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知道了……
無論如何，她想，母親還是愛她的。
皺皺眉，阮之之轉身快步往電梯走過去，道：「我還有事，先掛了。」
當年她片刻不離陪伴左右，他又什麼時候多看過她一眼？
阮之之一只手握著手機，一隻手在洗手台上無意識地轉著圈，道：「嗯，我們感情很穩定。」
他怎麼會了解自己跟時硯之間的事情？
時硯不敢去想。
直到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咳咳。」看她有點著急，陸婉儀也不再賣關子，往阮之之這邊湊過來，表情很嚴肅，像是要講述一個驚天秘密般，結果張了張嘴還沒開口，恰好看到boss來巡視。
時硯背對著她，剛好抽完了一支煙，他動作散漫地把煙頭捻滅在垃圾箱里，而後轉過身。
在沒有採訪可出的上班時間里，著實是很枯燥的，於是阮之之整理了一會兒文件，忍不住開始出小差。
思緒有那麼一瞬間的斷片，阮之之有些不可置信，於是又確認了一遍：「李司晨出車禍了？不會是你跟他們聯合起來騙我的吧？」
一路狂奔到公司刷了卡，她看了眼時間，這才鬆了口氣。
聯想到那天在市區醫院徐正宇欲言又止的表情，阮之之皺了皺眉，搖搖頭道：「我確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啊？」
然後她聽到母親嘆了一口氣。
久違地坐地鐵去上班，因為母親那邊好不容易鬆了口，所以阮之之覺得現在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阮之之握著手機，竟然有些晃神。
不知道為什麼，想見他的心情愈發急迫，阮之之左右張望了一下，明明車輛仍然川流不息，她咬咬牙，還是動作飛快地從斑馬線一路跑過來。
「之前說很危險，不過手術挺成功的，他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里，醫生說再觀察24小時，如果沒什麼情況的話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她問得很隱晦，可阮之之還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他在等她。
真是一切都亂套了。
兩個人從車上走下來，阮之之心裏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讓他知道，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於是阮之之好說歹說，才說服對方不再每天大清早過來接自己去上班。
ｈttｐs://ｗww•hetuｂoｏｋ.ｃｏm.coｍ他就站在馬路對面，背對著她抽煙。
陸婉儀聞言，似乎是有些猶豫，半晌才開口，「其實我也還沒證實過，不過徐正宇告訴我，時教授的家庭背景不一般。說起來，他也挺可憐的，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是起碼我會真心祝福你們。」
阮之之掛了電話，覺得鼻頭有點酸。
一路都很安靜。
「說什麼？」
他問：「之之，你很怕我嗎？」
就這麼開了二十分鐘左右，眼看著就快要到達她居住的小區門口。
她說完，又抬起頭來看阮之之，道，「之之，我最近才發現，你跟時教授兩個人真的很有緣分。」
打了個哈欠，她起床慢吞吞地去洗漱，卻正好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阮之之撇撇嘴，忍不住反駁，「你都多大了，還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
一回頭就看到阮之之呼吸急促的模樣。
然後，還沒等她開口，顧念又自顧自地道，「風瑾說，李司晨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兩通電話都是打給你的……所以，他希望這段時間，你能來醫院陪李司晨幾天，畢竟、畢竟不管怎麼樣，我們也曾經是大學同學嘛。」
最想見的人嗎？
第二天早晨，阮之之睡到自然醒，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發現才七點鐘。
似乎是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顧念趕緊搶回了手機，急匆匆道，「哎呀你看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嘛。」說罷，又忍不住嘆氣，「之之，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李司晨現在孤零零躺在這裏，家人都在美國，挺可憐的……而且他最後兩通電話打給了你，我覺得，你應該是他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最想見的人。」
於是她開口，非常認真地回答：「我跟他，能做的都做過了。」
他皺了皺眉，走近幾步，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擦汗：「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又不著急。」
「呃……之之，」對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是這樣的，李司晨他……昨天凌晨出車禍了。」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突然又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告訴他了……
電話那端的聲音十分嘈雜，m.hetubook.com.com彷彿人來人往，而顧念久久沒有回應。
兩個人聊了大概幾分鐘，徐正宇轉身離開，阮之之立刻迫不及待地挨過去，「哎呀，這才幾個禮拜，你們兩個人進展神速啊。」
自己果然是這段時間天天被時硯開車接送，日子太過安逸了。
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但她知道，當年對李司晨的感情是真的，而現在不愛了，也是真的。
電話那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雜音，等消退之後，聲音卻換成了程風瑾的。
「既然不想去，有什麼好猶豫的？」
「好，那……那我跟風瑾在醫院等你。」
或許是他的聲音里溫度太低，阮之之忍不住回過頭看他。
四周很安靜，電話那頭也聽不到迴音，阮之之不知道自己抱著手機等了多久，終於等到母親的一句回答。
陸婉儀低著頭，一邊在電腦上打字一邊回答：「如果不做朋友的話，我跟他就只能做陌生人了。」
「既然這樣，」空無一人的走廊里，阮之之垂眼站著，語氣很平靜，「那我就沒什麼必要去看他了。」
時硯這個人，控制欲強，想得又多。
阮之之下意識地搖搖頭，可是想到顧念的話，又有些猶豫：「我沒想去，可是顧念說，她跟程風瑾會在醫院等我，所以我現在有點心煩。」
她已經欠他很多了，不能再做這種明知道會讓他疑心的事情。
陸婉儀有些驚訝：「前幾天徐正宇告訴我的……你不知道嗎？」
阮之之忍不住有些煩躁，她揉了揉眉心，視線無意間往窗外一瞥，卻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靜靜停在公司路邊。
而時硯動作懶散地倚在車門上，微微低著頭，好像在抽煙。
阮之之回過神來，問：「醫生是怎麼說的，情況危險嗎？」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帶了些委曲求全，「媽媽，我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從小到大，我幾乎從來都沒違逆過你什麼……可就這一件事，就算得不到祝福，也希望你不要阻攔。」
她說：「有機會，再叫他一起吃個飯吧。」
她不知道他的過去，不知道他的母親和人通姦，不知道他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更不知道他親手在法庭上指認了自己的父親。https://m.hetubook.com.com
他開口，心平氣和道：「阮之之，其他不論，好歹司晨在大學四年裡也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過，我承認當年是他辜負了你，不過你現在跟時硯在一起，兩個人也算是扯平了，不拖不欠。」頓了頓，程風瑾向來淡漠的語氣里隱隱有些諷刺，「哪怕是以大學同學的名義，讓你來醫院看望他一下，很難嗎？」
可是如果時硯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顧念眼疾手快地把電話掛斷了。
氣氛瞬間冷了好幾度。
時硯聞言，腳下急剎車了一下，然後穩穩停在便利店路邊。
她一口氣說完，竟然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下班后，阮之之還沒來得及問陸婉儀到底是什麼事情，就接到了顧念的電話。
阮之之抿抿唇，嘗試著心平氣和地和母親溝通：「媽媽，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但是這是我自己的婚姻，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會選擇時硯，是因為只有跟他在一起，才能讓我體會到相愛是什麼感覺，才能讓我得到安全感。」
以為顧念又和程風瑾吵架了，阮之之摁下接聽鍵，漫不經心問：「大小姐，今天又有什麼指示？」
程風瑾沒有說話，半晌，卻突然笑了笑：「只是來醫院看望一個朋友而已，阮之之，如果你心裏真的這麼坦蕩，為什麼不敢來？」
他這個樣子，就像是之前她在黃怡寧人人里看到的照片那樣。
想著騷擾一下時硯，剛拿出手機，正好看到徐正宇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在和陸婉儀說話，手上還拿著陸婉儀最喜歡喝的草莓奶蓋。
阮之之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因為母親從來都沒有這麼頻繁地聯絡過她。
阮之之有點慌，隨手把關東煮放到一旁，下意識去拉他的手：「我沒有猶豫，我就是……怕你生氣。」
由於現在已經臨近暑假，除了大四的學生之外，其他年級的學生基本上都已經離校，所以時硯他們這些教授的工作變得很清閑，也不必再早起授課。
良久，時硯開口，聲音是意料之外的平靜。
陸婉儀面上卻還是淡淡的，看到她過來才露出笑意：「哪有什麼進展啊，我們現在說好了做普通朋友，純友誼的那種。」
良久，他的聲音低低ｈttｐs://wｗw.ｈeｔｕbｏoｋ.cｏm•coｍ響起來，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試探。
「之之，你跟時硯現在還在一起嗎？」
怕時硯等得著急，她下了電梯，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出了公司門。
「是嗎？」阮之之有點好奇，「怎麼發現的？」
皺了皺眉頭，阮之之覺得事態可能比較嚴重，於是匆匆收拾好東西就從公司走出來，一直走到電梯旁邊那條安靜的走廊，才停下腳步，又問了一句：「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
那端一下子就安靜了，過了很久，她才聽到母親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算了，你長大了，會自己拿主意了，媽媽管不住你了。」
「……親愛的，你說重點好嗎？」
便利店裡人來人往，別人看到他們，只當是小情侶在吵架，並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阮媽媽又忍不住教育道：「你這個孩子就是太死心眼了，你這個條件，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就算他模樣再好，可是也不能拿來當飯吃吧。」說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問她，「對了，之之，你老實告訴媽媽，你跟他之間……發展到哪一步了？」
電話那頭的阮媽媽語氣依舊很嚴肅，先是關心了一下她最近的生活，然後話題繞啊繞的，終於還是回到了時硯身上。
時硯垂眼看著她白皙的手腕，然後，用力地反握住。
她想讓時硯知道，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不需要他費心維持，也一樣堅不可摧。
她沉默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他傷得還挺嚴重的……醫生說他肋骨有三處骨折，有一處牽涉到腿部大動脈，導致大出血，而且腦部還有挫裂傷……唉，怎麼說呢，反正，挺可憐的。」
時硯平時話就少，而阮之之現在心裏裝著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徐正宇告訴她的？
厭世，並且自厭。
「不想讓你等嘛。」阮之之笑，面上若無其事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後兩個人親昵地往車上走過去。
旁邊的時硯看她神色糾結，輕聲問：「之之，你有心事？」
於是兩個人迅速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區域，繼續兢兢業業的工作。
原來昨天凌晨接到的那兩通電話，不是他一時興起。
她走到窗邊，語氣很淡：「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很複雜。程風瑾，我跟你m.hetubook.com.com打個比方吧，假如現在，你的前女友病重，需要你去醫院看望，你會不會去？」
路上有很多車在朝她摁喇叭，她也懶得去管。
她覺得時硯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里付出的太多了，她不想看到他這麼累。
直覺不想這麼快跟他分開，阮之之看到窗外的便利店，脫口而出道，「時硯，你陪我去一趟便利店吧，我有點想吃裏面的關東煮。」
阮之之心裏再明白不過，如果只是去醫院看望一下李司晨，對她而言其實沒什麼別的意義，頂多會花費她半天時間而已。
不是愛，也不是被愛，而是兩個人相愛。
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留下。
下了地鐵之後，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手機，心裏卻頓時響起警鈴。
顧念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沒說什麼，輕輕嘆了口氣。
思緒糾結成麻，她一邊說，一邊心不在焉地拿過一個塑料盒去取熱氣騰騰的關東煮。
幸好趕上了……
大腦有些混亂，阮之之花了十秒鐘的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
她好久都沒有起得這麼早了，可能是昨天睡得太好。
「所以，你要去看他嗎？」
「啊？」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阮之之推開便利店的大門，一邊往裡走一邊斟酌著開口，「是這樣的……那個，今天顧念給我打電話，說……」
於是想也沒想地就把電話接起來，親昵地叫了一句：「媽媽。」
「不是不是，是真的。」顧念趕緊否認，「我跟風瑾現在都在醫院呢，警察說，李司晨昨天夜裡出去跟朋友喝酒，凌晨一個人開車回來，因為酒駕，一時沒留神撞上了公路旁邊的護欄。」
時硯靜靜站在一旁，神色像結了冰的霜花，隱隱地又透著陰冷意味，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就這麼在內心天人交戰著，眉頭都皺成了結。
看她一直沒反應，顧念有些猶豫地問，「之之，你還在聽嗎？」
阮之之有些心煩意亂，今天明明就是很美好的一天，怎麼偏偏碰上這件事。
阮之之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勇敢地回答，「說李司晨出車禍了，傷得很嚴重，希望我能夠去醫院看看他，可能還要陪護幾天。」
過往回憶一幕幕，像泛黃髮舊了的照片，在她眼前掠過。
氣氛有點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