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愁前路無知己
第539章 邪門

王真一面露為難之色:「張盟主,就不能給王某一個面子嗎?」
此人周圍並未隨從手下相襯,卻自有一派渾厚氣勢,如淵水深沉、如高山聳立,望之……深不可測、高山仰止!
韓滔哀聲道:「大當家的……」
王掌柜一臉感慨:小爺還真是如同傳說中的那般睚眥必報啊,不好,我剛才也罵了他,他不會連我的手也要吧?
叫罵聲在高潮處戛然而止。
放人他能理解。
張楚面無表情的繼續喝酒。
難不成,王真一練武都已經練到無他、無我、無眾生的高境界了?
他若在,定會出面,拿韓滔維護雲霄酒家的顏面。
張楚迷惑的移動目光,在王真一與雲霄酒家內外那些沙海盜的臉上來回徘徊。
堂下的劉五見了那兩個半大孩子,哀聲呼喊道:「鐵蛋、狗剩……」
他怒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也沒敢仗著六品之身,動手打死七品的韓滔。
整齊的呼聲中,竟有幾分狂熱之意!
兩個受了不知多少罪的半大孩子一落地,就哭嚎著跌跌撞撞朝酒家裡的劉五衝過來,劉五也嚎啕著張開雙臂迎了上去。
王掌柜氣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說錯一句話,可能會死人!
他咬著牙,將腰間的佩刀拔出幾寸……
第二念頭就是:我恐怕打不過這廝……
張楚看了一眼那顆死人頭,不是方才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韓滔又是何人?
韓滔並未違反梁源長在雲霄酒家立下的規矩。
「啪啪啪……」
闖蕩江湖闖蕩到他和王真一這個級數,在面對同級的對手時,是不屑於拿小孩子做文章的。
「如此……」
他看不懂王真一的作派。
「這個……」
王真一皺起兩條冷硬的濃眉,側過臉對著門外的眾多挎刀武士輕聲道:「你們都聾了https://m.hetubook.com.com嗎?聽不到這是張盟主的子侄嗎?」
是不是要死啊?
「混賬!」
張盟主?
下一刻,韓滔突然暴起,合身撞破雲霄酒家的柵欄窗,瘋狂的向遠處逃竄,一邊逃竄一邊怒不可遏的破口大罵道:「去你娘的王真一,老子誠心誠意為你效力、替你奔走,你卻要老子剁一隻手,你當你娘……」
畢竟……
王真一搖頭,「請張盟主務必給王某這個機會!」
張楚看清楚來人,心頭湧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就是王真一?
「王掌柜,您看……」
論權謀,武人肯定是不及文人的。
張楚提起酒壺,對著壺嘴猛灌了一口,淡淡地說道:「既然人都帶來了,那就放下人,滾蛋吧!」
堂下的韓滔與王掌柜異口同聲的怒斥道。
梁源長不是武瘋子。
我剛剛朝這位爺大喝「混賬」?
明知韓滔新歸不久,還做不到令行禁止,卻當眾逼死韓滔,張楚就更看不懂了。
王真一掃視了一圈兒,很是滿意的微微點頭道:「別怨我,你們得罪了張盟主,本該死,現在用一隻手換一條命,你們賺到了!」
「既是規矩,自是沒有例外,還請韓當家的領著你的小問題離開小店,還小店一個安寧。」
韓滔大笑道:「王掌柜哪裡話,在下可有絲毫違背梁法王規矩之處?若是有,請王掌柜指點,在下這就長嘴……」
這種小人物,連讓他動氣的資格都沒有!
他若是弱者,也沒那個膽量來試探梁源長。
「屬下拜見大當家的!」
王真一微笑著遙遙向張楚拱手,很是和氣的輕聲道:「這點小事,竟勞動張盟主大駕,可真是打草驚蛇卻驚出了一條蛟龍啊!」
張楚面不改色,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hetubook.com.com,但心底卻隱隱有些發寒……
「你,你,你……」
如果王真一肯出面替韓滔出頭,說不定賠上一大筆錢財,或者讓韓滔在雲霄酒家外跪個幾天幾夜,這點事兒也就揭過了。
張盟主?
王真一回過頭,一臉真摯的望著張楚:「張盟主,滿意了嗎?」
還真是點到為止啊……
堂下的韓滔臉色大變:去你媽,老子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
濃郁的血腥味兒,頃刻間就飄入了雲霄酒家之內,揮之不閃。
王掌柜看起來垂垂老矣,語氣卻十分的強硬。
一眾挎刀武士愣了愣,旋即齊齊拔刀,一刀將砍下一隻手來。
張楚在樓上飲酒,看不到韓滔的臉色,只能聽到他嘆著氣道:「敢不從命……五爺,咱還是到外邊去解決小問題吧!」
王掌柜憤怒的暴喝聲,也適時響起。
兩人的對話,令堂下的眾人不約而同的懵了一下。
剎時間,雲霄酒家內靜得掉根針都清晰可聞。
咦?
更何況,那倆孩子擺明了不是張楚的血脈,就算拿那兩個孩子做文章,也不可能令張楚束手就擒,只會平白的辱沒了自己的名聲……惡人也是要臉的好嗎?
王真一為難得幾乎難以啟齒了:「恐怕不能。」
門外拎著兩個半大孩子的挎刀武士聞言,連忙鬆開了兩個孩子。
張楚環伺了一圈兒,勉為其難的點頭道:「那我們換個地方成嗎?這間酒家的酒,怪好喝的,以後要是喝不到,可就太可惜了……」
張楚看著他,笑道:「我說不可以,可以嗎?」
依然站在雲霄酒家門內的王真一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哀聲道:「韓老弟,你這又是何苦……」
「這,可就不好辦了!」
韓滔是個小人,死不死都不打緊,但當著長河府滿府老百姓,丟的可是m.hetubook•com.com他沙海盜的臉面!
下一刻,一人撫掌跨進雲霄酒家,大笑道:「他說得沒錯,你們太放肆了!」
木椅拖拽聲中,韓滔陰陽怪氣的對劉五說道。
樓上的張楚,在那兩個孩子出現在酒家門外之時,終於放下了酒碗。
或許會讓韓滔留下一隻手,或許會當場打死韓滔……
「能給啊!」
他心下略鬆了一口氣。
不多時,一名身高近八尺,只穿了一件皮甲,裸|露著一身肉膘,一條胳膊都快趕得上女子腰身粗細的肉山,扛著一把足有人高的寬厚鍘刀,緩緩行至雲霄酒家門口,將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擲于堂下,爾後轉身離開。
王真一指著門外那兩個還在哭嚎的半大孩子,笑吟吟地問道:「張盟主,這兩個娃娃是……」
利刃入肉的牙酸聲音中,一隻只健壯的手掌摔落在地。
異口同聲的高呼中,夾雜著王掌柜的驚呼聲。
聲音傳開,很快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十來個彈指之後,一群跨刀武士就提溜著兩個蓬頭垢面、哭嚎不止的半大孩子,出現在了雲霄酒家門外。
王真一:「動手吧韓老弟,為兄也是為你好!」
「混賬!」
王真一也不是弱者。
但論分寸,文人拍馬也及不上武人。
韓滔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為難,就好像是劉五在逼著他一樣。
但隨即,眾人便齊齊臉色一變。
「沙王……」
江湖雖大,卻也容不下不懂妥協,動軸就與人性命相博的武瘋子。
酒碗在堂下摔了個稀碎,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王掌柜怒不可遏的聲音。
哪個張盟主?
他心底越發的冰寒,對王真一的評價,也從「有點邪門」上升到「太他媽邪門了」!
張楚起身拱手還禮,也笑道:「微末小事,本不願驚動王大當家的,不想hetubook.com.com還是引得王大當家現身,也是事與願違啊!」
王真一沉吟許久,忽然嘆氣道:「韓老弟,張盟主的話你也聽到了,自卸一手吧。」
張楚一拍手:「這不就得了?張某都不為難王大當家,也請王大當家,不要為難張某!」
梁源長不是個會被自己立下的規矩束縛的迂腐之人。
「啪。」
就好比樓下那個王掌柜。
似乎是被王掌柜強硬的態度刺|激到了,韓滔的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陰鷙的道:「這樣吧……」
王掌柜:「小店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攆客的道理,只要這位客官願意,打烊之前,他盡可留在小店飲酒消遣。」
張楚緊緊的盯著這倆孩子,看起來,他們只是被凍著了、餓著了,四肢神智都沒什麼問題。
「啪。」
張楚也笑了:「那日後王大當家的可能要將他拴在褲腰帶了……」
一個酒碗射出了雲霄酒家的大門,在大門外的青石板街道上開了花。
張楚:「讓王大當家的見笑了,他們都是張某的子侄。」
「豎子,誰給你的狗膽,來雲霄酒家放肆?」
王真一注意到張楚的臉色變化,又一次偏過頭,對著門外的眾多挎刀武士輕聲道:「哪只手碰過張盟主這兩個子侄的,自己卸下來吧!」
張楚收起笑臉,正色道:「那王大當家的能給張某一個面子,不再找張某報天鷹·哈孜的仇嗎?」
王真一笑道:「張盟主不必掛懷,往後清明十五,王某都會來此購上足量的好酒,以祭張盟主!」
他沒動怒,大劉卻是怒了,他猛地竄起來,扒著欄杆俯視著堂下的眾人怒目道:「放肆,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在我家大人面前大呼小叫!」
當他看到門外那些剁了一隻手,只用了遮擋風沙的汗巾草草裹著斷手處的挎刀武士們臉上越發狂熱hetubook•com•com的表情時,張楚心頭忽然一動,彷彿抓到了什麼。
但沒有一個人痛呼……
張楚偏過頭,就見門口那人,身高七尺有餘,面容方正,丹鳳眼狹長,鼻下唇邊蓄有短須,身著一襲暗金紋黑袍,體格魁梧,腰間掛著一把嵌滿寶石、瀰漫著異域之分的黃金彎刀。
堂下的眾人都被大劉豪橫的態度給鎮住了,一時半會不敢再開口。
燕西北江湖,還能有哪個張盟主?
但王真一讓門外那一群沙海盜剁一隻手,張楚就有點看不明白了。
殷紅的鮮血,像是噴泉那樣噴洒了一地。
張楚心頭感嘆著,隨手將面前的酒碗扔出了欄杆。
韓滔面露掙扎之色。
但此舉,確是掃了雲霄酒家的顏面!
張楚略一沉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堂下,正色道:「這幾位,兩隻手不還全乎著呢嗎?」
這可是燕西北江湖天字第一號狠人啊!
也不對啊,那是太上忘情的路子啊?
少說一句話,頂多受點氣。
王真一盯著韓滔的死人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抬起頭來,遙遙向張楚拱了拱手,認真地說道:「請問張盟主,王某現在可以向張盟主討天鷹·哈孜那筆血債了嗎?」
王真一面上倒是沒有意外之色,依然笑吟吟地說道:「張盟主說笑了,韓老弟怎麼說也是我沙海城第十三位當家,怎能獨臂示人?」
這就是王真一的試探?
劉五又不蠢,如何肯離開:「今日見不到我那一雙孩兒,我是絕不會離開此地的,到了日落時分,我的人還見不到我走出這扇大門,立刻就會將六萬白銀盡數沉入糞坑裡!」
張楚與王真一的目光卻壓根為在這些雜魚身上停留過。
這個王真一,有點邪門……
「哈哈哈……」
張楚:呵呵,我他媽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門外眾人起身高呼道:「謝大當家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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