天爺，這叫什麼事？」
沈瑞含糊道：「到底是族叔頭次上門，沒隨你們過去迎接已經不對，怎麼好再怠慢？」
沈瑞道：「孩兒從未來招惹過他，不過聽著他說話口氣，倒是將我恨的死死的。又因孩兒得了小三元，他次次居了第二，就連親事不成的緣故也歸罪到我身上，還真是莫名其妙。」
三老爺瞪了沈瑞一眼道：「都是族人，又不是外人，哪裡就差了這一天？你又是吃了酒，碰到宵禁給你五十板子就老實了！」
雖說王鼎性子實是小氣偏執，令人氣惱，不過到底不是生死敵人。這樣天氣，他又是醉后癲狂之態，不聞不問，出了事情眾人也難心安。
沈家長輩，如今實是「杯弓蛇影」，任何有危險的可能都不願讓小一輩沾
原還擔心族親高門傲慢，心懷忐忑的沈漁經過這小半日的功夫，終幹將心放回到肚子里。
沈瑞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孩兒任性了。」
沈漁為人通透，自然是將沈瑞好一番誇讚，沈珏、四哥也沒落下。
鄭高到底年長，想的多些，皺眉道：「和*圖*書外頭這麼冷，王鼎穿著中衣，離宵禁又不遠了……」
徐氏猶豫道：「瑞哥再懂事，也是血氣方剛的半大少年，如今漸大了，在外頭的應酬免不了，咱們還真得小心……」
徐氏吩咐紅雲道：「去吩咐廚房，給二哥準備醒酒湯？」，
沈瑞不好說胭脂幾個的事，便講王鼎耍酒瘋的事說了。
鄭高道：「哪裡要走那麼久？現下離京，明年年底就回來了，說是兩年，實不過一年功夫。」
今日被王鼎鬧得意興闌珊，秦耀也覺得沒意思，道：「崇堂這一去，可是要兩、三年才能回來，原還想著今晚大醉一場……」
「你這年紀，沾酒就算多，又吹了風，要是不酒醒發汗，仔細明兒身上難受。」徐氏道。
鄭高忙到：「還有不到半時辰就宵禁，恆雲既要回去，就莫要耽擱。」
因先前沒見徐氏，沈瑞就多留了一會兒。
「在屋裡啊，被方才那酒鬼敗了興，真是晦氣」秦耀想著王鼎方才的咆哮，動靜那麼大，外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怕被長壽誤會，傳到沈家長輩耳中，少不得解釋一句：「他不過耍酒瘋罷了，說的都是混話」
那管事應聲去了。
「幸好先前沒吃幾盅酒，要不然說什麼也不會放著恆雲走夜路。」秦耀道
等到鄭高、秦耀醒過神來，王鼎已經「蹬蹬」地出了屋子，跑到院子里去了。
「瑞哥沒說實話，定還有其他不堪的事。若只是一個醉酒耍酒瘋，不至於如此。」徐氏的口氣有些惆悵：「已經只是看著像小大人，如今真是大人了。
長壽家去了，沈瑞去了正院。
三老爺道：「穩當是穩當，主意卻正，犯起擰來也叫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