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陳妄漠然。
蔣格給嚇一哆嗦,走過去,側著頭,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
陳妄上車,陸之州方向盤一打,開出小區:「你那事兒交刑警隊了,挺巧,負責人你也認識,林賀然,聽說出事的是你還讓我跟你傳達一下,沒死成他表示遺憾。」
電話那頭男人笑了笑:「你也說了,幾年沒見,這不是先給你送個見面禮,貴在心意,你喜歡就行了。」
孟嬰寧是什麼脾氣秉性他很了解,也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會隨便找誰玩玩的人。
陸之州也頓了頓:「見面說吧,我半個小時到你家樓下。」
孟嬰寧頓了頓,走過去:「要一份雞排。」
陸之州:「是誰心裡有數了?」
陸之州表情沉了沉,沒再開口。
她開口,他就臣服。
陳妄坐起身接過來,打開盒子,拆卡,裝進手機里,開機。
少年身上穿著件牛仔外套,上面金屬的鏈子隨著他的動作丁零噹啷的響,裏面黑t上印著只張牙舞爪的青龍,褲子破洞大到幾乎只有褲腰和腳踝連著牛仔布料,走路帶風,看起來非常朋克,頂一頭橘黃色殺馬特髮型也完全不會讓人覺得違和的那種。
陳妄一頓,唇角一點點垂下去。
一旦確定了她的心意,他就不得不主動拉開距離,他不能招惹她。而在這個自我欺騙和掙扎的過程中,陳妄清晰地感覺到。
很難讓人不多想。
陸之州這個愁啊。
男人呢喃似的低聲道:「我跟你說過了,是不是?」
他對著空白的微信界面看了一會兒,然後鎖屏,把手機丟到茶几上,人重新躺回沙發里。
手剛伸過去,陳妄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
陳妄不接他的話。
雞排炸好裝進小紙袋裡,孟嬰寧給錢又道了聲謝,然後接過來。
纖細小小的身體晃了晃,然後站穩。
蔣格當時沒忍心告訴這個古董,現在不能發微信的手機有點兒難找,www.hetubook•com•com除非老人機。
陸之州繼續說:「而且,以前的這些過去了就過去了,都不說,現在你不是想明白了么?怎麼著,給人拒絕了?」
她安靜地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看著眼前夜裡的街道,有些茫然。
孟嬰寧笑了笑:「辛苦了。」
陳妄沒搭理他。
陳妄一頓,眯起眼,身子緩慢地直起來。
陳妄仰頭靠在靠著副駕椅背,眼睛直直看著前面,眸光淡而沉,聲音有些啞:「我不敢賭。」
「怎麼。」陳妄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聲音嘶啞,聽得蔣格直接愣了愣。
對面也沒說話,安靜幾秒,手機那頭傳來一聲笑。
陳妄看了他一眼,放開手。
他說完,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陸之州愣了愣,側過頭來。
陳妄沒說話。
陳妄面無表情地側過頭來。
陳妄沉默了下,說:「之前不知道。」
陸之州神色一沉,車子拐進一條安靜的街道,停在路邊。
他沒說話。
看她剛剛蹲在那兒哭得那麼傷心,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這又咋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心情又不好了?」蔣格後退了兩步,把手裡的袋子放在茶几上,一邊說,「嬰寧姐說昨天來,我估計家裡應該有吃的,只買了點兒水果,還有這個。」
陳妄慢吞吞地睜開眼,抬手摸過來,接起。
陸之州幽幽地說:「說是哭得很傷心,嗓子啞得都快聽不出來在說什麼了。」
不遠處校門口那些賣小吃的商販全都走了,只有那個賣雞排的小推車還停在那,車棚頂掛著個原型的燈泡,老闆藉著微弱的光一張一張數零錢。
陸之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陸之州沒到二十分鐘人就到了,來的時候蔣格已經走了,陳妄簡單沖了個澡下樓,車停在樓下。
「中午好,想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廢了我不少力氣,和-圖-書」男人輕快地說,「前幾天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陸之州真心實意地問:「她為什麼還沒打死你?你是真的到現在都還沒發現、不知道嬰寧喜歡的到底是誰,還是不想讓自己知道?」
「……」
孟嬰寧怔了怔,垂頭說了聲謝謝。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聽見陳妄說出「不敢」這樣的話。
湯城像是被他的反應取悅到了,笑了起來:「這就急了?」
小販看了她一眼,答應得痛快,咔噠一聲擰開了油鍋,又掀開旁邊鐵盤子上的塑料袋,夾出一塊雞排,下鍋。
陸之州差點被他給氣笑了:「她以前喜歡我?她喜歡我會一見到你就臉紅?會有什麼事兒第一個想起來去找你?會剛跟你吵完架你帶著去吃個甜品就好了?」陸之州說,「女孩子想法跟男人不一樣的,你不能用你自己那種直接的思考方式去理解小姑娘的行為。」
陳妄盯著那串數字幾秒,接起來。
陳妄捏著手機的手指收緊,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湯城。」
「萬一我保護不好她,萬一又像以前……」
陳妄的要求其實就是隨便買一個,能發微信就行。
只要她叫他一聲,他可以心甘情願地為她打開每一扇門。
他正在一點一點淪陷。
陳妄以為自己在他和孟嬰寧之間築起的銅牆鐵壁可以刀槍不入,可以無堅不摧,結果不是。
「喜歡啊,」他嘲諷開口,「我以為你特地找了個人來給我撓撓痒痒,幾年沒見,你就這點兒本事?」
腳和腿發麻,腳底板像被細細密密地小針扎著,說不上來的酸疼讓她趔趄了一下,然後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陸之州詫異:「湯城?他沒死?」
蔣格看了他一眼,湊過來,很賤地問:「哥,你被甩了啊?」
所以她這算是,失戀了。
就在陸之州以為陳妄不會在說話的時候,他聽見他低聲說:「我就是希望她www.hetubook.com.com能好,她不能出事。」
小販看了她一眼。
前面十字路口紅燈,陸之州車停下,也不拐彎抹角了,乾脆說道:「你到底跟嬰寧說什麼了,人姑娘能委屈成那樣?」
手機鈴聲很突兀地響起,打破了空氣。
蔣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盒遞給他:「嚴格遵照你的要求買的,卡辦好了,還是之前那個號。」
他眼底一片死寂,聲線很低,壓抑著冰冷的暴戾:「要麼你現在弄死我,我活著一天,你敢碰她一下,我就送你到下面跟你哥團聚。」
原來看著這麼漂亮光鮮的人也有自己煩惱的事兒。
嘴角牽起來的時候笑得很勉強。
「陳妄,」他聲音里的笑意消失得一乾二淨,「我說過了,你身邊所有跟你有瓜葛的人,你在乎的人,你愛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體會過的我都要讓你也嘗一遍。」
小販想了想,把正在炸的那塊雞排撥弄到一邊,又從貼盤子里夾了一塊大的下鍋,笑著說:「給你換塊肉多的,不高興的時候就吃肉,吃飽了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麼事兒都過去啦。」
他羅里吧嗦磨嘰了半天,陳妄跟沒聽見似的,蔣格看著他這幅樣子,有點兒不忍心,還要說什麼,茶几上的手機響起。
陳妄說著看了陸之州一眼。
「手機買好了?還挺快,醒著睡著?」陸之州問。
只不過剛剛那買了雞排以後扯著女孩子往前走的壞脾氣少年身上,她總覺得隱約看到了誰的影子。
很漂亮的小姑娘,穿得看著也挺好,就是眼睛紅紅腫腫的,鼻子也通紅。
「惹嫂子生氣了么,」男人語氣愉悅,「就這麼看著自己的女人一個人哭那麼久多不好,就算你跟著她把她送回家她又不知道,不如上去哄哄。」
蔣格嘖嘖:「真被甩了啊?為啥啊,嬰寧姐是不是嫌你窮,住破房子,還沒個工作啊。」
「…和-圖-書…」
青澀又赤|裸,熱情又膽怯。
再一回頭,看見沙發上橫著躺著個人。
「不是,」陸之州無奈道,「我發現你這人真是越來越氣人,你平時就這麼跟嬰寧說話?」
陳妄從褲子口袋裡抽出手機來,掃了一眼。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無歸屬地。
蔣格腦子一抽,抬手,食指往他鼻尖下搭了搭,探了探鼻息。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淚,然後抓起地上的包和外套,想站起來。
陳妄唇線平直抿著。
防盜門剛一開,蔣格發現這屋裡尼古丁規格有點兒嚴重超標,雲霧繚繞像個仙境。
但陳妄不能想。
陸之州看了他一眼,嘆氣:「這丫頭其實從小就是,也就看著嬌氣,骨子裡挺倔的,掉兩滴眼淚過得也快,這次也不知道是被誰怎麼給欺負的,這麼傷心。」
陳妄略漫不經心說:「所以?下一步是什麼,見面禮送完了來找我敘舊聊天兒?」
炸得酥軟,觸感滾燙,因為覺得太燙,她墊了兩張紙巾,熱度隔著白色紙巾熨著指腹。
「我是挺想跟你好好聊聊,不過今天有別的事兒,改天吧,」男人的聲音陰柔,溫和而愉悅,「昨天那個,是你女人?」
「別這麼滲人看著我,」陸之州笑了笑,「阿桓說昨天晚上給她打電話了,感覺不太對勁兒,好像哭來著。」
小販咧嘴笑了笑,帶著口音很實在地說:「等高三一會兒下了晚自習再走,還能再掙點兒。」
「……」
他嘴裏叼著棒棒糖,哼著歌,手裡拎著一堆吃的脫鞋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直衝窗前,開窗通風。
他在向她妥協。
空氣像是凝固在了一起。
「差不多,」陳妄說,「湯嚴那個弟弟。」
陳妄緩聲說:「我也跟你說過,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過了一會兒,陸之州才岔開話題問:「對了,你跟嬰寧吵架了?」
「哎哎哎疼疼,哥,是我!」蔣格叫喚著。
從那天在火鍋店開始m.hetubook.com.com,她簡單而直白的眼神和表達方式都太明顯了,她就像一隻不知世事的小狐狸,伸出爪子來撓他一下,又怯生生地縮回去,眼神里全是期待和猶豫,想讓他看出來,又怕他看出來。
陳妄笑了:「我都還活著,他怎麼甘心死。」
「現在不能知道,」陳妄露出了一個很短暫的,迷茫而茫然的表情,「她以前喜歡的是你。」
陳妄閉著眼躺在那,眼底有很重的淡青陰影,手邊沙發前的地上全是煙頭,人一動不動,跟死了似的。
陳妄淡淡道:「那你去安慰安慰。」
她其實也並沒有很想吃。
孟嬰寧抬起頭來,眼睛哭得有點腫,視線模糊,嗓子火燒火燎地疼。
四周漸漸從偶爾有人聲響起,到後來整個街道一片安靜,路燈發出微弱的滋滋啦啦的聲音,秋初零星頑強的小飛蟲繞著燈柱在頭頂盤旋。
現在看來也沒什麼用了。
陳妄「嗯」了一聲,腦海里閃過男人淬了毒似的眼,那雙眼睛里有燃燒著的滔天恨意。
之前想著要有個微信是因為孟嬰寧那天因為他沒回微信的事兒不高興。
蔣格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
她的喜歡終於通過這種讓人狼狽不堪的方式傾訴出來,然後被理所當然的拒絕了。
她抹乾凈了臉上的淚痕,手指捏著腳踝緩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
孟嬰寧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一片安靜,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
勾人且動人。
陳妄仰頭靠著椅背,哼笑了聲。
十字路口紅綠燈閃了閃,然後再度亮起,車子平緩地向前行駛。
等著的功夫,孟嬰寧說:「您還不走呀?」
陸之州挑眉:「現在呢?」
「但是哥,你開路虎啊!你七位數的路虎呢?沒給小姐姐介紹介紹?」蔣格苦口婆心,「雖然真愛不看這個,但是追人咱也不能太不注重這些物質上的東西,你得讓人家知道,咱家裡也不是沒有條件,咱只是過於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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