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檸腰桿挺直，手裡握筆一副隨時開始的樣子。看他不動，又抓住他右胳膊從脖子后扯過來環住自己，「來，你抓著我的手，我手不使勁，跟著你的手動。」

他手微微使勁，可握住的那隻手也在同時用力。

教室騰給家長們開會，5班的學生到多媒體教室自習。白陸進來收拾東西，就拿了張試卷，一支筆準備走。

她懷裡還抱著一堆書和本子，跑得急，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早上好啊。」

「……不用了吧，」她趕緊把新本子展開遞過來，「你先幫我寫上名字！」

他神情鎮定，耳根子微微泛了紅。好一會才『啪』地合上本子，把南檸伸過來的手拿下去，「你別鬧了，把作業拿出來。」

南俊傑已經儘力說服王嫿了，才讓王嫿妥協。

南檸等了會，還以為他會追問她昨天什麼時候到家的。見他沒問，她也不主動提。

王嫿在下面小聲嘁他，「你快上去，一會她要關門了！」

白季冬先前沒看完的漫畫書反蓋在書桌上。

數學、物理和化學滿分。班主任說她同桌這次是全校第一。

白陸頓了頓。南俊傑看了下他桌上的書，抬頭說：「叫白陸是吧，我是南檸的爸爸。」

「那就好。」

抽屜里東西不多，拉開咚咚兩聲響。裏面有幾個小圓玻璃球，也都是白季冬愛玩的。

她說：「你幫我寫個名字吧，這些本子都沒寫過。」

再回神，紙上空白處已經被她寫了幾個字。

在宿舍放好生活用品，白陸背上書包去教室。

周圍三兩個穿著高一校服的同學回頭看，看到是誰后意味深長地對著白陸笑。

「作業做好沒？」他邊從書和圖書包里拿書，邊問。

學生們的成績條已經貼在各自的課桌上，南俊傑找到了南檸的座位，坐進去前在她同桌的成績條上瞥了下。

趙婧下學期就要轉走，這段時間安分得很，就連高嫻提出去參加她的家長會她都沒吭聲反對。

他趕到的時候，南檸還真打算拍上門。

南檸：「……」

「嗯……也不怪你，」她滿面笑容，「其實我昨天也忘了。」

南檸懵懵懂懂，南俊傑之後又說了什麼她完全沒聽進去。

她問：「那你呢，你喜歡我什麼？」

南俊傑正翻著南檸桌上的本子，聽到他的聲音沒反應過來。待白陸離開，又繼續翻看手中薄薄的本子。

白陸讓她先進座位，書本放到她課桌上。

白陸停了下來，南檸很快追上來。

「我買了好多新本子，你一會幫我個忙。」

「你都不問我要讓你幹什麼嗎？」

她隨即又開口：「就像昨天我手把手教你玩輪滑鞋一樣，你也手把手教我寫字。」

『我喜歡你，喜歡你明明一臉正經，卻又忍不住在我面前臉紅的樣子。』

可是現在，主動理解她的人，卻是這個她認為沒有主見的爸爸。

「如果……考不到呢？」南檸有些猶豫。

白陸皺了下眉，剛想說短時間內學不成。

不多時，這位全校第一的同桌就來了。

這是頭一回，爸媽選擇相信她。她腳踩在地上都有些浮，不真實。

他們班一共三十名學生，南檸這次是班級倒一。

「就那個叫白陸的小男生，你看年級第一都誇你聰明了，你是不是也得努力下向你媽媽證明，其實你並沒有那麼差？和_圖_書」

他突然停下來，盯著南檸看了會，又什麼都沒說繼續往前走。

白陸有一瞬的愣神，他什麼時候問的早就忘了。

南檸拿過他懷裡最上面那一本，隨手翻了翻，裏面一個字都沒寫，是新本子。

旁邊的南檸小聲解釋：「這可是你上次問我喜歡你什麼的。」

南俊傑和王嫿面面相覷，王嫿一皺眉，「要說你去說，她現在聽不進我的話。」

「沒有。」

「嗯？」

按下接聽鍵，話筒湊在右耳邊。

南俊傑無奈起身，「你們倆就不能好好說話，別人家的丈夫都是夾在母親和媳婦之間，我卻是夾在女兒和媳婦中間。」

白陸把數學試卷攤在桌上，看向她：「數學卷子先拿出來，我檢查一下。」

他語氣輕淡：「好。」

前二十名，意思就是她要進步十個名次。

「嗯。」

他手機開的震動，帶動枕頭微微震幾下。

於是白陸這邊就沒人去參加了。

南檸趕緊指著一塊空白處，「這兒這兒！」

白陸捧過她手裡的書，徑直上樓。

「嗯，好。」

他下筆不猶豫，筆跡順暢遒勁，不像是刻意練成的。

耳邊是她盈盈笑聲，呼吸間都是她身上的清甜。

南檸喘著氣跟上他，拉好肩上的書包，「昨晚回家你也沒給我回個電話。」

高嫻再回來的時候白陸房裡的燈已經熄了。她在門口躊躇片刻，沒敲門。

到了四樓。

「早上好。」

南檸開了門，「交易？」

那晚的事歷歷在目。南檸只說了句『我回來了』，直接上樓。

樓道走廊里一群學生在討論上周期中考的事情，今天下午就要開家長會了，老師會把學生們的成績列和_圖_書印出來發給每位家長。

從倒數第一變成倒數第十，說難不難，可也不簡單啊。

寫完一本又遞來一本，到了最後一本南檸兩手往本子上一捂，「這一本我來寫吧，你教我？」

她嘴唇撅著，雙手合十看他，口齒不清地說：「小哥哥，你行行好，先幫我寫個名字吧？」

「沒有什麼事，」南俊傑笑了笑，「就是聽說你成績不錯，以後能幫幫我們家南檸嗎？你也知道她成績不是太理想。」

「哦。」

清晨的校園似乎總是朝氣勃勃。

白陸步子踩得緩慢，「我忘了。」

就在小哥哥和小草莓的下面，多了一行字：

5班男生寢室內。

南俊傑幫她關上門前，又想起來多說了一句：「你那個全校第一的同桌啊，他說你很聰明來著。」

白陸轉身，視線微垂，「叔叔有什麼事？」

白陸沒轉頭，手直接把本子移過來。

南檸手撫上微微發麻的嘴唇，眼梢藏不住笑意。

「考不到的話……爸爸我也沒其他辦法了。」南俊傑無奈聳肩。

「嗯，」白陸說，「我會的。」

「啊？」南檸足足愣了幾秒，「那個，我做好了！」

南檸趴過來，一隻手繞過他胳膊，從下面伸到白陸胸前的桌面上。

對此白陸早已習以為常。之前在桐安中學，白海平身兼班主任一職，無暇顧及到他，而高嫻要麼工作忙騰不出時間，要麼就是遭到白海平的拒絕。

他的家長沒來。

他合上書，收到中間帶鎖的抽屜里。

兩人說著到了教室，教室里來了差不多一半的同學，補作業的補作業，聊天的聊天。

跟爸爸保證后，門一關上她就開始焦躁了。

過了沒一會，和*圖*書她把剛才那本畫了愛心的本子推過去，曲著手指敲兩下，示意他看。

她跟南俊傑少有親密的談話，南俊傑在她心中，一直是那個溫潤不失風雅的男人，他會無條件聽取媽媽的意見，絲毫不加反駁。

漫畫書貼邊塞了進去。他又把抽屜里一張草稿紙和一張五十塊錢夾到書里，鎖上抽屜。

南檸恍惚覺得，這麼多年彷彿錯失了什麼。

呼吸漸重。白陸調整了下坐姿，手抓著她的手共同握住筆，垂眸淡聲說：「轉過臉去。」

南俊傑下午到校先去找了5班班主任，快到兩點才跟班主任一塊進教室。

「沒錯，」他開門見山地說，「我跟你媽媽商量好了，從現在開始，往後的每次考試你的成績能穩定在班級前二十名內，我們就暫時放棄讓你出國的打算。」

「那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旁邊坐著的中年男子突然叫住他：「哎哎，同學！」

「檸檸，爸爸媽媽跟你做個交易。」南俊傑橫在門前。

家長會後，南檸晚修下回到家就看到爸爸端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媽媽坐在對面，臉色很不好。

經她這麼一拉，白陸身體跟著往前靠，兩人貼得近，她稍微偏頭就能撞上他的臉。

南俊傑朝白陸頷首笑了笑，白陸也輕輕點了下頭。

白陸向南俊傑告別，到了門口又進來拿幾張草稿紙，聲音放到很低，「叔叔，其實南檸她不笨。」

一想起要背書做題，南檸腦袋就大了。

女生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師父師父，你的首席弟子向你請求援助！」

高一的家長會下午兩點開始。

「那我儘力……」

她的書包不大，勉強能裝個兩三本書，鬆鬆垮垮地側掛在和*圖*書肩上。

當晚在趙家吃過晚飯，高嫻連夜就把白季冬送回桐安鎮。白陸等車子出發后才回房休息。

他問：「寫哪？」

白陸洗漱完爬上床。宿舍里幾個男生扯開嗓子沖對面女生宿舍樓唱歌，聲音很大，樓下宿管拿著大喇叭沖他們喊。

南檸迅速奪了他手裡的筆，用鼻子和上嘴唇夾住。

南檸寫完猛轉頭，柔嫩嘴唇擦過他臉頰。兩人瞬間都怔了怔。

南檸今天沒有扎頭髮，臉頰邊的碎髮夾在耳後，露出瑩白小巧的耳垂。白陸視線停在她耳朵上。

「她平時沒有打擾你學習吧？」

白陸迅速鬆手，在自己座位上坐好。

他邊上樓邊嘆息，「這年頭，男人難做啊。」

兩人安靜對視了片刻，白陸拿過筆，筆在手指間靈活地轉了圈。

南檸心裏有股不知名的東西在涌動，似暌違已久的信心。

太陽剛升起，金光籠罩著整座校園。

在一樓的樓梯拐彎口，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在喊：「小哥哥！」

「好好加油，」南俊傑拍著她肩膀，「我們都想過了，爸爸媽媽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媽媽她跟你一樣，都是好強的人。哪有父母不期盼兒女成龍成鳳的呢，我們也希望你有一天能夠獨當一面，不再需要我們操心。」

南檸像是沒聽到大家熱烈的討論聲，繼續他們的話題，「上次說要跟你學練字的，要不就從今天開始吧。」

是個男生，皮膚生得白，個高清瘦，看上去就像個不愛說話的。

作業都在小白兔那邊，由她幫忙寫。

「嗯，」南檸看著爸爸，眼神漸漸緩和下來，「我會加油的。」

小哥哥、小草莓，中間畫了個不倫不類的愛心。

「是不是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