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熱水

嚴蕊的語氣愈發委屈,「我哪裡不如那個阮之之?之前去雲南旅遊的時候,她明明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這才幾個月過去,她就變得這麼快,天天黏著你。」咬了咬唇,她下意識地道,「我覺得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你。」
直到聞到袋子里冒出來的香氣之後,阮之之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餓。
時硯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冷。
說完,他拿著手裡的水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跟你說了走路小心一點,老是冒冒失失的。」向來沉默寡言的程風瑾也忍不住皺著眉頭訓她,手上的動作卻是溫柔又小心。
顧念的唇語分明是在問她,昨晚進展如何。
阮之之聞言,有點不好意思地撥了波劉海,道:「沒有,我沒事,你放心。」
掌心裏的手機此時此刻就像一個燙手山芋,阮之之忽然想到,顧念上次來找她的時候說過,李司晨最近一直都很消沉,還總是借酒消愁。
顧念看到他們兩個人一起從房間里走出來,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來,阮之之對此只能假裝看不見。
走近幾步,她到了房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卻看到顧念正坐在床邊上,而程風瑾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握著她瑩白如玉的腳踝,另外一隻手好像拿著個藥瓶,正往她腳踝上倒。
他該不會是喝醉了來勸自己回心轉意的吧?
噴好之後,他又把防蚊液裝回背包里,讓阮之之在這附近自己呆一會兒,他去幫她燒熱水。
不能再多,再多的話就要溢出來了。
「我承認,阮之之長得是好看,可是除了長相之外,她有哪裡值得你的喜歡?」嚴蕊說到這裏,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時教授,我喜歡你很久了……之前,每天我都纏著爸爸讓他帶我去a大,就是為了製造跟你見面的機會,後來知道你要去雲南,我就也跟著去。我對你的感情明明比她久,也比她深,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考慮一下我呢?」
「感覺……」阮之之回憶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妙不可言。」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時怔忡。
「不過我從小到大,除了學習好點之外,幾乎一無是處,你到時候千萬別嫌我笨。」
阮之之伸了個懶腰,心情也變得輕鬆。
他們牽著手走和-圖-書出房門的時候,迎面就碰上同樣提著行李出來的顧念。
顧念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立刻可憐兮兮道:「我剛剛下床的時候太急,一不小心把腳扭了……」
阮之之盯著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他:「時硯,你為什麼會喜歡摺紙啊?」
時硯從雙肩包里取出一瓶防蚊液,又開始兢兢業業地往她身上噴。
明明是她先喜歡上的,為什麼到頭來反而被阮之之撿了便宜。
他的手指靈巧又優雅,像兩隻在花叢中翩翩飛舞的蝴蝶。
阮之之放下水杯,心裏腹誹著,明明都怪他,要不是他,她昨天晚上怎麼會叫得嗓子都啞了……
阮之之忍不住笑,低頭看了看,除了扭傷的地方有些紅腫之外,好像也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回應:「沒關係,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來教你。」
結束了兵荒馬亂的一天,阮之之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她一把老骨頭,著實是不想再折騰了。
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運動衣的袖口,阮之之點了點頭。
阮之之皺著眉頭,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手機就突然又嗡嗡震動起來。
而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已經沉沉睡去。
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嚴蕊吸了口氣,跺跺腳,還是繼續追了過去。
「你想喝熱水嗎?」嚴蕊聞言,主動把自己的水瓶遞過來,熱情開口,「我爸爸剛給我灌了一瓶熱水,給你喝吧。」
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時硯清冷的臉,阮之之盯著手機看了很久,直到停止震動,才稍稍鬆了口氣。
對方沉默,還是堅持著把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都顧及到。
這麼想著,她強忍困意拿出手機,怕影響他開車,沒敢打電話,只是發了一條微信,讓他到家了給自己回個消息。
時硯臨走的時候,她抓住他的手,故意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阮之之毫不在意地搖搖頭,「沒這個必要。」
我們總是要等到撞了南牆才明白,年少時喜歡一個人,往往伴隨的都是失去。
山路難行,崎嶇不平,曲折蜿蜒。每當大巴車急剎車或是發生搖晃的時候,時硯都膽戰心驚地把阮之之護在懷裡。
阮之之忍不住黑線和-圖-書,快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果然看到走廊里,顧念的房門正坦蕩蕩地開著。
時硯看見她的動作卻皺了皺眉,他快步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運動鞋,低著頭仔細幫她穿上,然後又把鞋帶仔仔細細地系好。
「燒水。」時硯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沒什麼情緒地回應。
因為,上面那一條顯示,這是一個李司晨在三分鐘之前打來的電話。
嚴蕊的動作瞬間僵硬下來。
阮之之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旁邊已經沒了人。
還是既冷淡又溫柔,跟以前沒什麼區別。
「哎呦,你輕一點,好疼啊。」
好累啊……不知道時硯現在到家了沒有。
亮著光的屏幕上顯示她有兩條消息。
容器里原本平靜的水開始沸騰,時硯戴上隔熱手套,小心翼翼把容器取下來,然後把燒好的熱水灌進水杯里。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阮之之醒過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
沒有像想象中那種渾身腰酸背痛的感覺,除了走動的時候那個不可言說的地方有些痛之外,阮之之覺得一切都還好。
阮之之垂著眼看他,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什麼填滿了。
她打了個哈欠,低低地道:「以後,你也教給我吧。」
晨間,山林雲消霧散,滿目蒼翠,掩映著遠處的懸崖峭壁。
「好。」
她有些自嘲地想,大概是因為自己已經是一個二十六歲的老女人了吧,身子沒有小姑娘那麼嬌貴。
走廊上,他站得筆直,身影逆著日光愈發清晰。
阮之之聽著時硯溫柔到簡直脫胎換骨的聲音,覺得他現在簡直是在把自己當成六歲的孩子寵。
最後還是時硯先走過來,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先吃早飯吧。」
也就是剛剛。
阮之之有點不好意思,原本想說她自己噴就好,下一秒,眼角餘光卻剛好瞥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嚴蕊。
阮之之輕咳一聲,道:「既然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她洗漱完畢之後,正好接到時硯的電話。
水灌好后,他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已經等了她很久,眼裡看不見別人。」時硯回過頭來,看著嚴蕊的眼神就像老師在教育學生一樣,「你還小,前面還有很多人在等你,別和-圖-書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會有結果。」
兩個人收拾好行李,阮之之刻意迴避了床單上那一抹乾涸的紅,坐到床邊,彎著腰準備穿鞋。
他的身影漸漸走遠,阮之之的視線收回來,卻發現嚴蕊也抬步跟了過去。
發完這條微信之後,筋疲力盡一般,阮之之趴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吃完早飯之後,時硯放在一旁的熱水也差不多能喝了,阮之之咕咚咕咚喝完,還是覺得渴。
阮之之一邊刷牙一邊想,時硯真的是一個很貼心的人。
他垂下眼睛專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一雙漆黑的眼睛平靜又從容,彷彿心無雜念,總之很引人注意。
「嘖嘖,戀愛中的女人啊……」顧念感嘆了一下,而後又湊近,小聲問她,「你剛剛還沒跟我說呢,昨天晚上到底成沒成啊?」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浮光掠影般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阮之之臉紅了紅,從床上爬下來洗漱。
她其實只是口渴了想喝水,可當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時,卻覺得有點發懵。
阮之之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密切注意著不遠處嚴蕊的動靜。
說完,她想起自己來之前拿了些零食,現在正是飯點,怕他餓,於是把雙肩包拿起來,在裏面摸索了一陣,然後取出兩袋曲奇餅乾遞給他:「這是我親手做的,雖然賣相不是很好,不過味道還可以。」
下午兩點左右的時候,一行人啟程返回a市。
現在是凌晨三點,他大半夜的不睡覺,為什麼要給她打電話?
顧念吐了吐舌,沒有說話。
對方應了一聲,又說:「我下來給你燒熱水,一會兒就好,還有早飯,我也一起帶上去。」
時硯終於紆尊降貴地停下腳步,他側過臉,抬了抬眼皮道:「我女朋友想喝。」
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顧念正偷偷對她擠眉弄眼,竟然在做唇語。
她和李司晨之間早就結束了。
她看起來自理能力很差嗎?
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阮之之略顯蒼白的面色浮出兩團紅暈,道:「沒有,都說了我身體沒事的,不用特殊照顧。」
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曖昧不明。
阮之之忽然就明白,為什麼之前時硯不想來了。
消息列表裡,排在下面的是幾個小時之前時硯發過來的微信,說他到家了,讓和*圖*書她早點休息。
陳嘉言趕緊抱著餅乾扭過頭坐好。
可是程風瑾還在旁邊呢,她怎麼說得出口。

說完就轉身匆匆離開。
可是現在,莫名其妙的,他為什麼又來聯繫她?
「嗯……」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阮之之有點不平,心裏面卻又覺得很甜。
釣魚……
她說著,把包裝袋撕開,從裏面拿出一塊放在他唇邊,獻寶似的道,「你嘗嘗吧。」
他沒回頭,也沒回答,只是彎下身子,細心地用過濾網濾掉水裡的顆粒雜質。
她跟李司晨已經有幾個月都沒有聯繫過了,微信聯繫方式阮之之已經刪除,原本手機號碼也想刪掉,可後來想了想,覺得畢竟曾經是校友,李司晨也的確給過她很多幫助,於是就留在了聯絡人列表裡。
終於與他並肩,嚴蕊抬頭看他,語氣裡帶著羞澀:「時教授,你要去幹嘛啊?」
不過,脖子上倒是沒有什麼痕迹。
原本是想親臉的,無奈身高懸殊太大,夠不到。
時硯的聲音頓了頓,才輕聲問:「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她笑了笑,「嗯,剛洗漱完。」
一片喧嘩中,他垂下來的眼睛很溫柔:「因為摺紙能讓我心靜。」
阮之之從顧念這裏往自己房間走過去的路上,恰好看到手裡提著一堆東西,從對面走過來的時硯。
顧念眼睛亮起來,八卦之魂瞬間熊熊燃燒,「快來分享一下,阮之之小姐,請問你的感覺如何?」
時硯彷彿讀懂了她話里的意思,輕聲安撫:「嗯,等他們釣魚回來了,我們就回去。」
顧念手裡抱著一瓶旺仔牛奶,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邊,八卦道:「情敵追過去了,你不去看看?」
旁邊的時硯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於是伸手把她的腦袋放到自己肩膀上,「困了就睡會兒,等快下車的時候我叫你。」
站在浴室里的全身鏡前,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吻痕,忍不住別過視線。
身後嚴蕊的腳步很急,她走過來,看到四周無人,甜美的面具上已經現出一絲裂縫,面上卻仍保持鎮定道:「時教授,我喜歡你,你知道吧。」
前座的陳嘉言聞言,也厚著臉皮扭過頭來要餅乾,阮之之笑笑,非常大方地又遞給他一袋新的。
時硯走到炭火https://m•hetubook.com.com旁,把礦泉水倒到一個四四方方的容器里,然後架在火上慢慢地燒。
然後,他不再看她,徑直往前走過去了。
大巴車行至一半,阮之之有些困了,她一隻手撐著下巴往窗外看風景,看著看著,眼皮就忍不住微微合上。
阮之之眨了眨眼睛,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阮之之有點驚訝,忍不住開口問:「親愛的,你的腳怎麼了?」
阮之之乖乖地跟著他回房,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已經錯過了早餐時間。
周圍人聲紛雜,時硯低頭看她,忍不住確認:「沒有撞到哪裡吧?」
她想,果然自己的年紀還是大了……昨天晚上做了一會兒運動,現在就困得不行。
於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像是撒嬌般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都要你來做。」
電話掛斷之後,她把衣服穿好,想著出去溜達溜達,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坐起身來。
嚴蕊站在原地,視線里是他清俊筆直的背影,隱隱地帶著距離感,怎麼努力都無法縮小的距離感。
簡直是狼吞虎咽地把一碗蛋羹吃完,阮之之手上拿著一塊剛烤好的紅薯,一邊吹氣一邊問:「時硯,我們是不是今天就回去啊?」
那邊,怕阮之之等急,時硯的步子極快,嚴蕊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真是一群老年人的愛好。
對方很配合地接過去。
他看到她,停下腳步。
她看了一眼,竟然還是李司晨的電話。
而上面的那一條……
耳邊鳥語蟬鳴,陽光愈發強烈,時硯站起身來,口吻平靜:「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可我知道,我是真心喜歡她。」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睜了睜眼,卻看到時硯在摺紙。
他連在床上都不捨得用力,怎麼能讓她被毒蟲咬到。
她哪裡不如阮之之?
或許愛情真的是不講道理的,就像她沒有理由的迷戀他,他也沒有理由的迷戀另一個女人。
身後的嚴蕊一個人站了很久。
沒有必要再多糾纏。
又累又困,她換了拖鞋走進去,連行李都不想收拾,直接癱倒在了床上。
電話那頭隱隱有風聲,他的聲音響起,帶著些小心翼翼:「之之,你醒了?」
時硯忍不住笑了笑:「我一會兒再去給你燒。」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