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

她記不清自己當時的表情了,應當是意外且覺得他在開玩笑,她記得自己笑了下,問:「什麼願望都可以?」
沈母旁聽良久,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道:「那你說說你覺得合適的人,是哪一種?」
老沈一向信奉「愛有多深紅包有多厚」,給她的紅包又大又鼓。

昨晚將蘇暫和季清和送到四合院后,她沒停留,返程回家。到家十點,老沈夫婦在客廳邊聊天邊等她。
沈千盞懶洋洋的,不想起。
沈千盞回:「我覺得你可以打聽打聽這張床的造價,問完估計可以扭轉你對孟忘舟的印象。」
「我倆可無意窺探你的生活,知道你工作順利,生活充實,心態樂觀就足夠了。」老沈嘆了口氣,語氣幽幽的:「自打你來了北京,我跟你媽就覺得你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很高興我的女兒有一片廣闊的天地可以施展拳腳,也欣慰你有如今的眼界和處事能力。」
日上三竿時,沈千盞估摸著蘇暫這小叛徒也該酒醒了,親自致電問候。
沈千盞的生活不是童話世界,她知道這樣的許願是要付出代價的。
林翹一顆酸梅差點滑進喉嚨里,她被嗆到面色通紅,一臉震驚:「認真的?」
沈千盞語氣緩和了些,表態道:「如果有合適的人,我不會抗拒。我工作太忙了,你讓我現在停下來,我可能無法將兩者平衡好。暫時放下工作更不可能,工作、經濟獨立是我的立身之本,我的理智不容許我為了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放棄事業。」
蘇暫酸她時,嘗嘗說林www.hetubook.com.com翹是沈千盞失散多年的異姓姐妹。
「假的。」沈千盞嘆了口氣:「別說獻禮劇審查嚴格,資方也不會允許。」
林翹捧著茶杯潤嗓,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神秘兮兮道:「微信群里昵稱一個單字『季』的那位,是不是就是這次的金主爸爸啊?」
客廳久未開機的電視正在直播春節聯歡晚會,笑鬧聲里,是沈母帶著點期盼的眼神。
天知道,她當時有多克制才沒脫口而出一句:「那給我送很多很多錢吧,天降橫財的那種。」
她話音剛落,門口的垂簾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挑開。
季清和的聲音低沉中帶著點微啞:「現在知道了。」
「生活工作上你已經可以憑藉自己的本事立足,承擔責任,那人生目標和發展方面呢,今年有沒有新的感悟?」
所以她咽下所有話,以一句玩笑結束了話題。
「就事論事而已。」沈千盞開窗呼吸了口窗外冷冽的空氣:「你現在回家了?昨晚跟季總共度春宵的感覺是否良好?」
眼見著沈母臉色漲紅,隱隱泛起薄怒。
她絕不容許她的事業,有任何差錯。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將她的大廈傾毀。
她緊張的反應令沈千盞作噁心起:「你知道我問的哪個情況嗎?就說沒有。」
最艱難的那段日子,沈千盞知道老沈夫婦無力為她承擔巨額債務,始終咬牙自己承受。她這九年,人生起伏,大風大浪,說是熬盡心血也不為過。
不知是否受沈母這兩天明示暗示想再和她掏心掏肺聊聊人生和_圖_書的影響,她好奇地問了句:「你今年二十七了?」
老沈唔了聲,聲音飄忽:「這麼厚的雪應該是吧,南方下雪跟下著玩似的,多少年沒見過人在雪地里扔雪球了?」
沈千盞琢磨著老沈還得繞多少彎才能點題呢,她翹了翹唇角,裝傻:「你指哪方面的人生目標啊?我可剛立了一個億的小目標呢。」
沈千盞的心理建設比較簡單粗暴,她盤膝坐在床頭,將壓在枕頭底下壓歲的紅包摸出來,一張張數。
她挑眉,戲謔:「季清和估計不知道他外頭有這麼大一個女兒吧。」
沈千盞誠懇道歉:「我錯了,是我疏忽對您二老的關心了。」
她數得美滋滋,笑容藏也藏不住。
這些話,不是她第一次說。但以前,她說得委婉動聽,半哄半勸,盡量避免與沈母正面發生衝突。
老沈不緊不慢,將壓在煙灰缸下的紅包遞過去:「著什麼急,還能缺了我閨女的?」
她性格鮮明,一眼分喜怒。通常話不投機就愛帶刺,不分親疏。
沈千盞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你叫我金主媽媽,叫他金主爸爸?」
蘇暫嘟噥了一聲,先掛了電話。
那一刻,雪落進她的世界里,簌簌作響。
大年初三下午,沈千盞包了個茶座。
讓沈千盞等?不存在的。
出於女人第六感的反應,沈千盞小心試探了句:「你有情況了?」
她放空了去思考時,手上總會翻來覆去地把玩些東西。那個不幸被選中的橘子從橘皮到橘絡被她清理得乾乾淨淨,連喂進嘴裏時,都機械地規定好要咬成幾口。m.hetubook.com.com
他說著說著還有些委屈:「見過誰家父母來北京看女兒,嚇得飛機落地了才敢電話通知的?」
不在其位,根本不知道她為了重新爬起來付出過多少努力。
林翹一怔,趕緊搖頭:「沒有!」
沈千盞想了想,說:「我說認真的,我剛立了賺一個億的目標。等賺夠錢了,後半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無所謂後半生有沒有人可以陪著我,我不孤獨。也不追求女人要不要圓滿,那些規範女人必須要結婚生孩子的眼光束縛不住我。」
沈母對傳統節目興緻頗高,沈千盞邊聽她和老沈討論那些登台春晚數十年的老藝人,邊漫不經心地剝著橘子想事情。
老沈被她的刺扎了也沒縮手,捧著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隨便聊聊,你緊張什麼?」
「我呸。」蘇暫恨恨道:「也就你跟季總共度春宵才會欲|仙|欲|死,他把我扔給孟老闆管都沒管我。」
沈千盞很自覺地回房間抱了條毛毯,陪二老看晚會。
他那句「你可以對我許願,每年的這一天都有效」跟魔咒一樣,在她腦海中一遍遍迴響。
小叛徒鼻音濃濃的,有些喪:「我睡醒的時候看到雕花大床,都快嚇死了。」他邊吸鼻子邊埋怨:「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我醉成這樣,你居然把我扔給季總。沈千盞,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新年的第一場雪從除夕下到了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睜眼就數錢,好兆頭啊!
她說:「謝謝季總,讓我三十歲了還有白日做夢的機會。」
她與沈千盞合作了不少項目,除了實力在www.hetubook.com.com線,符合沈千盞的審美外,性格討喜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沈千盞聽他對答如流,邏輯清晰,也不再擔心:「初三開劇本會,別忘了。」

沈母連著叫了她三聲,她才回過神來:「什麼?」
過道上,沈母的聲音壓得極低,似怕吵醒她:「這雪是下了一整夜吧?」
沈千盞笑了笑,問:「這點時間,估計不夠你倆了解的。」
沈千盞很少打聽合作夥伴的私人生活,對林翹的了解止步于業務能力和工作範疇。
林翹乖巧點頭,佯裝玩笑:「別跟我說項目有年齡限制啊,我會翻臉的。」
她來時帶了包小酸梅,一口一個,看得沈千盞酸到齒縫發冷。
這麼多年來,老沈夫婦除了在終生大事上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試圖感化她以外,很少這麼推心置腹。
老沈應該是和沈母達成了某種默契,全程由他代為發言:「這你不能誤會你媽,她不支持你的事業嗎?她最支持。逢人就要驕傲她女兒有自己的想法,獨立勇敢,跟迪士尼公主一樣。她催你催得緊,完全是出於愛護你。我們的生活圈子和你的不同,你天天嚷著經濟獨立,人生獨立,空間獨立,我跟你媽也不敢太過參与你的生活,偶爾問兩句又怕你招你煩。」
昨晚和沈母不歡而散,她需要做個心理建設才能正常面對老沈夫婦。
為了透氣,她房間的窗戶開了道縫,吹得雪紗窗帘微微浮動。
沈千盞給綠蘿澆著水,重點偏了偏:「雕花大床?」
晚會激昂的背景音樂下,老沈含笑看著她,說:「早幾年我和*圖*書跟你媽覺得你的狀態不太對,一直想勸你回來。這次我們來北京,除了看你姥爺,也是想了解了解你的生活。」

最先到的是林翹,她對劇本會的熱情最高,凡事都是第一時間響應。
那一刻,沈千盞的腦子裡十分詭異地浮現出一個人影——冷如松竹,暗藏壞心,步步算計的斯文敗類季清和。
「新項目還真有。」沈千盞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道:「想突破下審核限度,挑戰下未成年慎入的劇本。」
他重複:「什麼願望都可以。」
沈千盞非常配合地擺出一副受用的表情:「很高興能從你這得到這樣的評價。」她眼神瞟向沈母,暗暗告狀:「我以為你們更希望我能沉浸在兒女情長里。」
老沈揮揮手,表示他意不在此:「過了今年,你也三十了,三十而立。」
沈千盞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是她工作日的起床時間。
她到得最早,往昨晚臨時拉的微信群里發了個定位。
這句話像車外的雪花一樣,無聲卻存在感極強地叩響了她的心門。
「給你壓歲錢。」沈母將紅包遞給她,又拍了拍老沈:「你的呢?」
蘇暫還是認識她那麼久,頭一次發現她心都偏沒了:「你怎麼老幫別人說話?」
她摟著手機,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神。
沈千盞醒來時,窗外的世界已白茫茫得分不清盡頭和邊界。
「嗯。」蘇暫瓮聲:「孟忘舟這麼個大男人,居然喜歡輕紗幔帳,你說可不可怕?」
林翹被她擺了一道,皺著小臉,問:「金主媽媽你明示下?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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