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銀龍女士轉動身體，正對埃戴爾那：「我想殺死你，如果你單獨來，也許我第一時間就這麼做了，但你身邊有著一個精靈，我看到了他正直而又純潔的靈魂，埃戴爾那，我以為你可以被拯救。」
依文苦惱地按著額角，能夠從白龍這裡有所斬獲並不是不好：「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他說：「十二天後我們不走，就要留在這裏整整六個月。」
「那麼。」銀龍女士將膜翼放在地上，「爬到上面去，我要埋葬了她。」
在英格威，還有其他人所無法看到的地方，銀龍的屍體躺卧在珍珠、白銀與水晶之中，所有死去的生命都不好看，她也一樣，只是比起白龍來，她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一絲迷惑。
您明白了嗎？」
「明天。」英格威又說。
「你可以去看看。」赤牙說。
他悻悻然地回來了，赤牙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然後迷惑地抽了抽鼻子。
為了遏制白龍，銀龍女士特意挑選了一座山谷作為最終戰的地點，兩隻巨龍甚至不再使用魔法……太慢了，而且巨龍的鱗甲能夠很好地防禦魔法的力量，它們用的乃是身軀與噴吐，相互撕咬，山谷中一時間處處都是噴薄的霧氣與層疊的冰封，但既然銀龍女士把他們放在身後，也就表明她確實有著對自己的強烈信心……也許只過了從黎明到日落的時光，幾乎已經無法堅持下去的冒險者們終於寬慰地聽到那些震耳欲聾的巨響消失了，他們的耳朵依然在嗡鳴作響，霧氣還未散盡，但那種幾乎讓他們無法喘息的重壓已經撤下去了。
「不可能。」埃戴爾那微笑著說：「尊敬的女士，不可能，您知道為什麼在父親離開后我的兄長會如此瘋狂地搜捕我嗎？因為父親告訴了他那個秘密……作為他最得意的作品，女士，我的屬性是吞噬，巨龍，龍裔，龍蛋，吞噬了它們我就能擁有力量，無窮無盡……只要我能夠，只要我吞噬了足夠的龍……即便被斬斷頭顱，即便被挖出和-圖-書心臟，我都能活下去，變得更強大，哪怕成為新的巨龍之神呢……所以啊，從一開始，我就是所有巨龍與龍裔的噩夢，他們永遠的敵人，永遠的詛咒。
銀龍女士也受了傷，但比起白龍，她的傷雖然多但沒有一處是沉重的，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悲哀，在看到英格威之後，她輕輕地低下頭，用鼻子碰了碰精靈，「你們還有法術嗎？」
埃戴爾那，不，那已經不再是個龍裔了，那隻能說是一個畸形的怪物，向著銀龍女士露出了一個可怕的微笑：「您在與白龍作戰的時候，也受了很嚴重的傷，雖然您努力不想讓我們看見……但確實是有，對嗎？」
聽到這個稱呼埃戴爾那就笑了，「不必了，女士。」他說：「你知道我是什麼。」他露出尖銳的牙齒……與在英格威面前完全不同的牙齒，三角形的銳齒，它們原先以俯卧的姿態隱藏在正常形態的牙齒後面，但在無需再做掩飾的情況下，原先的正常牙齒會被吸收掉，然後龍牙向前移動，豎立，它們的出現讓埃戴爾那的面孔都有著一些改變，變得更加猙獰，說話的聲音也有了改變……或許是因為他的舌頭也在變長與分岔。
但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不比現在的法崙皇帝更像是銀龍的後裔了。
在英格威與其他人安睡之後……最初的興奮過去之後，他們都疲累的連話都不想說，沒人發現埃戴爾那隻留下了一個幻影，就離開了洞穴。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明天我們見到了霜白，我就要走了，埃戴爾那，我欠你的已經還了。」
「無論你要做到那一點都很難。」銀龍女士平靜地說。
「如果你要取回他們的屍骨，也不是不可以。」埃戴爾那說，白龍已死，深海對他們來說有點危險，但不是不能對付，但英格威只是搖了搖頭，幾個月後這些屍骨一樣會化作灰燼，若說能夠沉入海底，與各種各樣的生靈為伴，也不遑為是一個好歸宿。
埃戴爾那笑hetubook.com.com了：「不，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繼承他的帝國，第二個選擇是摧毀它。」
盜賊阿索羅不止一次地聽到一個詞，那就是隨波逐流，不過這多半是用來形容命運多變以及弱小的人類的，但他這次可真實感受到了這個詞同樣可以被用在現實里，他們這支畸形的隊伍里有四名施法者，埃貝、依文、埃戴爾那與英格威，這樣的施法者數量會讓他之前的同伴嫉恨的眼睛流血，而且他身邊的赤牙也是一個龍裔，也就是說，他也有著粗劣的魔法能力……防護的法術一個接著一個，無形的屏障一層套著一層，即便如此，他們的情況也不比他們幾天前遇到白龍與銀龍時好到什麼地方去。
他嗅到了一絲陰冷的氣味，死亡的氣味。但它轉瞬即逝，就像是一個錯覺。
說完這句話后，兩隻巨龍就再次撞擊在了一起。
「一點也不難。」埃戴爾那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是一雙冰冷的銀瞳：「他的實驗就是要創造一隻名為巨龍的怪物。」在銀色的鱗片覆蓋到了他的額頭，而他的身體也在奇異地膨脹的時候，埃戴爾那問道：「您真的是想要帶我們去找到霜白嗎？」
……
「希望如此。」英格威說。
「也不算吧。」埃戴爾那說：「因為我還有瑕疵，幸而這也不是沒有彌補的辦法。」他還在繼續變化……在銀龍的子女中，他起初並不受人看重，就是因為他沒能顯露出明顯的龍裔特徵，這表明他從自己的父親這裏繼承的龍血太少了，少到他甚至無法表現出應有的特殊來……他的兄長姐姐們起初也是這麼認為的。
……
埃戴爾那投出了最後的一個防護能量法術，他們慢慢地走了出來，冒險者們看到了那隻銀龍，她端莊地坐在地上，姿態優美，龐大的身軀；連著垂落在地上的長尾跨越了半個山谷，圍繞著她的不是碎石殘冰就是銀色或是灰白色的龍鱗，還有赤黑色的龍血，龍血是熱的，如同岩https://www.hetubook.com.com漿一般的熱度融化了冰雪，然後和冰雪一起凝結，以至於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塊黑色的寶石。
「想也別想。」英格威站起來，「我們該走了。」
銀龍女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先回我那裡休息一下。」她說：「明天我就帶你們去找霜白。」
銀龍女士將英格威他們輕輕地放在一座冰雪的山谷之中，然後她立起雙翼，這樣如果白龍要取回她未來的臣民與武器，就必須面對她戰鬥到最後，而不是如以往那樣發覺局面對自己不利就逃走……而正如她所期望的，白色的巨龍降落在她面前，混濁的霧氣籠罩著後者的頭顱，但就算這樣，英格威也能看出這隻白龍同樣古老……對於巨龍來說，時間的流逝會削弱它們在軀體上的力量，卻能增強它們在魔法與戰鬥上的經驗與蘊藏，就像是銀龍女士所要對付的這隻白龍。
「有！」銀龍發出訇然的叫聲：「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位面，遵照眾龍之神艾歐的旨意！」雖然人們厭惡邪惡的有色龍，傾慕良善的金屬龍，但巨龍對自己的同族，可不會如人類那樣劃分陣營，即便一些有色龍經常會做出無比邪惡的事情來，但眾龍之神可從未說過它們不被允許進入新位面。
「不知道那位有沒有帶走所有的東西。」阿索羅自從暴露了身份之後就徹底放開了自己：「也許會有一兩顆珍珠落下。」
「絕不！」白龍同樣高喊到：「這裡是我們的世界，我們統治這裏，從誕生到現在，我們或許會離開這裏，但必然是在它毀滅之前！」
英格威將裝著幼龍的囊袋交給了銀龍女士，它們還在嘎嘎大叫，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其中的幾個）已經遠離它們而去，不過白龍從來就不是會精心照料孩子的類型，白龍的幼崽也不需要精心呵護……「新的位面異常廣袤。」銀龍女士說：「它們之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能夠活下來。」只要別那麼不走運，恰好遇上了同樣邪惡的有色龍。
「所以他和-圖-書就選擇了你做繼承人。」銀龍女士說。
「還是別了。」埃戴爾那說。
埃戴爾那嘟嘴。
他們回到那個已經有些熟悉的小洞穴時，阿索羅與赤牙，埃貝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這次的行動雖然危險，但他們的收穫不可謂不大，他們將白龍的珍藏一樣樣地拿出來擺在地上，讓埃戴爾那與英格威挑選……是的，在埃戴爾那與英格威正在忙於收集幼龍的時候，他們也沒閑著，英格威拿走了所有屬於精靈的東西，這些都是他們的遺物，等回到林島，他要告知他們的親友這個不幸的消息，然後讓他們拿走一些用於紀念，還有的就埋在樹下作為他們留存於世間的證明。
銀龍女士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我確實有聽說過他正在做一些實驗，但我不知道他竟然成功了。」
英格威走在最前，所以他也是最早看到橫亘在銀龍面前的白龍，她死了，不出意外，她的眼睛失去了顏色，就像是一塊骯髒的浮冰，已經有薄冰覆蓋在她身上，但那道致命的，從咽喉一直拉到了腹部的傷口仍然是血腥溪流的源頭，還有滑落出來的內臟，它們就像是炭火那樣直接沉入冰層，就像人們將燒紅的鐵塊放在冰塊上那樣，它們的顏色逐漸從鮮紅變成濃重的紫褐色。
「你叫著這個名字的時候說這個不覺得諷刺嗎？」埃戴爾那說：「在龍語中，埃戴爾那就是永恆的詛咒，這正是父親對我的期望，無比的罪惡而又無比的強大，而這也正是我要去做的。」
「有些人一定會感到萬分美妙的。」阿索羅喃喃道。
「好叭。」他說。
「您是艾歐的牧師。」埃戴爾那繼續說，他的聲音因為喉嚨變寬而更加低沉而又宏亮：「可惜的是，相比起他的子女，作為眾神之父的他並不被巨龍們信服，那位白龍女士如此，我的父親也是如此，他創立帝國也許只是一時高興，但要他徹底地拋下它，他不願意。」
這裏距離白龍的巢穴不遠，它也可以說，是永遠地安睡在了自己的家裡wｗw•ｈｅｔｕbｏok.com•ｃｏｍ，銀龍女士在下一刻就變化成年輕女性的樣子，回到了他們面前。
阿索羅真去看了，但他看到的只有一座冰與凝結的熔岩融合而成的峭壁，一點也看不出這裏原先有個洞穴。
「怎麼？」
「不多了。」英格威說。
「你完全可以不受命運的擺布。」銀龍女士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石壁，「你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你的父親已經離開，你可以得到自由，如果你期望的是一份庇護，那麼我和霜白，甚至任何一個仁善的巨龍都能給你。」
冒險者們就沿著銀龍女士的膜翼爬上了上面的陡崖，這可是一種相當難得的經驗……巨龍的膜翼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光滑，事實上它們與巨龍的其他地方那樣有著堅硬的鱗片與凸起，這些鱗片能夠按照巨龍的意願豎起或是放下，他們走在上面摩擦力十足，平穩得很，等到他們都踏在實地上，就感覺到腳下一陣從輕微到劇烈的震動，冗長的龍語從銀龍女士的口中溢出，巨大的魔力晃動地面，山谷中出現了一道寬大的壕溝，在海水尚未能夠填沒它之前，銀龍女士就將白龍投擲了下去。
她很老了，這確實是她的最後一窩蛋，幼龍出殼時的尖叫聲讓她急於回到巢穴並且吃了虧，她膜翼的一邊耷拉在地上，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沒有選擇如同其他白龍那樣從天空俯衝，或從冰雪之下發起攻擊，她灰暗的琥珀色眼睛帶著絕望與怨恨……在龍蛋安然無虞的時候，她可以與銀龍女士周旋，甚至嘲笑她，但現在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埃戴爾那轉過頭去。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英格威聽說那位可敬的銀龍女士竟然不顧之前的承諾，已經離開的消息時，甚至不那麼吃驚……「但這是沒用的。」他說：「我們總是要找到霜白的。」
「啊，是你。」銀龍女士說：「孩子。」
……
埃戴爾那盯著英格威看了一會。
他們在這裏設置了一個錨點，雖然超過一定距離后，錨點會失去作用，但有它在，眾人的心中就安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