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搖頭道：「都不是，是鄭家，鄭國丈。」
到了五房，則是另一個情形。
陸三郎奉禪師回南，沈漁想著年關將至，便也不在京中逗留，便也帶了沈環回了松江。
他連堂親九房都不親近，更不要說已經出五服的族親。除了尚書府這邊，其他的不過是面子情。
沈珏與沈環畢竟一起長大，此次一別，也有些傷懷，點點頭回松柏院去了
「本以為都是同族，二房顯貴，同宗族又恢復往來，京城各房定是以二房為首、抱成一團、守望相助，沒想到卻是各自為政。一筆寫不出兩個沈來，在外不易，這是為甚呢？」沈漁私下裡對著兒子感概道。
秦耀也不過弱冠少年，這次是真的怕了。
沈瑞見他憂心忡忡，道：「可是王鼎找你麻煩了？」
沈瑞搖頭道：「光遠勿要憂心，王鼎不過是嚇唬人罷了。那所謂鄭國丈，不過是騙子，之前在京外詐騙還能成功，跑到京城就是作死了。」
雖說禪師是大德高僧，不過既受的是家族供奉，對於家族小輩亦有幾分香火情。
沈瑞聽了，也不禁有些為秦耀擔心了。
等到沈瑞帶了沈珏送完人出城，剛回到家裡，就聽到門房來報，府學里同窗來了，正在偏廳里等著。
眼見秦耀皺著眉，坐在那裡發愣，連沈瑞進來都沒有留意，沈瑞道：「光遠，這是怎麼了？」
沈理那裡，雖向來與族人疏遠，不過畢竟沈漁輩分在這裏，沈理夫婦也是客氣有禮。
不過之前是「鄭國丈」沒到京城來，不管他到底是真是假，宮裡還和*圖*書能含糊過去；如今既到了京城來，為了皇家顏面，這「真假」也要有個定論了。
沈瑞心中詫異：「那位就大喇喇擺出國丈身份？京里這些權貴，就沒有人管一管？」
沈理看在眼中，也不故作親熱。
他家雖是京南富紳，族人姻親也有出仕者，可都是芝麻小官，離皇親國戚這個階層委實太遠了。趙敷是府學同窗，京城人士，與秦耀與沈瑞關係還算不錯。
秦耀苦笑道：「還真是讓恆雲說著了……」
不能不說，這「鄭國丈」之所以在京城橫行無阻，同皇帝的態度也有一定關係。
沈瑞則直接去了偏廳，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與沈瑞交好的秦耀。
對於閣臣來說，大明朝的外戚不過是擺設，沒什麼分量；可對於尋常百姓與官員來說，那還真不是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我聽管事說過緣故，曉得王鼎是擔心衙門那邊……他素來功名心重，又愛面子，我也不願他真的倒霉，就打發人往衙門送了銀子。沒想到那邊除名已經消了，說是王鼎有個貴親打了招呼……我本以為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不想這幾日王鼎大有不同，不僅換了錦衣華服，氣勢也囂張起來，還專程跑到我跟前警告我，道是我無需得意，真要他願意，立時能叫人除了我的功名……我以為他在說笑，可趙敷悄悄提醒我，叫我不要得罪王鼎，說王鼎認了個翻手雲覆手雨的貴親，以後說不得就要一步登天了……我追問了半天，才曉得王鼎的靠山竟然是皇親國戚……」和*圖*書說到最後，秦耀已經臉色泛白。
「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王鼎看似清高方正，可心思狹隘，性子陰鬱。像沈瑞這樣與他本沒關係的人，都能平白被他怨恨上；秦耀直接拒絕了他的借銀，怕是要視之為生死仇人。
沈漁拍了下他的後腦勺道：「臭小子，還說老子白操心，我看你才是瞎擔心。珏哥雖不錯，可心性卻比不得瑞哥。瑞哥才是二房的頂樑柱，他越好，珏哥越是能借力，他們兄弟感情又好，你少在珏哥跟前說這些有用沒用的……」
「雖說瑞二哥也不錯，可兒子私心裏還是盼著三哥更好些……三哥功名遲了瑞二哥一步，只希望姻親上能好些，洲二伯要是在京就好了……」沈環嘟囔道。
沈瑞點點頭道：「不過是跳樑小丑。太子是皇后嫡長子，天下皆知，他小小庶民一張嘴，就想要將嫡變庶，豈不荒唐？尋常百姓人家，產婦臨盆，身邊有接生婆女眷看護；勛貴人家，的身邊服侍的人就要翻倍；到了宮裡龍子落地，更不知多少人盯著，哪裡想要做手腳就做手腳？」
正趕上沈滄休沐，還專程見了陸三郎，與他對答一番。聽聞他話中無心出仕，沈滄便與徐氏商議了，準備了厚禮相贈；洪善禪師那裡，自然也沒有落下，是幾卷絕版佛書，還有兩串佛珠，兩套僧衣，一柄禪杖。
陸三郎已經找到洪善禪師，定了歸期。沈瑞為了洪善禪師當年照拂，少不得又過去相請。洪善禪師雖是出家之人，不做凡俗應酬，不過卻也沒攔著陸www.hetubook.com.com三郎與沈瑞的往來。
與沈械之間，因立場不同，族兄弟早已漸行漸遠；對於沈瑛他倒是無惡感，不過卻知自己處境，看似風光，卻也驚險，不願意白連累旁人，這幾年也是減了往來。
見了沈瑞反應，秦耀臉色越發白：「恆雲也知道他，那他國丈的身份是真的了？
沈瑞聽了，也不禁皺眉。
沈瑞自然無異議，打發人往族學里告了幾日假，陪著沈漁父子應酬了兩日
沈漁自然也曉得此處，點點頭道：「珏哥與瑞哥都是好的，以後雖隔的遠了，卻不要少了走動……若是我兒能出人頭地，官場上也有了依仗；即便在家守業，多這一門貴親也有底氣。」
沈瑞笑道：「平素瞧你也是膽子大的，這回怎麼膽小了？他能作甚？撐死了空口白牙到學政跟前告咱們一狀，可是是非非，也不是他一張嘴就能決斷的
秦耀猛地抬頭道：「真的？那是騙子？」
沈環揉了揉後腦勺道：「才沒說呢，兒子又不傻……」
沈環道：「老爺真是白操心在松江時，族規宗法在，各房甘心以宗房執牛耳；到了京城，就要比官大官小。宗族那一套在官場上，又哪裡行得通？難道二房大伯堂堂尚書、二房六族兄堂堂狀元，行事還要看宗子宗孫的眼色不成？就算那幾位族兄彼此不相親，待二房大伯的尊敬卻是一樣的，要不然也不會給咱們父子面子。」
最後被沈瑞請到尚書府赴宴的，便是陸三郎。
他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犭埋貓換太子，那和*圖*書
是話本啊……宮裡的事，又哪裡能瞞得過皇帝？」
沈漁雖不過是生員，可輩分在這裏，且又是宗房近支，不管是沈理，還是沈瑛，都要給這位族叔幾分面子。
「那貴親是哪家？張家、周家、王家還是孫家、錢家？」沈瑞道。
沈漁進城后，除了二房這裏設了一頓接風宴，沈理、沈瑛兩家也輪流相請
這次宴請沈漁父子，與其說是給宗房沈械面子，還不若說是看在尚書府那邊。要是沈漁沒有住在尚書府，也就沒有這頓飯。
當今天子後宮，有皇后，有太后，有太皇太后，外家分別是張家、王家、周家。至於孫家、錢家，是天子曾祖母外家與嫡祖母外家。
沈瑞心中詫異，眼見沈珏因出去送行吹了半天冷風精神怏怏，便道：「我去見見同窗，珏哥先回去歇著。」
有五房做對比，沈漁父子也察覺出沈理對族人的疏離。
「恆雲回來了。」秦耀起身道：「冒昧登門，打擾恆雲了，只是我心裡不安。」
關於東宮身世有異的流言這兩年雖隱約有些，可也流傳的不算廣。可這大活人進京，事情卻是按不下去的。只是這「鄭國丈」哪裡來的膽子，竟然真的擺出皇親國戚的架勢？
正好這幾日下雪，三老爺與沈珏身上都有些不舒坦，陪著沈漁、沈環父子出門的差事就落到沈瑞身上。
秦耀臉色晦暗道：「敢到京城來，自然就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後福大著，誰人敢管呢？」
「咦？」沈瑞詫異出聲：「鄭國丈，在京城？」
就像三年前沈滄為了族侄衝撞建昌伯，親自登
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賠罪一樣，那是因為前朝連著後宮，有著張皇后在，張家只要不站在閣臣的對立面，就立於不敗之地。而那些想要與張家作對或者藉著張家做跳板的科道言官，或貶或流，沒有一個好下場。
五房與宗房關係交好，沈瑛與沈漁也比較相熟。加上沈全今年北上，受了沈漁照拂，款待起沈漁父子來，便很是熱絡。
「恆雲你不曉得，王鼎這幾日有些不對頭。給崇堂送行那晚，他耍了酒瘋跑出去，我打發人起去跟著，想要送他去客棧安置，不想被他拉扯半響，正趕上巡丁。他雖衣衫不整，卻帶著儒巾，倒也沒人打他板子，只是記了名。那邊衙門有慣例，要敲了銀子才給除名，否則就要報到府學去，讓學官治他個宵禁冶遊之罪……王鼎怕了，就來尋我借銀子，那口氣實在難聽，就跟我欠他似的，我心中不忿，就說了他兩句，使得他大怒而去……」秦耀皺眉道。
「都是我嘴欠，作甚要與王鼎爭短長？也不該請恆雲與崇堂私下宴飲，怕是這回要連累你們兩個……」秦耀滿臉沮喪道。
一席話，聽得神思驚恐的梁耀鎮定下來。
到底是狀元府邸，沈漁也沒有那麼不知趣的託大，客客氣氣地吃了一頓飯，父子兩個戰戰兢兢，倒是比在尚書府時還拘謹些。
這「鄭國丈」之名傳到京城有兩年，也有言官報到御前，結果都是不了了之。弄得朝野上下，對於「鄭國丈」都有些拿不準了。
「看來王鼎白得意了，借不上光啊……」梁耀大笑道：「讓他得意去，『貴親，豈是那麼好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