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隨即，姿態懶散地把煙頭掐滅扔進垃圾桶里。
這麼清冷幽深的眼眸，分明就是時硯的模樣。
「跑步。」男人的聲音仍舊淡定從容，「阮之之，你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差了，為了避免出現上次醫院發生的意外，我認為你有必要每天堅持晨跑，鍛煉身體。」
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般，女孩看著他，一雙眼睛閃閃發光：「那，你需要一個女朋友嗎？研究生學歷，身高一米七，五官端正，無不良嗜好，還能給你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的那種。」
在玄關換了一雙白色運動鞋，她站在全身鏡前仔細的照了照，確認自己已經打扮好，這才背了個書包滿意的走出家門。
指尖微微一動，她取下筆記本扉頁上夾著的鋼筆，在這句話後面補充：
女孩略略放了點心，而後她開口，語氣有些急促：「請問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曾經以為那樣的生活是地獄，每天做夢都想逃脫學校的束縛，早些步入社會獨立。現在想想，那些年的讀書生涯卻是自己人生中最快樂輕鬆的時光了。
沙灘上到處都是遊人，里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也是其中之一。
對面的男人輕聲笑了笑，一副意料之中的語氣：「那就現在起床，半個小時后我在a大的操場等你。」
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阮之之瞬間垮下了臉，語氣很絕望：「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今晚，她做了一個夢。
2016/03/28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聲音朝氣蓬勃地開口：「時硯，我吃完了，我們去跑步吧！」
時硯無所謂的抬了抬眼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女孩也一時愣住和-圖-書了：「時教授，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對方卻笑了，是很淡很美的那種笑容，混著清晨溫柔的風一路吹到她心尖上。
簡直枉為人民教師。
時硯沒有回答，像是在回憶些什麼，一雙本就漆黑的眼睛此刻如同滲著墨一樣，更令人覺得難以接近：「不是，我的學生時代沒有朋友。」
阮之之想，她有這個責任讓時硯走出黑暗，走向花團錦簇的光明。
阮之之有些羡慕地看著他們，而後她的目光收回來望向自己身側的李司晨，裝作隨意地跟他閑聊，小心翼翼掩藏著滿腔愛意。
兩個人就這麼並肩坐在升旗台上，她一口口吃著早餐，時硯就坐在她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李司晨，謝謝時隔多年後你的再次出現，讓我恍然發覺，不是我先前以為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而只是我對於自己曾付出那些青春歲月的不甘心。
那些日日愛而不得，夜夜輾轉反側的時光。
他極安靜地站在暗處，看著她面對另一個男人時甜蜜的驚慌，漆黑眼瞳深不見底。
「所以要笨鳥先飛，只要堅持，總有一天可以及格。」
晨風中，他的聲音淡淡的，很輕，夾雜著煙草味道飄散在空氣中，很快就無跡可尋。
希望你以後過得好。
阮之之有好些年都沒有見過學校的操場了，她看到這種紅色的塑膠跑道，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每次八百米她都是班級里墊底的那一個，即使補考也沒辦法按時跑完，最後老師沒有辦法，體育課的時候就讓她在一邊幫其他同學撿球，總之是找盡各種機會給她增加運動量。
那邊的女孩子已經滿臉https://www.hetubook.com.com失望的離開了，而她一步一步，動作極其緩慢地挪過去，最後在他身側站定。
夜很深了，海邊的礁石上躺著一排排的海豹，他們露著肚皮舒舒服服的休息，偶爾發出一兩聲愜意的叫聲。
這裏面記錄著所有她陪在李司晨身邊的那些時光。
旁邊程風瑾不知道是跟顧念說了些什麼，換來她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兩個人一路笑著鬧著在沙灘上嬉戲打鬧，漸漸跑遠。
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在她身邊扮演著守護神的角色。
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時間果然是最鋒利的武器，她曾經以為那些深刻的，難忘的，如今也被一一撫平。
躲在暗處偷聽的阮之之愣了愣，這分明是在諷刺自己。
似乎是想要找回點面子，阮之之開口，非常嚴肅地說：「時硯，公共區域內禁止吸煙，你身為一名大學教授，更需要以身作則，不能給學生帶來負面影響。」
而她的身後，遠遠地站著另外一個男人，他獨自一人，沉默陰鬱地站在一片黑暗裡，跟其他人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阮之之剛走到跑道邊上，就看到不遠的地方，那個熟悉的人穿著一身清爽乾淨的運動裝，現在正漫不經心倚在升旗台的柱子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散淡地望向遠處。
時硯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還是十分悲傷的故事。
阮之之握著手機的動作頓了頓，恍惚間竟然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另外一個夢境。
撇了撇嘴，她正想朝他的方向走過去，就看到時硯旁邊快速跑過去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他一笑她就不由自主，頭腦不清。
夢裡，她回到了大三那年hetubook.com.com的春假，那個時候她跟李司晨，顧念還有程風瑾四個人去了加州十分出名的santa monica的海邊沙灘。
阮之之汗，下意識地就想要駁回這個提議：「可是我的體育從初中到大學就沒有及格過。」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阮之之忍不住笑了，也抬腿跟上。
時硯這次連眼皮都沒抬，聲音也很冷淡，毫無情緒：「不巧，我喜歡一米六五左右，而且不會洗衣做飯的那種。」
夢境中陰鬱的時硯，和電話那頭此刻溫柔的時硯，逐漸融為一體。
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放下你，也放下過去。
聽到他的回答被噎了一下，阮之之翻了個白眼，不是很相信：「別騙我了，你這種人肯定朋友一抓一大把。」
「不是。」時硯從柱子上直起身來，朝著阮之之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喏，就像她那樣的。」
畢竟二十六歲，在這些年輕人眼中，估計也算得上是阿姨一輩的人了。
阮之之：……
「起床了嗎？」
a大的操場兩旁整齊種植著一排排枝繁葉茂的梧桐樹，陽光透過梧桐樹的罅隙透下來，在塑膠跑道上灑下一片陰影。
時硯聞言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立刻從善如流地街上：「距離你上班只剩下一個小時，今天就先跑五圈吧。」
時硯搖頭。
她看見那個女孩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時硯身邊，偷偷抬眼看他，神色極度小心翼翼地開口：「時教授，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也應該帶給他一些快樂。
時硯卻伸手點燃了另外一支煙，口吻不輕不重的回答：「阮之之，我的確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你是第一個主動走向我，對我伸出手的人。是你和*圖*書拯救了我，所以我的人生中不能沒有你，為此就算等待再久也無所謂。」
阮之之一頁頁地翻看著，儘管明白自己心裏對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感情，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
抱著食盒裡熱氣騰騰的雞絲餛飩，阮之之鼓著嘴，有些好奇地問他：「時硯，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是從小到大在學校里都是風雲人物啊？就是特別受歡迎，走到哪別人跟到哪的那種。」
時硯伸手把放在一旁冒著熱氣的食盒拿過來給她：「先吃早飯，再去跑步。」
聲線清冽中帶一絲啞，低低的，卻是很溫柔的語氣。
再仔細看，男人的指尖上竟然有火苗在若有似無的跳躍。
半個小時后，阮之之準時到達a大。她穿著牛仔褲運動鞋，又背著書包走進校園的時候，滿意地發現自己和其他大學生看起來，完全沒有違和感。
阮之之瞬間像被雷劈中一樣，原來他早就發現她了？瞬間黑線，她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樣在對方眼皮子底下躲起來偷聽的行為簡直太智障了。
琴棋書畫不會，洗衣做飯嫌累。
她咬了咬唇，儘力讓聲音保持平靜：「還沒……」
還來不及思考，阮之之就立刻往旁邊的梧桐樹陰影里靠了靠，做賊似的偷看著他們那邊的動靜。
她晃了晃腦袋，心跳仍有些劇烈地接起電話。
「我陪你一起跑。」
天色微微亮，阮之之洗漱好之後，翻遍了衣櫃都找不到一條寬鬆的運動褲，到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一條彈性很好的緊身牛仔褲。
阮之之嘆氣，她還以為這個女孩子是過來提醒他校園公共區域內不能吸煙的。
阮之之：……
五圈？！她之前高中跑八百米的時候才四圈半。
「去操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幹嘛？」阮之之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阮之之合上日記本，重新放回那個不起眼的抽屜里，而後關上檯燈，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裡。
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聽話。
上身隨便套了一件白色流蘇毛衣，她走到浴室的鏡子前，看到自己一張素凈蒼白的臉，想了想還是塗上豆沙色的口紅，又認真畫了眉，描了一條細細的眼線。
輕輕翻到最後一頁紙，那是新年第一天夜裡她所寫下的話：李司晨，今年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他是千方百計的想跟她殊途同歸。
男人說完，率先從她身側跑過去，他的動作不快不慢，跑起步來的姿勢仍然從容優雅。他往前跑了幾步，而後回過頭，對著她招了招手。
在阮之之原本的記憶里，去旅遊的那個時候她是沒有看到這個男人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身處當下的夢境里，她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他竟然在學校里的升旗台上，這麼光明正大旁若無人的抽煙。
氣氛陷入沉默，阮之之嘴裏咬著餛飩，實在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可是察覺到他語氣中濃濃的陰鬱孤獨，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應該多問。
阮之之乖乖接過來，打開，慢條斯理地開始吃。
阮之之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了，她和往常一樣打開燈在玄關換好鞋走進浴室，洗漱完剛想上床睡覺，想了想還是又走到書桌前，打開右邊一列最後一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本厚厚的密碼鎖日記本。
身邊偶爾有來操場晨跑的學生，很多都跟時硯打了招呼，當然，望著她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門極度精彩的。阮之之對此眼觀鼻鼻觀心，極力佯裝視而不見。
阮之之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床邊的手機剛好在這個時候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