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斑馬斑馬

抬頭偷偷看時硯,對方正漫不經心地折著手裡一張沒用的餐巾紙,一點兒都沒有喝醉了的感覺,阮之之心裏的愧疚這才稍微減輕了一點兒。
他一定是在唱給某一個人聽。
「之之,好巧。」陳嘉言掛掉電話,立刻朝她走過來,很是關心的問了一句,「你今晚喝得不算多,應該沒醉吧?」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時硯抬眼朝她看過來,阮之之看著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忽然有些無可適從。
「你今天晚上的酒,我都替了。」
對方抿起唇,眼睛里深深淺淺的笑意一閃而逝。他伸出手,把剛剛折好的一朵紙玫瑰遞給她,也跟著用口型無聲的回答:「送你。」
酒吧里的燈光閃爍迷離,映在他臉上一閃一閃,明明滅滅,好看極了。
臉頰越來越燙,阮之之能感覺到酒勁正在一點一點的升高,她低頭盯著手裡的紙玫瑰認真思考了半天,抬起頭剛打算問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就被身邊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搶過了話題。
他的眼睛顏色比一片籠罩的迷霧還要濃重,遊離在一片燈紅酒綠之外,總是很倦怠,總是很頹廢,總是很……迷人。
他說完,不管在場眾人不可思議的眼和*圖*書神,抬了抬眼皮望向阮之之,漆黑的眼睛里還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可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卻讓阮之之瞬間就清醒了一大半。
也許是酒精已經侵入大腦,阮之之連象徵性的推脫一下都沒有,就把那朵精緻小巧的紙玫瑰接了過來。
上面還殘留著對方手心的溫度,很淡,卻很清晰。
時硯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瞼處形成一塊小小的陰影。他的手指隨意撫上吉他弦,神色沉靜,像海一樣無邊無際,深不見底。
說來說去,都怪自己酒量不好。
「時硯,我剛剛看到你左手手臂上有一個紋身,有沒有什麼特殊含義啊?」
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陳嘉言愣了一下,有點疑惑地問:「阿硯,你這是在替她罰酒?」
陳嘉言:「……」
阮之之好不容易鼓起來的一點勇氣立刻宣布告罄,本身問這種問題就很尷尬,搞不好會讓時硯以為自己在生拉硬扯跟他搭訕,而且她覺得他們之前見過的可能性基本為零,所以……還是不要這麼愚蠢的問出口比較好。
「不是。」時硯把手裡空空的酒杯放下,「我口渴。」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半晌,阮之之才和圖書趁著旁人不注意,輕聲用口型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你就想多了,阿硯不是這種人。」陳嘉言擺擺手,沉默了幾秒鐘才突然望向她,語氣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你說,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阮之之花了將近十秒鐘的時間才消化掉他話里的意思,明明是想要拒絕的,然而考慮到自己萬一醉得太厲害可能連回都回不去,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地變成了一句「謝謝」。
幸好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酒桌旁邊,才終於結束了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
陰鬱,冷淡,帶著些許疲倦感,總是洞若觀火,總是作壁上觀。
「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只會歌唱的傻瓜。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我會背上吉他,離開北方。」
她這麼想著,忍不住又抬頭往舞台上看了一眼,卻恰好對上那個男人的視線。
對方挑挑眉,順勢回答:「不用謝,只要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就好。」
一顆心卻莫名其妙的怦怦直跳。
阮之之無奈,閉了閉眼,只好非常英勇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下一秒,還沒舉起來就被對面的男人突然奪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阮之之一愣:「……開什麼hetubook.com.com玩笑。」
……
就他們現在玩的這個叫「十點半」的遊戲,她已經連輸三把了,每輸一局就要罰酒一杯。阮之之現在看著酒杯里那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液體,覺得自己再多看一眼都會吐出來,更別提是把這滿滿一杯酒喝下去。
斑馬這種動物,在夜裡獨自一匹的時候,是無法入睡的。
懷裡還抱著一把吉他。
陳嘉言買來的一箱啤酒終於全部喝完,阮之之心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到酒桌上大家玩起遊戲來的時候,阮之之才開始在心裏後悔為什麼之前不回酒店早點睡覺。
至少,他也是一個有七情六慾,或許還受過情傷的人。
嚴蕊:「……」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門之前忘了看黃曆,總之今天晚上各種遊戲里最大的輸家就是她,最後桌上的酒幾乎三分之二都是時硯喝掉的。
其實阮之之生平最討厭欠別人人情,不過她抬頭看了一眼桌上接近十瓶的啤酒,慎重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這個人情非欠不可。
他跟李司晨真的很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
陳嘉言盯著她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確認她的狀態還算清醒,這才笑嘻嘻的繼續聊下去:「不過阿硯那個怪胎會幫你擋和_圖_書酒還是蠻讓人驚訝的,他平時對於這種事情一直都是冷眼旁觀的,上次我們一塊去夜店,同行的一個女孩子都喝吐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阮之之放在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指無意間碰到那朵紙玫瑰,突然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
「紋的時候疼不疼啊?要不要打麻藥?」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往回走,阮之之撩了撩跑到耳朵前面的頭髮,不怎麼在意的回答:「可能他今天晚上想喝酒,玩遊戲又一直沒輸,所以才想到替我擋的吧。」
時硯果然沒有食言,一整個晚上,阮之之所有該喝的酒,他全部爽快的喝完了。爽快到陳嘉言看他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探究,爽快到阮之之隔著兩個人都能感覺到嚴蕊對自己滿滿的敵意。
「斑馬斑馬,你回到了你的家,可我浪費著我寒冷的年華。你的城市沒有一扇門為我打開啊,我終究還要回到路上……」
沒醉你個大頭鬼。
「是不是國外特別流行紋身啊?看起來好酷,我也想紋一個。」
儘管阮之之內心風起雲湧各種埋怨,表面上還是非常禮貌的笑了笑,答:「沒事兒,喝得確實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阮之之第一眼看過去竟然不由自主的開始尋找時硯的和*圖*書身影,找了半天沒找到,這才發現他竟然坐在酒吧左側舞台的椅子上。
阮之之對吉他這種樂器一竅不通,只覺得他彈得很好聽,曲調有些慢,淡淡的,帶著一種緩慢又濃重的孤獨感。
阮之之聽過,這是一首民謠歌曲,叫《斑馬斑馬》。
站在她旁邊的陳嘉言破天荒的安靜了一會兒,半晌才嘆了口氣:「阿硯這個人啊,也不知道整天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阮之之看到他,遠遠的就忍不住停下腳步。
耳邊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阮之之腦袋越來越暈,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
剛從洗手間出來,碰巧遇到了走廊上正在打電話的陳嘉言。
雖然他的眼神真的很熟悉。
阮之之歪歪頭,第一次覺得這個總是讓人覺得難以捉摸的男人,稍微有了一些煙火氣息。
阮之之從開局到現在喝了不少,現在整個腦袋亂糟糟的,已經有點兒分不清東南西北。她晃了晃腦袋盯著對面的男人看了好長時間,才看出來把她這杯酒喝掉的人居然是時硯。
陳嘉言顯然是一個party king,這會兒完全玩嗨了,正在不停地催促:「之之,快點快點,要遵守遊戲規則啊,逃酒肯定是不允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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