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看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看她率先扭頭邁開了步子,就跟了上去。
哥哥嫂嫂肯定不會那麼早睡,但她又不想做燈泡,於是窩在床上跟班上幾個同學開黑打遊戲,一邊等零點。
她「哦」一聲,問:「他沒生氣?」
許懷詩「嗤」一聲,說「不好奇,沒興趣」,到晚自修結束,教室里人都走空了,卻做賊似的來到牆邊,找到了趙軼的那張卡片。
他把鏡頭一轉,對準了天空,問:「看得見嗎?」
他站起來,望了一圈,笑著說:「老師,許懷詩會唱。」
原本無意出口的玩笑話突然讓兩人間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氣氛。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趙軼的聲音:「媽,零點快到了,你把手機給我!」
她一愣,接通后聽見那頭說:「許懷詩,你膽子大了,婆婆都找好了?」
她猛拍一下床單,一接通就氣急敗壞地說:「趙……」話一出口,卻看見一張貌美女人的臉。
高考前最後一節晚自修結束,全年級的學生跟說好了似的,鈴聲響過了三遍,卻還是沒有人走出教室。
趙軼嘴角一抽,追了上去:「去哪啊?」
完成錄音,她把文件發到趙軼的郵箱。
趙軼笑出聲:「開玩笑的。」
她把教室的燈和窗關嚴實,到了門外冷哼著說:「是啊,偷摸了雞狗的卡片。」說著轉頭下了樓梯。
睡了。
許淮頌「嗯」了聲,問許懷詩:「你同學支付寶多少?」
許淮頌覷她一眼,說「知道」,反手就是一個9999。
全班哄堂大笑,許懷詩那點眼淚一下給逼了回去,回頭看了後排的趙軼一眼,他正望著她笑,明明眼裡也像閃著什麼晶瑩。
她「哦」了聲,把趙軼支付寶發給許淮頌,說:「那哥你可不能給得比他媽媽少啊。」
「……」
沒想到一旁趙媽媽還在,聽見這話立刻說:「叫懷詩正月有空來做客。」
誓師過後,教室黑板掛上了倒計時牌,一旁的牆面貼上了全班同學人手一張的卡片,m.hetubook.com.com卡片的正面是一句座右銘,背面記了每個人理想中的大學。
許懷詩卻突然說:「我想去操場走一圈。」
許懷詩真情實感地對著屏幕感慨:「有錢真好……」
「那你找個五音全的幫你。」
許懷詩驚魂不定地拍胸脯:「魂都被你嚇沒了!」
許懷詩打個哈欠說:「問了,他說沒空。」
那頭許淮頌還想說什麼,被阮喻奪去了手機:「沒事,你去寫作業,不用理你哥。」
「哇,」她抱怨出聲,「哥你怎麼隨便偷看我跟嫂嫂聊天啊?」
哦?
許淮頌和阮喻到蘇市過年,阮爸阮媽也被接回老家來,除夕夜,兩大家子熱熱鬧鬧一起吃過年夜飯,聚在客廳看春晚,等老一輩困了散場了,許懷詩也就回了自己房間。
他的座右銘是:「努力,因為讀不好書就要回去繼承家業。」
她笑嘻嘻踢著小石子:「先經過女生宿舍,再經過男生宿舍,這樣就不用分道揚鑣了啊。」
趙軼說:「壓歲錢。」話音剛落,背景里傳來「咻」一聲煙火升空的響動。
「我就手那麼一滑嘛……」
呸,什麼婆婆!
我吃飽了撐的,有病?
許懷詩微微一滯。
接著鏡頭一晃,換成了他的臉。
「我光明正大看的,別轉移視線。」
許懷詩寫了「我想考杭大」,貼完以後問趙軼的是什麼。
對面趙媽媽好像人在室外,背景是一棟白色別墅,她微笑一下,說:「懷詩你好,阿姨用支付寶發了個紅包給你,你記得收。」
元宵一過就回了學校,念了兩禮拜書,很快到了百日誓師的日子。
趙軼在她身後默了默,跟上去說:「那我要是考不上你念的大學呢,誰還會在這種時候拽著你?」
許懷詩「哇」了一聲,看見滿屏幕璀璨的銀黃色從漆黑的天際流瀉下來。
背面的字跡明顯比正面工整嚴謹,看得出來,他寫得很認真。
許淮頌和阮喻對視一眼。
語音里傳來同桌的聲音:「五缺一欸,趙大不來嗎?
和*圖*書」
「亮」字落,底下同學齊聲合上去,五十幾號人的歌聲轟然驚動隔壁,六班和八班聽見了,也一起唱起來,接著一間又一間教室傳了過去。
百日之後,時間過得越來越快。
一氣讀完一頁,許懷詩按下暫停,去外面倒了杯水喝,回來繼續,念到最後自己也昏昏欲睡,暈暈乎乎了,對著手機惡狠狠地說:「累死了!還剩半頁不念了。」說完站起來,正要按下結束鍵,又想起什麼似的頓住,默了默放輕了聲,說,「晚安。」
他很沒意趣地說:「好奇啊?那你撕下來自己看啊。」
許淮頌接回電話:「沒你事了,快期末了,好好複習去。」
她「啊」地驚叫一聲,回過頭,看見趙軼趴在那裡一臉的不爽。
一中放了寒假,過不久后就是年節。
許懷詩:可我這恐怕不是霸道總裁文,是霸道婆婆文……
他說:「我想考許懷詩想考的大學。」
她下意識打出這行,發送完又趕緊撤回。
本來她倒不覺得他一個小屁孩除夕夜有什麼好忙活的,但自打上回見了那輛雷文頓,她就想象起了他們家過年的畫面。
「你不是會拽著我嗎?」她看看他,好像真沒被剛才那一踩空給嚇到,好端端繼續往下走了。
文科班女生多,聽見這話就有人紅了眼圈。一個眼圈紅了,就跟灰指甲似的傳染倆,然後越傳越多。
古代史背得我頭暈。
「要做什麼?」
「那等到那一天來了以後,你想做什麼?」
她捏著卡片默在那裡,半晌后,把卡片貼了回去,揉揉發酸的鼻子,罵了一句:「傻比。」
趙軼一把拽住她手:「當心點啊你。」
這個高中三年走了很多遍的,單純的岔口,在眼下這樣的情境里,似乎被賦予上了什麼不一樣的涵義,兩人同時頓住腳步,停在了那裡。
趙軼一噎:「老師,我也五音不全啊。」
許懷詩本來還沒什麼呢,看見同桌開始擦眼淚,也鼻子一酸,拿出了紙巾。
她張了張嘴m•hetubook•com.com想解釋什麼,又不知怎樣表達,沉默著下樓后,看見一道岔口出現在兩人面前。
豪門嘛,估計有上流社會的一套方式,四世同堂,穿得體體面面的,辦個宴席啊,搞個舞會啊,大家一起開開香檳尬尬舞。
她只好站上了講台,清清嗓子,開始清唱:「今天我,終於站在這年輕的戰場,請你給我,一束愛的光芒。今天我,將要走向這勝利的遠方,我要把這世界,為你點亮……」
……
「考完回家,做個SPA。」
像是一眨眼就到了高考前夕。
「幹嘛繞遠路?」
趙軼。
許懷詩「呵呵」一笑,把手機翻了個面丟在一旁充電,轉頭去浴室洗漱,出來后原本想躺上床休息了,掀開被子又下去,拿起手機打開錄音界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是你偷雞摸狗在先,怪我?」
教導主任扶了下眼鏡,看了趙軼一眼:「來,就你,上來領唱,唱一首《年輕的戰場》。」
許懷詩站在講台上,沒忍住落下滾燙的熱淚,唱到最後,整個班的女孩子都是又哭又笑。
哦。
「沒有,」阮喻開玩笑說,「他就是聽見雷文頓,怕錢賺少了,以後不夠給你添嫁妝呢。」
點點點個什麼,有話快說。
那也不念,大半夜的,我家裡人都睡了!
嘹亮的歌聲震得整棟樓地動山搖。
一禮拜后的期末考,趙軼的歷史一半都得分在了那三頁知識點上。
她捂上耳朵大喊:「哥你可別給我聽什麼十八禁啊,我還是個孩子呢!」
教導主任走過靜悄悄的走廊,經過七班的時候,敲了敲他們的門板:「同學們,下課了,可以回宿舍了,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是要把當年逃過的晚自修都給補回來?」
她唉聲嘆氣地帶著歷史提綱躲進廁所,坐在馬桶蓋上,壓低聲清清嗓子念:「措施方面:以三省六部制加強中央集權,科舉制改革選官制度……」
「……」
和圖書她氣得一噎,差點想掉頭走人,鞋尖一轉又停下來,回過頭,小心翼翼地撕開了那張卡片。
阮喻解釋:「這種時候,你哥給他也發一個紅包,既不顯得我們家小家子氣,盡到了禮數,也好叫你安心。」
她趕緊彎腰去撿,拿起來重新定睛看了一遍。
教導主任走進來,笑著說:「哎呀,既然這樣,咱們一起唱首歌。」
你有空的話,把古代史綱要三到五頁念一遍,錄音發給我,我躺床上聽去。
許懷詩一噎,聽見那頭阮喻傳來「嗚嗚嗚」的聲音,像是嘴巴被人捏住了。
知道她看見了,趙軼一邊舉著手機一邊說:「你那兒的小區禁止燃放煙花,我在郊區。」
趙軼跟著笑了笑:「哦,那算我送你回去的。」
她的神情霎時從凶神惡煞到春風滿面,滑到嘴邊的「鐵」字硬生生一拐:「……軼媽媽。」
因為一中是高考考點之一,高一高二的學生已經放假,而高三生也撤了出去,臨時到了初中部借教室。
趙軼走到跟她並肩的位置:「再好也要結束的,該來的總會來。」
往左是男生宿舍,往右是女生宿舍。
被點到名的許懷詩扭頭飛他一個眼刀子,班上卻有其他同學跟著起鬨,說就是她。
趙軼痞里痞氣地問:「唱什麼啊老師,您不是五音不全嗎?」
她笑呵呵打著馬虎眼過去了,等到煙花燃盡,掛了視頻,打開支付寶嚇得手一抖,手機「啪」一聲摔下了床。
許懷詩當然不敢收這筆錢,跑去敲開哥哥嫂嫂的門,問這怎麼辦好。
樓道黑漆漆的,許懷詩夜盲,看得不太清楚,一邊走一邊回答他:「當然是回宿……」話說到一半,腳下一空。
頭暈你吃藥去呀,找我幹嘛?
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先一步走上這個分道揚鑣的節點。
許懷詩正月里當然沒好意思真上趙軼家做客,但初五那天跟他一起去了市圖書館自習,把幾張數學卷跟他講了一遍。
「瞎不正經。」她瞥他一眼,又陷入了沉默,等到走https://m.hetubook.com.com完一圈操場,繞到側門才說,「從這兒回去。」
阮喻立刻回:真是小說源於生活啊,我下次要寫霸道總裁文了就找你取材。
許懷詩走在前面,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說:「以前總想著苦過高三就自由了,現在真的快畢業了,又覺得其實高三也挺好的。」
被「揮之即去」的許懷詩轉頭拿起刷起卷子來,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收到了趙軼的微信消息:睡了沒?
一分鐘后,趙軼說:「趕緊回去,宿舍樓快關門了。」
但似乎是撤回晚了,許淮頌很快飆了一通電話過來。
她「嘖」了一聲,低下頭專心打遊戲,一把又一把玩得起勁,最後連等零點這事也給忘了,直到一個視頻邀請突然彈出來,中斷了她的遊戲界面。
教導主任也摘了眼鏡開始抹眼淚,等歌唱完,學生們終於散場,才走出教室,望著夜色里嘆了口氣:「又是一屆啊……」
下一刻突然聽見窗邊傳來一個男聲:「罵誰呢你?」
要不了你二十分鐘的。
許懷詩坐著豪車到家以後,感覺腳像踩在棉花地,整個人又虛又飄,但又不敢跟媽媽和外婆分享,吃過晚飯回了書房,打開微信把事情經過講給了阮喻聽:他媽媽還叫我過陣子正月里去他們家做客,關照關照他學習,我這是要邁入豪門了嗎?
許懷詩一噎,又聽見趙軼「哦」了一聲,重複一遍:「我媽叫你正月有空來做客。」
沒錯,收到一筆8888元的轉賬。
趙軼一噎,一副要開罵的樣子,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改而垂著眼說:「嗯,那也是。」
不知道趙媽媽有沒有走遠,她不敢沖他大呼小叫,只好把遊戲中斷的氣咽了回去,小聲問他:「什麼紅包啊……」
許懷詩笑著瞥他:「喲,你可別把自己看太高了,你考不上,也有別人拽著我,我長得這麼好看,上大學了肯定有的是男孩子追。」
阮喻說:「原封不動退回去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